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園里,肖恩喜歡在那顆大榕樹下招待客人。
它冠蓋如傘,枝繁葉茂,十分漂亮。
照例是用茶伺候,照例是一番吹捧,客人們不管是真心還是客套,都是一致性地夸贊新飲料。
與西普瓦圖原康納利家族的領地相比,羅賓遜家族在這次救濟災民的行動中,表現也很出色,他們的手段不多,但他們有足夠的糧食,可以讓災民不致于餓死。
當貴族失去對領民的控制,他們也就丟掉對領民保護、救濟的義務。這個時候向那些災民伸出一點援助之手的貴族,就可以自稱仁慈和慷慨了。
但肖恩知道,在自己和羅賓遜家族所能控制范圍以外的災區,各種駭人聽聞的事件陸續傳來。
貴族和城中的資產階級,乘機攫取自耕農的土地,讓農民成為自己的佃農,而農民一旦失去土地,在下一次災難到來的同時,他們將成為真正的無產者。
總督閣下對此憂心忡忡,肖恩懷疑他不是天生的農民同情者,而是擔心治下的稅收,自耕農的減少無疑會嚴重影響稅收。
據肖恩所知,在災難降臨的時候,總督手中的巡警團一半隨著收稅員在鄉下收稅,另有四分之一在忙著跟秘密警察追查所謂亂黨。這導致災難暴發時,總督一時沒有足夠的人手來彈壓暴亂,多死了不少人。
沒人關心死了多少人,只要不要威脅到自己。如果不是擔心災民會吞了自己,肖恩也不會出頭。
但出頭是要付出代價的,為了這2萬5千災民,實際后來已經超過4萬災民提供救助,肖恩墊付的都是真金白銀,他至少要維持這些災民直到1831年的三四月間。
為什么會增加這么多?千萬不要以為這些災民全都是赤貧,相當一部分人兜里還是有幾塊金幣的,當聽說一個地方可以吃到免費糧食,他們當然不會在糧價飛漲的情況下,花掉自己最后的資產。
這是一筆相當龐大的開支,如果肖恩無欲無求,那就太讓人奇怪了。
總督缺的就是真金白銀,尤其是圣城決定免去熱那亞兩年的所有農民的軍役稅、人頭稅和道路捐,以及土地稅的時候,行省的稅金收入將大減。
所以在玫瑰園,在波西-羅賓遜的見證下,肖恩正大光明地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未來維希鎮及維希港30年的所有權益,政府不對所有在維希港停靠的貨船征稅,只征收一般交易稅的1/2,以及康納利家族所有土地及其產出10年免稅。
拜恩總督不得不答應肖恩的條件,他甚至懷疑肖恩是不是數學不太好,在他看來,肖恩要照顧幾萬災民,很難收回成本。
當然答應了肖恩的條件,拜恩至少可以免去眼前的煩惱,他已經顧不上太多了。肖恩本可以如其它貴族那樣,把災民驅趕向城里或者別處。
拜恩總督匆匆而去,波西-羅賓遜卻留了下來。
肖恩擺出了一副愿與羅賓遜家族共享的姿態:
“如果羅賓遜家族能夠按1830年9月之前的糧價,提供我1000噸的糧食,我愿讓出港口一部分的收益。”
“這不是一個小數字,請允許我回去商量一下。”波西飛快地計算這個數字出現的緣由,認真地回道。
送走了波西,肖恩不得不又要面對繁雜的日常事務。為了應付這些事務,肖恩不得不發現和提拔人才。
比如保羅-費奇,一名失業的前政府稅務局會計,現在成了肖恩的財務主管。這是一個對數字極為敏感的家伙,尤其是肖恩許諾將來雇傭他擔任家族的財務主管的時候。
還有一個名叫湯米-衛斯理的家伙,現在擔任肖恩的書記員,處理肖恩的一切文書。鑒于這位衛斯理先生以前是名三流作家,因為風流而欠下一屁股債,肖恩給衛斯理的最重要的一項職責,卻是扔給他一個小說大綱和故事梗要,讓他寫一部小說。
另外還有安全主管尼爾森組建的一支兩百人的民兵團,日夜巡邏,維護治安。再加上鎮長皮埃爾等人的配合,肖恩的救災工作,有條不紊地進行,除了糧食仍然緊缺。
羅賓遜家族拒絕了肖恩的提議,他們只滿足于維希港口地面上的商鋪收益。這在肖恩的預料之中,南方人總是滿足于眼前所得,趨于保守。
此時此刻,肖恩的野望,也不過是順勢而為,做一個地方土豪而已。
1830年最后的一天,肖恩在睡夢中被尼爾森叫醒。
尼爾森看上去有些緊張:“大人,出事了!”
“什么情況?”肖恩還有些迷糊。
“嗜血者!”尼爾森的話讓肖恩猛然清醒過來。
“怎么回事?”肖恩問,“有多少人?你趕緊召集人手,把槍都發下去。”
尼爾森道:“大人,不是你想的那樣。是營地一位小女孩,她被人發現露出嗜血者的獠牙,從而引起了身邊人的恐慌。”
肖恩稍稍放下緊張的心情,隨著尼爾森來到災民聚居的地方。
如果按照肖恩的本意,這事情應該悄悄地辦,但消息傳到尼爾森手中時,災民中已經有不少人知曉了。
成排的木屋當中,有一個小型廣場,這里通常是發放食物和宣布命令的地方。此時,小廣場中聚滿了人,當中一個木架上,有一個小女孩被雙手吊在上面。
她披頭散發,躲閃著人群向她扔過來的一切東西:石塊、爛泥巴和腐爛的果核。
但被捆綁并被吊起的雙手,令她精疲力竭。
借著火把的光線,肖恩并未發現她的面孔有何異常,那只是一個被恐懼包裹著的可憐蟲。
“燒死她!”
“燒死這個惡魔!”
災民們呼喊著,當肖恩出現時,這種呼聲更加強烈。
這里沒有法官,如果有也只需肖恩做出判斷。
這個小女孩并沒有傷害任何人,并且令肖恩稱奇的是,竟然沒有人出頭,當面指控她是個嗜血者,眾口一詞都說是聽別人說的。
剎那間,肖恩有種很荒謬的感覺,他不確定是否有某種力量在導演著。
人群中,只有兩種人,要么是興奮叫囂著要燒死小女孩的,要么就是麻木的毫無個人感情的那種人。
肖恩命人將小女孩從木架上放了下來,并保證嚴密看管起來,如果發現她是嗜血者,一定會燒死她。
肖恩利用自己的身份,以及自己在災民中的威望,強行將災民安撫住。
處理完這一切,肖恩有些心神不寧,他總是想起在北疆遇到的那名女招待。
但他做不到隨便了結一個小女孩性命的事,盡管他曾處決過不少不服從命令的災民,而且花樣百出。
比如讓一個搶別人食物的家伙,當眾被食物噎死;比如讓一個搶別人水的家伙,當眾淹死在糞坑里。
肖恩將這位小女孩交給廚娘愛瑪,和她待在一起有三十位失去雙親的孤兒,當中以女孩居多。在無人接手這些孤兒之前,肖恩決定自己來撫養他們。
“大人,我不得不向您請求,我實在忙不過來,您得給我多派幾個幫手。”愛瑪抱怨道。這是一個大塊頭的強壯女人,現在消瘦了不少。
“你自己挑人吧。”肖恩點頭,“這些可憐的孩子,需要的不僅是食物,還有關愛。愛瑪,我需要你挑選的是那些真正有愛心的人,而不是想借此成為我仆人的人。”
肖恩很傲嬌。
“仁慈的大人,請您放心。”愛瑪保證道,“我看中了一位姑娘,她就像一位自由女神在人間的使徒,很有愛心,她一定會照顧好所有的孤兒。”
“好吧,你自己決定吧。”
然后肖恩就見到愛瑪所看中的那位姑娘,這位名叫蘿絲-科蒂,真如愛瑪所說,真是女神在人間的使者。
尤其是她的服飾,更符合肖恩的審美觀:
身上是一件繡著淺色小花的淡藍色連衣裙,沒有復雜的蝴蝶結、堆褶、綢緞、綢帶、人造花飾物,沒有夸張的泡泡袖,更沒有墊臀,只是在領口位置有一些蕾絲作為裝飾,上半身外穿一件小外套,簡約而方便行動。
她戴著一頂遮陽帽,帽頂上面只有一朵玫瑰假花作為裝飾,帽子下面是一頭栗色的卷發,和一張精致年輕的臉蛋。
只是她的臉上還掛著淡淡的憂愁,因為她是跟隨雙親從北方移居普瓦圖,不幸地是遇上了大地震,雙親在地震中雙雙遇難,留下她一個人孤苦伶仃。
這種淡淡的憂愁,讓旁人生出我見猶憐之心。
“大人,我需要一份工作,聽愛瑪大嬸說,您需要一個能夠照看孤兒的人,我想我可以勝任。”蘿絲-科蒂請求道。
“照顧小孩子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不僅要有愛心,還要有……”
“耐心是嗎?我會很有耐心,您可以雇傭我先干一個月。”蘿絲-科蒂道。
她的搶答讓肖恩略顯驚訝,顯然這是一個很聰明的姑娘。
不得不說,她的美貌和裝扮已經贏得了肖恩的好感,肖恩甚至沒有意識到這是來自雄性荷爾蒙的本能,而她誠懇和聰明的態度也會自己加分不少。
“好吧,那你就先干一個月。”肖恩點頭同意。
(晚上還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