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這么的篤定,魏允恭不由問:“那怎么解決呢?”
“換成堿性的不含磷的鐵礦石,或者換堿性爐子,出來的就會是好鋼!”韓懷義拿出了洋人知曉的答案,斬釘截鐵的道。
然后他沖劉培育罵道:“廢物東西,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但只是故意裝的不知!只為了方便你在其中上下其手?”
“大人,下官冤枉啊。。。”
韓懷義冷笑道:“冤枉不冤枉,查一查就知道了,想必你這些同僚也都清楚些內幕,會勇于檢舉你的。”
他這句話一說,劉培育身邊都空了出來。
魏允恭這才明白,韓懷義似要將劉培育辦死的節奏。
他也不傻,他回想香帥之前的種種行為和漢陽鐵廠的相關過往,魏允恭忽然懂了,韓懷義這是在為香帥找替罪羊吧?可他就這么肯定,就是這個原因嗎?
這時魏立濤低聲對他說:“叔父,韓先生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
韓懷義當然沒有真正抓捕劉培育的權力。
他這么做也只是提前給香帥一個借口,至于用不用也在香帥。
做完這些,韓懷義就帶魏允恭叔侄回頭了。
這貨完全的管殺不管埋,只可憐劉培育現在死的心都有。
路上魏允恭就問他和禮親王還有袁世凱的關系,韓懷義直接說自己是吹牛的,他這么坦白人家反而不信,韓懷義也沒辦法是不是。
到了對岸他就帶著洋人和一大群弟兄又去了江邊。
然后他指著那片荒地告訴他們,張之洞已經將這里上百畝的地都送給他了。
一群貨崇拜的都快眼冒金星。
接著韓懷義又大手一揮帶弟兄們去爬黃鶴樓,武漢街頭的青皮見到這些中洋組團的痞子也沒人來惹他們。
于是生活平靜無波。
但是此刻張之洞心中卻是波瀾起伏。
等魏允恭和他匯報完情況后,張之洞表面沒動聲色,但等魏允恭退下后,張之洞卻露出了震驚的表情。
他喃喃自語:“這小兒聰慧如此?”似還有些不敢相信。
因為韓懷義也就是被他點撥了只言片語。
這就好像他只給了韓懷義一塊磚頭,他卻直接幫他把屋子建好。
當然了,香帥不曉得韓二在劉培育面前稱呼他糟老頭子這些屁話,要是曉得還是要拍拍桌子的。
所以他現在除了震驚只有發自內心的喜悅。
這更是因為他確實對劉培育相當的不滿,而韓懷義也已經幫他把那廝捆好還遞上了刀子。
張之洞并不是個矯情的人。
為官半生的他曉得,要做人上人就得有低頭的時候。
人啊,在這世上看似風光背后多少都會有些丟人現眼的表現。
這次他就當丟臉給那個洞悉人心的猢猻了,但外表的場子卻圓起來了嘛。
于是不久總督府的戈什哈便擺渡北去,到了龜山腳下摁住呼天搶地的劉培育再行搜查各種貪腐證據。
到晚上,韓懷義按約竄來蹭飯時,香帥已經將事情辦妥了。
但另外一件事就又提上了桌面。
如今真正當韓懷義是個子侄看待的香帥在桌上坦誠的問:“懷義,你可有途徑找到改造爐子的門路,以及走些錢款。當然老夫不會讓你白忙的。”
“晚輩只能試試,香帥您具體想怎么樣呢。”
張之洞就將條件說出,他要抵押鐵礦換取費用,這個途徑他當然也有但他希望韓懷義做中間人出面。
另外爐子改造方面他希望韓懷義真正幫忙,找可靠的關系。
這年頭,哪怕是張之洞遇到洋人有時候也會被騙,但張之洞曉得韓懷義的關系實在的很。
沒等韓懷義答應,張之洞便給他丟出個炸彈來。
張之洞道:“如果此事可以的話,價格種種都由你來做主。另外你可有興趣參股鐵廠?”
“。。。。”韓懷義懵了。
“就如江南船塢那樣,鐵廠要是只靠官營肯定不行,這次拿下劉培育后倒是個契機。”張之洞說。
韓懷義看著老人滿眼的沉重,實在不忍拒絕但不得不拒絕。
因為這不是他擅長的,而內陸的官商生意從來是個泥潭。
當年富貴如胡雪巖又怎樣。
今后辛亥時這里又會怎樣?
韓懷義只能艱難的婉拒道:“香帥,晚輩資金如今還不夠寬裕。”
“明白了。”
張之洞并不強求,或者說他也知道這是個爛攤子。
所以他理解韓懷義沒有義務陷進來,但他笑道:“資金的事不要擔心,老夫不會讓你白幫忙的,爐子的改造我就交給你吧,但是你得給我弄好了。預算資金我放300萬兩。”
韓懷義頓時瘋了:“三百,萬兩?”
“潑皮猢猻也有給嚇住的時候?你開著海船去天津衛打群架搶地盤時的膽氣呢。”
韓懷義沒蠢的問香帥怎么知道自己這些破事的,香帥不知道才奇怪好吧。
但三百萬兩啊!單這筆業務的提成他就能拿多少了。
這時香帥臉色嚴肅的沖他道:“老夫看重你的本事和你與洋人之間難得平等的關系,所以拜托你如此重任。但你萬萬不可讓老夫失望。”
“此事干系民族工業的興起,懷義能參與其中甚是振奮。無需老大人敲打,懷義絕不會被錢財迷失了眼睛,顧私忘公!”
韓懷義鄭重其事的道。
張之洞看了他一眼,默默的敲敲杯子,韓懷義就勸道:“您少喝點。”
“難得。也難得遇到你這樣的后生。”香帥一笑忽然和他說起往事:“當年啊,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
窗外明月照大江。
室內一燈如豆。
今晚喝多就睡在了總督府內客房的韓懷義半夜醒來時,回想香帥今晚和他絮絮叨叨的諸多,忽然懂了為什么歷史上的他,在病重時為何還念念不忘憂心清廷。
他出生于斯,成長于斯。
他的恩師,前輩,提攜他的貴人等都是這個體制內的。
你又怎能用后世的眼光去評價他的“落后”呢。
但這終究不是一個好的時代。
所以他的努力也只是徒勞無功。
回想香帥那半頭白發,韓懷義有些為他心疼。
他甚至都有種,沖著這位晚清名臣的人格魅力參股鐵廠好好發展的念頭。
但韓懷義終究是個明白未來趨勢的理智的人。
心潮起伏后他也只能幽幽的一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