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斯先生,聽說你于1827年7月因實驗操作不慎,將化學實驗室燒毀,為此賠上了你三年的薪水。
還有,你剛剛把賠償金還清,但在去年的10月,你又引起一場爆炸,為此你失去一只左眼和一只右耳,順便將實驗室又毀了一遍?難道我們普瓦圖大學的化學實驗室跟閣下有仇嗎?”
肖恩不緊不慢地念頭秘書準備好的資料,每一句都仿佛刺向福斯教授的心臟。
這位窮的只有一件稍體面點外套的化學教授,現在無地自容。
“校長先生,我愿意賠償大學的損失。請您相信我!”福斯解釋道。
“這意味著你未來三年不拿薪水?”
“我還可以免費給所有對化學感興趣的學生,額外補課。另外,我可以幫忙別的教授抄寫資料,免費!”
“嗯,這是一個好主意。”肖恩面露微笑。
福斯連忙沖著肖恩擠出一副諂媚的笑容,只是配合他這失去一只眼晴的面孔,十分難看。
這位化學教授已經山窮水盡了,甚至連妻子都不得不外出找活計,以貼補家用。他妻子沒跟他離婚,真是一個奇跡。
“福斯先生,談談你的研究吧?至于抄寫或者補課,先把這些放到一邊。如果讓我滿意,我可以代表學校,免了你的賠償金,甚至還可以讓得到與教授這個職位相匹配的待遇。”
肖恩的鼓勵,讓福斯教授十分激動,因而有些結巴起來:
“有一次,我……我帶著一些……硝酸和硫酸回家,準備利用業余時間做實驗……”
“那應該屬于學校的財產吧?等等,看來我明白你為什么總闖禍的原因了,這些危險品怎么能帶回家?”
“對不起,校長先生,我保證以后絕不這么干了。”福斯臉色慘白,平白又多了一向罪狀。
“好吧,這個先不提。你繼續說。”肖恩無奈道。
“那天我不小把硝酸和硫酸都打翻了,混在一起,我一時沒找到東西擦掉,正好我妻子新買的棉圍裙就放在一邊,我就用這圍裙當抹布了。還沒做完這個,我就后悔極了,擔心被我妻子發現,又該埋怨我了。所以連忙把圍裙沖洗了一下,然后放在火爐子上烤。”
“結果燒了?”肖恩道。
“是的,燒的一干二凈,連渣子都沒有。但我認為我有了一個驚人的發現。”
說到這時,福斯的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你就毀了實驗室兩次?”肖恩調侃道。
福斯面上掛不住,急切地說道:
“校長先生,聽說您上過戰場,經歷過槍林彈雨,也對著名的貝斯線膛步槍有過貢獻,我敢說,在普瓦圖唯有您應該對我的發現有所觸動?”
肖恩點點頭:“沒錯,正因為如此,你是我今天第三個要見的學者。你至少是個勇敢者,你為此付出了極大的代價。但我可不想讓普瓦圖大學的化學試驗室再毀一次。”
“所以……”福斯甚至以為自己要被掃地除門了,除了研究化學藥劑,他真不知道自己還會做什么。
“所以,我準備為你一人單獨建造一所實驗室,并配備必要的資金還有助手,你的助手唯一的職責就是不要讓你再失去一只眼睛。
從即日起你的薪水將正常發放,忘掉那些補課和抄寫吧,那不是一個化學家應該干的事。同進,鑒于你所從事研究的危險性,這個實驗室只能放在遠離鬧市的地方。
嗯,就放在洛基山腳下吧,我可不想自己堂堂子爵,尚未娶妻,在不知不覺中被你送上天堂。”
“謝謝校長!”
這位獨眼獨耳的化學家熱淚盈眶。
接下來是第四位學者,肖恩本來不想見,甚至他一度想把這個家伙開除。
但這事不能這么干,連說都不能說,尤其是看到他的申請。這是神學院的安布羅斯-希爾教授。
帝國所有大學都可以溯源到神學院,在舊時代也只有那些教士們才擁有解釋經義的權力,首先是因為他們識字。
而同時代連許多貴族都不識字。
當自然科學經過啟蒙、發展,到了如今的時代,神學已經靠邊站了,但仍在一些大學里保留了下來,或者被視為哲學的一部分。
在肖恩看來,這是大學管理者多半是希望獲得來自教會的捐助。
與別人不同,安布羅斯-希爾身穿一身黑袍,他是一名上帝教的狂信者,沒有娶妻。
“希爾教授,很高興見到你!”肖恩突然覺得自己很是虛偽,他恨不得把這些家伙送到教堂去。
“我也很高興見到您,校長先生。”希爾道。
“我看了你的報告,你是申請一筆1000金路易的資金,去考察歷史遺跡,以便找到證明上帝存在的線索?”肖恩問。
上帝是不可能存在的,但在這希望星球上,這卻是一個議題。人類從哪里來?考古學者也解釋不清5000年前的歷史為何是一片空白。所以,傳說便可能來自于事實。
龍、龍船、生肖,以及少量肖恩曾無比熟悉的方塊字。
這些線索,讓肖恩可能是唯一確信人類來自天外文明的人,頭一批太空移民可能就是華人為主,以龍命名的太空船就是上帝。
但文明從頭再來,似是而非。
夏國人發起的大航海時代已經過去了幾百年,加速了人類走向文明時代。但希望星球上的人類對這個世界還有許多未探索的地方。或許真能找到一些值得研究的遺跡。
至少有關北方亞述帝國的腹地的記載就極少。
“是的,我堅信這個世界,上帝是唯一的主,主創造萬物和生靈……”
肖恩笑瞇瞇地聽著希爾教授陳述一大堆理由,點頭稱贊:
“您的情操和堅韌的精神,令我由衷地欽佩,正如我所欽佩的那些著名的上帝使徒一樣。他們放棄家族和繁衍的權利,選擇了一條侍奉上帝的道路,這是毫不利己專門利人的偉大情操,實在是令人欽佩。但,可敬的教授,我認為您的計劃實在太保守了!”
希爾教授有些發愣,他也知道自己所從事的領域跟旁人不同,這是屬于精神層面的研究,如果能從校長大人那里申請到300個金路易,他就謝天謝地了。
“校長先生,我是不是可以認為您同意了我的計劃,對全國已知的歷史遺跡進行一次全方位的考察?”希爾問。
“不,可敬的教授,您需要一艘大海船,可以全球航行并配備三十門精良大炮的海船。它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龍船,你還需要配備一名船長、一名副船長、兩名大副和三十名經驗豐富的水手,外加一百位既可以充當炮兵又可以應付小型沖突的護衛隊。
另外,你還可以招募志同道合的同伴,我想全帝國神學院的學者們都會蜂擁而至。當然,作為普瓦圖大學的校長,我請求您還是盡量優先地考慮您的同事,畢竟他們也應該十分樂意分享這份榮耀的。”
希爾目瞪口呆:“那、那,應該是很大一筆錢!”
他嚴重懷疑這個計劃會不會讓普瓦圖大學立刻倒閉。
“我想主教閣下應該會贊成這樣的一次遠航和全球考察。”肖恩笑道。
“主教閣下愿意出這筆錢嗎?”希爾不太自信,只聽肖恩道:
“當全帝國的人都知道將會有這樣的壯舉,錢就不是問題。所以希爾教授,回去修改您的申請,我希望看到一份偉大而榮光的計劃,去吧!”
肖恩是真心希望真有什么驚人的發現。
將希爾打發走,肖恩這才覺得有些疲憊,主要是心累!
但現在還歇不得,肖恩又連續接見了十來位學者,對于他“懂”的,他會充分利用自己的優勢,要么給予支持,要么勸對方減少申請的金額,甚至改變研究方向。
而對于他不懂的,找出種種理由,他則能減就減,能拒絕就拒絕,資金實在有限。
這是個知識大爆發的時代,但知識并不就代表生產力。那些發明和改良蒸汽機的人也許不識字。而研究天體運行的人,又不會帶來直接的利益。
辦學的資金很有限,主要來自于政府拔款和教會捐獻,實際上可以用于支持自然科學研究的資金極少。
作為一個大學校長,肖恩必須取舍,他當然得想辦法弄錢,產、學、研一體化的辦法模式才是他最想要的理想情形,形成一種良性循環,只有這樣也才能讓那些形而上學的學術活動得到養份。
但據肖恩觀察,這樣的概念目前還沒有人提出,肖恩認為這方面大有可為,也是解決目前普瓦圖大學困境的唯一之路。
所以,他目前也只能支持那些用最少的錢,能給本校帶來巨大聲望和利益的項目。
當收到這份利益的時候,那些在背后嘀咕的人,也只能偃旗息鼓,拜服在肖恩的權威之下。
拉瓦第的實驗最容易也最快能出成果,受肖恩的啟發,拉瓦第又設計了幾個實驗,均獲得了重要的發現,這些成果立刻被發表在普瓦圖大學學報上。
又過了兩周后,這些論文被圣城大學學報全文轉載,引起了轟動。因為拉瓦第在他的論文中對肖恩不吝美辭,這又讓圣城的學者們想起了肖恩的巫師之名。
然而肖恩最期待的還是諾蘭醫生的突破,畢竟肖恩也是怕死的。
諾蘭在這段時間內,游歷整個熱那亞鄉村,他先是尋訪那些養牛的農民和地主,這里的牛一般都是耕牛或者肉牛,沒有北方才有的奶牛。
所以不存在肖恩所說的擠奶女工,但不代表這些南方牛不生牛痘,那些整天與牛打交道的人多多少少會偶然碰到牛身上的膿胞。此外還有別的家畜也會生這種類似天花的病。
粗略統計了一下,諾蘭信心大振,立刻又啟程去往遙遠的北方草原行省游歷。
然而令諾蘭躊躇滿志的時候,他找不到愿意實施實驗的對象,這其中涉及到道德倫理。
當然,如果他掏錢是能夠找到窮人來進行秘密試驗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但這樣的事即便成功了,在接受至高的榮譽之時,也要被人拿出來攻擊,認為他的道德有問題,這是一個很嚴重的指控。要是失敗了,諾蘭醫生只能是一個歷史人物了。
因為此前他路過圣城的時候,跟一些圣城的醫生有過探討,結果當地醫生們對他大加嘲諷,認為他是意想天開的南方佬。圣城的報紙上還提到此事,把諾蘭醫生當作一個騙子。
諾蘭甚至還被圣城的巡警請去盤問,幸虧他身上帶著一封肖恩的親筆信,那是肖恩寫給圣城大學校長帕爾默先生的信。
這封信救了他,但從此讓他這個南方佬對圣城以至北方佬有了很不友善的看法。
在北方受了一肚子氣,人生地不熟,沒有人脈的諾蘭只好返回熱那亞,他意識到自己已經到了關鍵時刻,他極切地想尋找肖恩的幫忙。
倘若自己小時候沒得過天花,諾蘭早就拿自己來試驗了。
再一次見到諾蘭,已經是7月底,近4個月內諾蘭利用各種交通工具,行程超過五千公里,他幾乎每天都在路上,回到熱那亞時已經瘦了好幾圈。
這期間諾蘭還在船上生了一場病,幾乎全程躺著回來,幸虧自己是醫生,隨身攜帶著常用藥,不然真的可能會死掉。
看著眼窩深陷的諾亞醫生,聽他訴說此前的種種艱辛,肖恩說:
“你拿我試試吧。”
此時的肖恩已經忙著另一件大事,甚至已經忘了自己還是一位大學校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