韓懷義忙和祥生阿寶跑進去。
只見劉德成死拽著少女的手往外硬拖,他的爪子勒在周魚兒白皙的手腕上,都能看到深痕。
周魚兒疼的花容失色眼中帶淚,而劉德成還在罵罵咧咧:“小賤貨,少爺要你陪喝酒你不給面是吧。”
世上最垃圾的人,就是拿人家大人沒辦法,卻拿人家孩子出氣吧。
祥生和阿寶氣的上去拉他,但劉德成明顯喝上頭了脾氣大的很,居然要動手打人。
韓懷義實在看不下去了。
他只能找個理由,也是借題發揮的上去揪住這狗內奸噼里啪啦兩耳光,破口大罵道:“撒手,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碰?”
室內人等一下呆住,眼中帶淚的小丫頭都暈了。
少爺說我是他的?
還有人家不是女人!
“反了你了。”韓懷義宣布完主權又給劉德成一腳。
劉德成頓時酒醒忙要解釋,韓懷義卻直接去貨棧那邊找割繩子的刀了。
劉德成曉得他的狗脾氣上來之后真的會砍自己,這廝趕緊落荒而逃。
韓懷義在后面拿著刀子一陣猛追,他實際上是想把這廝趕遠點方便等會做事,但劉德成不知道啊。
他給嚇得什么似的頭都不敢回只管嗖嗖的瘋竄。。。。。
片刻之后,韓懷義提著刀回到碼頭,發現貨棧門口一地的狼藉。
因為桌子都給人掀翻了。
貨棧內傳來老周的怒吼:“居然欺負到我女兒頭上來了?”
接著他就是陣蹦跶,老周顯然是真急眼了要去找劉德成玩命,但祥生和阿寶拉著他。
周魚兒也在哭:“阿爹,少爺打他去了呢。”
周阿寶不聽這話還好,一聽這話更氣,叫道:“少爺少爺,你和你家少爺過去吧你。你知不知道那個敗家玩意。。。。”
正嚷嚷著的周阿寶忽然覺得不對,他猛回頭。
韓懷義靠在貨棧的門口似笑非笑的看著他,手里還拿著把在洋油燈下明晃晃的刀子。
老周畢竟是跟著他父親的老人,心里哪怕再恨他看不起他,當面卻從沒說個不字。
這會兒見韓懷義聽到自己的話之后,老周的氣焰本能就有些消了。
韓懷義卻在笑:“繼續說呀。”
順便還很二流子的對周魚兒吹了個口哨:“噓——”
吹口哨大家都知道,就和飛吻似的。
周魚兒雖然小也懂少爺這動作的曖昧,再想到他之前和劉德成說自己是他的“女人”,小丫頭立刻羞的不知道什么了,慌慌張張就轉身。
而老周一看這還得了,跺腳道:“二少爺你。。。”
“我怎么了?”
韓懷義將刀子往室內一丟,回頭看看四周確定沒人,他才道:“我說我從前年起,所有的事都是裝的你們信嗎?”
你逛了三年的窯子,現在說自己是裝的,誰信啊!
韓懷義也沒求他們信,口碑壞了要補回來,難哦。
他接著就和老周還有祥生阿寶道:“都坐外面來吧,這么說話才沒人能偷聽得到。”
然后這廝又很派頭的一嗓子:“咳,魚兒給少爺我泡茶。”
小丫頭咬了咬唇,很想罷工但還是去了。
外面的日頭雖然西斜,光線卻還好。
韓懷義說完就先出了去將桌子扶起,又拿掃把將些東西都甩邊上去。
祥生見狀忙上前搶過他手里的掃把一頓弄。
阿寶就殷勤的去擦拭桌子。
只有老周愣愣的看著。
半響后,當韓懷義往下一坐,魚兒把茶上好。
不肯坐只肯站在他邊上的老周就憋不住了問他:“二少爺你這是要唱什么戲?”
“我暗中看了三年了啊。”韓懷義死死扣著自己過去所有的浪蕩都是不得已,然后繼續道:“這韓家碼頭上,也就你們一家子值得信任,今天我當眾那樣委屈你了啊,老周。”
后世的人也許不能理解。
如老周這樣從韓懷義的父輩時代起,幾十年都在韓家的老伙計,對于被主家認可會是如何的感受。
尤其認可他的,居然還是這個敗家子!
老周一聽韓懷義這話激動的眼睛都紅了。
但他剛要說話,韓懷義就先道:“少爺我將賬本給他是因為怕打草驚蛇。其實那賬本早在少爺我的腦子里了。”
他接著說:“老周,你且看看這是什么,但是你要答應我,這個不能撕掉,因為這是證據。”
然后他才將石金濤的那份合同拿出來。
老周拿起合同看時,韓懷義沖祥生和阿寶笑道:“想不到吧。”
這廝繼續編著:“少爺我裝的像不像?”
祥生一根筋的道:“想不到少爺這么厲害,我當時還以為你。。。”
周魚兒也在邊上佩服的看著少爺,心想少爺裝死裝的真像呢,還會吐水草。
“真昏過去那么久的話哪還救得活了?”韓懷義大言不慚著。
老周將合同看完后,他強忍著憤怒也忍著驚訝,把合同放回桌上又規矩的后退站好。
韓懷義便用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對他道:“我等了三年,哪怕漕運敗了大哥病了我都忍著,直到今天石家終于露出馬腳來了。你知道我為什么說,拿那賬本會打草驚蛇嗎?”
老周和他家丫頭,還有祥生阿寶懵逼的看著完全陌生了的少爺,齊齊搖頭。
“石金濤買通劉德成,在我大哥病倒時故意灌我的酒,然后秘密安排人將那邊的木板都松動,導致我落水。要是我死了,韓家暫時就沒人站著了。你這直性子的人又絕對不會是他的對手,那韓家轉眼就會姓石!”
老周等人一聽大驚失色,韓懷義抬起手來:“別叫喚,聽少爺我說完。”
“是。”老周深吸了口氣,示意丫頭給少爺添茶倒水。
“如今收購合同在手,聽劉德成的話撬動木板的人我也查出是誰了,我現在要做的就是拿下那個人然后通過他的口供拿下劉德成,再通過劉德成的口供去收拾石金濤。”
韓懷義說完之后站了起來,盯著祥生阿寶:“你們可愿意幫少爺我把這種勾結外人陷害東家,謀財害命的家伙抓住?”
都不需要祥生說,老周就在卷袖子:“少爺,我們都陪你去。”
韓懷義一笑:“有他們就夠了,不過我還要麻煩你件事。”
說著他帶老周走進室內,抓起兩個掛鉤沖老周道:“把這兩個分開釘兩邊的墻上,等會我有用。”
“少爺,到底是誰幫劉德成害你?”老周拉著他問,韓懷義反問他:“你這幾日看到誰在那邊修碼頭沒?尤其昨天!”
老周琢磨了下臉色一變:“老丁?我昨兒晚上看到他走過去,那時天都黑了,想叫他的他卻已經走遠了。”
“那不就是了,尤其今天我故意發火,劉德成立刻叫他來。”韓懷義呵呵起來:“本來呢我還想萬一不是老丁呢,現在你這么說不就徹底對上了嗎?”
這會紅日已經西墜。
韓懷義說完就帶祥生和阿寶隱入夜幕中。
他走后周魚兒雀躍的和她爹說:“少爺真厲害!原來他什么都知道啊。”
“是啊。”周阿寶也很驚訝,因為剛剛的韓懷義安排分析事情時的本事,是他從來沒見過的。
且韓懷義當時身上有股迥異于從前的氣質。
少爺就好像變了個人似的。
老周心想:“我聽說書的說什么一鳴驚人,莫非少爺這樣就是一鳴驚人?要是老爺曉得二少爺變得這樣多好。”
此時此刻石金濤正在家里咬牙切齒。
韓二那個敗家子倒還有些腦子,居然把事情分析的頭頭是道,因此又多敲了他一千兩銀子。
如此說來,他要拿下韓家的船合計就得用到五千兩銀子。
這還不算韓家老大曉得老二背著他畫押后,反手會弄出的波折開銷。
虧了啊!
可是石金濤已騎虎難下。
如今的生意越來越難做,揚州市場就這么大已經容不下兩家并存。
他要是再和韓家耗下去的話,兩家就會一起死。
外人不知道只有他自己清楚,信義和雖然日落西山了,他的昌隆記其實也只是艱難支撐。
五千兩啊,這可是他很大的一部分流動資金。
他不知道的是,這會兒韓懷義已經讓看上去機靈點的阿寶將老丁騙了出來。
老丁住的地方是揚州城北的丁家莊。
一村幾十號都是他的本家人,進去弄他肯定不行。
所以韓懷義讓阿寶找老丁干點私活,有錢賺的那種。
財帛從來動人心,何況老丁做夢想不到韓懷義那敗家子能和苦力能有什么交集。
他和寡婦有交集老丁都不奇怪!
老丁這就很爽快的拿著工具起身跟著阿寶走,結果等他跟阿寶才走到碼頭附近,就給韓懷義和祥生從后面堵住了。
谷雨這天的下弦月,清冷的照著運河。
老丁看這場面就曉得不好,他白著臉緊張的道:“少,少爺。。。”
“知道少爺我為什么找你嗎?”韓懷義說完一拳上臉,老丁頓時慘叫起來。
韓懷義隨即讓祥生他們將他捆好堵口,用根木棍穿起挑回了貨棧。
然后他當著目瞪口呆的周家父女的面將老丁掛在了掛鉤上。
韓懷義隨即拿起刀來,摁在老丁的腰間道:“把劉德成怎么交代你辦事的,一字不漏的說清楚我就饒了你,要不然今兒老子就把你綁上石頭沉河!”
被堵住口吊著的老丁涕淚交加嗚嗚著猛點頭。
韓懷義卻不放過他,要魚兒轉頭后利索一刀捅進他的大腿冷笑著道:“少爺我先收點利息!”
看著他捅人時堅毅的側臉,周阿寶緊張的手都在抖。
他知道韓懷義的這種行為,是老爺和大少爺永遠做不出來的。
可周阿寶的心中卻對敗家子生出股前所未有的信心來。
因為在這個世道,不狠,不行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