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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第一名幸存者

  聽著劇烈的敲門聲,王鶴將手從門把上收回,再次回到了房門旁的監控板前。

  綠色的夜間模式屏幕上,是一名他上下班時曾見過幾面的人。

  他不知道對方的名字,只是知道這位高中生模樣的女孩是隔壁大媽“馮姐”的女兒。

  平日里他頂多在上下班和馮姐打聲招呼。

  對這個時常由父母接送的青春年紀的女孩,他沒有和對方說過一句話。

  他沒有必要,保持沉默也可以避免誤會。

  被誤會成新來的品行惡劣的大叔鄰居,他的人生可能就會被抹上污點。

  王鶴構筑的理想未來是成為一名和善的鄰居老王,而絕不是某種特別意義的上的“隔壁老王”。

  但是,即使是和善的他,半夜里遇到這種詭異的求救,還是得做好準備。

  王鶴思路很清晰。

  對方明明就住在隔壁,卻來向他這位另據求助,肯定是家里發生了什么事。

  求救的是孩子,事情八九就發生在大人身上。

  加上還是在這個凌晨時刻來求助,事情肯定不同尋常。

  王鶴再次確定手中的贖罪之書只是封皮白了一些,不會引起太多注意后,果斷地打開了門。

  對方似乎很驚訝他突然打開房門,她眼眶里有些濕潤,眼神中充滿了慌亂,恐懼。

  他盡量隨意地和馮姐的女兒對視著。

  “是你啊。發生了什么?”王鶴摸著后腦勺的頭發,平靜地打量著這個穿著粉紅色長袖長褲的睡衣,頭發凌亂的女高中生。

  他盡量讓自己語氣放緩,表現出一副人畜無害且沉穩的樣子。

  慌亂緊張的人是沒有多少理智的。

  首先得通過自己的言行影響她,讓她盡可能冷靜地提供客觀的情報。

  女高中生稍微遲疑了一會,然后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非常急切:“大叔!我爸他瘋了!”

  “他要自殺!我媽攔著他,結果被他打了。他剛才去廚房拿刀了,我媽完全控制不了他,她讓我出來喊人……”

  “快點!”她非常焦急,直接拉著王鶴的袖子就要往她家方向走去。

  自殺?家庭糾紛么?

  王鶴沒有立即甩開她的手。

  雖然他未曾處理過類似的事情,也不想惹麻煩,但是見死不救不是他的風格。

  特別是在掌握了異世界力量的前提下。

  不過,既然要救,就要做好萬全打算。

  “稍等!我拿個東西!”他甩開了女孩的手,彎腰迅速穿上平時常用的運動鞋,隨手拿起了門邊的一把雨傘作為防身道具。

  他理解時間不多,然后同樣急促地和女孩說道:“走!你應該沒鎖門吧?”

  “沒有。”高中生女孩見王鶴好像和她一樣焦急,有了些許安心感。

  至少有一名大人和她一起面對這種變亂。

  以她的年紀和閱歷,對這種突然發生變亂根本沒有任何應對的經驗和方法。

  王鶴快步走出自己家門,故意留著門沒關。

  然后他稍一轉身,就看到隔壁敞開的大門。

  他居住的這個小區才新建沒幾年,大部分是常規的戶型。

  他居住的單元也是這種設計。

  一層只有四戶人家,除了他裝修晚,最后搬來,其他三家都是住了兩三年的老住戶。

  馮姐的丈夫在他的印象中是個話不多的老實上班黨。

  稍微努力一點,混到那個年紀估計也有公司中層的地位。

  他隱約記得他們一家接送小孩開的車還算是中高檔的。

  這一家應該不怎么缺錢。

  所以,無故在半夜發瘋自殺,這就有些無稽之談的味道。

  王鶴想了想,將自己的終端機丟給女孩,讓她報警并在門外等候,自己則是闖入了隔壁的房門。

  身為大人,就應該有大人的舉動。孩子就讓她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門后那個殘酷和恐懼的家庭,并不是小孩希望看到的。

  剛進門,王鶴就隱約聞到一股燒焦的味道,非常刺鼻且令人反胃。

  “陳強!你今天到底發了什么瘋?”

  “啊啊啊!你還要不要這個家了?”

  女人凄厲的哭喊聲從大廳里傳了出來。

  王鶴躲在墻后,稍微探出頭觀察了一下。

  很快,他眉頭緊皺。

  馮姐這名四十多歲的女子正抓著他丈夫的手,然后被他丈夫輕易地甩到了地上,癱坐在地上痛苦地哭喊著。

  她的丈夫身著一身灰色的睡衣,渾身染著各種亂七八糟的染料,還有有一些黑色的類似于煤灰的殘渣。

  他好像對女人的哭聲完全沒有反應,只是出神地盯著手里的東西。

  他一只手拿著菜刀,另一只手拿著一疊白色底色的硬皮紙張。

  他就靜靜地站著,面色深沉地往燃燒著的垃圾桶里不斷的丟下手中的紙張。

  火光因為加入了這些來歷不明的燃料,忽然暴漲了許多,甚至都要沖到他手上。

  然而,他卻像無懼火焰的熱度一般,拿著菜刀,將整支手伸進了垃圾桶的火里,進行攪拌一樣的舉動。

  同時,他的嘴里還發出了“嘿嘿”類似的笑聲。

  王鶴之前見過類似的情況,不過都是在恐怖電影的世界中。

  這家伙完全就是一個精神病人,詭異而脫離了常識。

  “陳強,你到底怎么了?”馮姐看著他丈夫的怪異舉動,喊聲喊聲嘶聲裂肺。

  但是等待她的,卻是無聲的死寂。

  直至闖入這個空間的王鶴出現。

  “馮姐,沒事吧?”王鶴走進了客廳,然后和癱坐在地上的中年女人打了聲招呼。

  “……小王?你怎么在這里?快!陳強他瘋了,你看看能不能制止他!”馮姐看到王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本能地催促著他。

  王鶴無聲地觀察著這名并不像正常人類的中年男子。

  男子的袖子上已經燃起了火,然而對方就是無動于衷。

  連感覺都消失了么?這不正常。

  王鶴點點頭,快步走上去,用伸長的雨傘將燃燒的垃圾桶輕輕推到了別處。

  忽然,對方的視線和軀體,隨著火光的移動而開始了移動。

  他追著垃圾桶,依舊在放下并燃燒著手里的那些紙張。

  王鶴看后心里大概有了點底。

  “馮姐,你出去一下!陳哥這里暫時由我來拖住!你女兒還在外面等你,記得多喊點人來幫忙。”王鶴大喊了一聲,聲音非常急切。

  “小王……老姐欠你一個人情。我這就去喊人,你自己小心。可以的話,別傷害他……”中年女人被王鶴這聲大叫驚了一下,話語間有些感動,趕緊爬起身。

  她知道王鶴的用意,交代后趕緊離開了房間。

  “媽!”門外傳來了馮姐女兒的擔憂的驚呼。

  “小樂,快喊人!電話給我!”中年女人看到女兒后,稍微放心。

  但一想到家里丈夫的詭異行徑,她又再次著急起來。想起王鶴的吩咐,她必須盡快聯系人求助。

  “陳哥?”王鶴稍微走進了一點。

  他看到了中年男子手上的紙張里,用黑筆雜亂地涂鴉著一個個圓形的圖案。

  中年男子沒有理他,只是像趨光生物一樣,緊盯著越燃越旺的垃圾桶,繼續丟棄著紙張。

  似乎那些紙張的燃燒具有某種特別的意義。

  “畫的挺不錯的,你手里那張紙上的圖案。”王鶴指了指男子手中的物件。

  “就像是某種特殊和神秘的符號。”王鶴變相夸贊了一下似乎是他最重視的事物。

  奇異的是,王鶴這句話引起了中年男子的注意。

  男子全身不動,唯有頭顱怪異地扭轉過來,他空洞無神的眼光看到王鶴時,忽然有了神采。

  那是一種發自靈魂的狂熱。

  他打破了之前沉默的氛圍,張開口,聲音像是撕裂的錄音,斷斷續續:“你……不錯……有眼光。”

  “來……一起去……那邊的世界。”

  然后男子突然將菜刀抬起,就要朝他自己的脖子砍去。

  王鶴見狀,立即打開了并激發了贖罪之書原有的模樣。

  對方和游戲世界的邪惡陣營NPC一樣,瞬間被那種無垢的光輝吸引,動作慢了下來。

  王鶴手上動作不停,他試著將贖罪之書上面的紙張撕下。

  撕拉一聲,贖罪之書就被撕下了一頁。

  他忽然有一種像是從活物上摘取皮毛的錯覺。

  摘下的書頁像是具備生命,光輝忽強忽弱。像是在呼吸一般,蘊含著什么特有的的能量。

  王鶴握緊雨傘,慢慢走近。

  同時將書頁遞了過去,說道:“陳哥,你看看,這張紙上面的內容好像也挺不錯的。”

  像是饑荒數日后突然看到食物的餓漢,中年男子眼中流露出了無限迷離。

  他口中發出“哦哦”的意義不明的嘶啞聲音,丟棄了菜刀和手中的紙,飛快的搶走了王鶴遞過去的書頁。

  他雙手捧著書頁,像是捧著至高無上的珍寶一樣目不轉睛,眼中充斥著鮮紅的血絲。

  他嘴角不可抑制地流下了口水,雙手在劇烈顫抖著。

  隨著他的顫動,書頁上的光輝突然暴漲。

  被這些光輝稍微一照耀,他就像是被什么卡住喉嚨,劇烈掙扎起來。

  很快,他掐著著自己的脖子,然后像是脫力了一樣,突然陷入了昏厥。

  王鶴走近他身邊,觀察了一下他的鼻息,發現還有呼吸,胸部也還在起伏。

  確定這人沒死,王鶴合上了贖罪之書。

  同時,他迅速撿起了一張還算完整的男子涂鴉過的紙張,塞進了自己口袋。

  做完這一切,他觀察了一下四周,這個家庭到處是散亂的物品。

  一間應該書房的房間里,擺著兩臺一大一小的鏈接倉。

  王鶴一眼就看到了連接倉上虛空制作公司的標志,一片不規則的黑云以及游戲中虛空含義的通用文字。

  發現沒有其他特別的線索后,他找了個盆子裝了點水。試著簡單撲滅了垃圾桶里的火焰。

  一股怪異的化學品燒焦氣味彌漫著。

  他跑出門,剛準備大聲呼喚,發現馮姐已經帶著另外一家鄰居和小區保安沖了過來。

  看到倒地的陳強,她似乎有些擔心,看向王鶴的目光也隱隱有些懷疑和不善。

  王鶴趕緊解釋道:“馮姐,你愛人他忽然昏倒了!我看了一下,還有呼吸,應該沒什么大礙。”

  他這么一講完,馮姐立即上前摸了一下陳強的脈搏和聽他的呼吸,發覺和王鶴說的差不多后,她意識到自己之前的狀態有些不對。

  “……不好意思啊小王,剛才有些昏頭。真心謝謝你啊!”她鞠躬,給王鶴道了聲歉意。

  王鶴搖頭,仿佛很焦急的樣子:“別說了馮姐。你們呼叫急救車沒?趕緊把陳哥送到醫院去。”

  看著啞口無言的馮姐和剛準備撥電話的高中生,王鶴無奈地摸了下額頭。

  “看來是沒打啊。沒事,你們留個人和警察說明情況,我開車送陳哥過去。”

  雖然救下了人,但他還有后續的收尾工作,他必須還要觀察一下這名鄰居醒來后的記憶情況。

  假使他還有當時的記憶,王鶴依舊有無數的方法可以在對方清醒后,通過誘導,將發生一切歸結于做夢或者疲勞導致的幻象。

  只需要一句話,一點暗示,這位鄰居就會很輕易地相信那些符合正常的表象。

  陳強不會愚蠢到承認自己見到了超乎現實的東西。

  他家中沒有裝攝像頭,沒有證據的東西,王鶴都可以否認。

  假設他越是堅持,就越會被這個社會視為異類,進而被排斥。

  他相信的永遠只是他自己認可的觀點。

  想要獲得一個人的信任,就試著說出他可能會相信的話。

  他信任的不是你,而是他自己。

  王鶴深知這一點,所以并沒有再為這個顧慮擔憂。

  關于贖罪之書的能力,王鶴發現感知的提升在現實世界中作用非常明顯。

  只要持有書籍,對他的觀察,理解和分析能力有了極大程度的提升。

  能夠注意到更多的細節和微小的環節。

  他感慨于這個充滿神秘力量的道具的特性與游戲里完全無二。

  此行最大的收獲之一就是這次實驗的結果。

  另外一個收獲就是他確實救下了,那些曾經在新聞頭條上出現,被游戲世界影響并選擇自殺的一員。

  陳強的那些涂鴉中,充斥著游戲世界的文字,符號以及風格。

  從無能為力,到現在邁出的第一步,王鶴對自己的世界依舊心存希望。

  本來,他最初冒著風險踏入鄰居家,為的就是救人。

  恰好有人求救,恰好他有能力,那便救下。

  無需太多理由。

  他只是動動腦袋,便救了一名稍微臉熟的鄰居。

  他只是做了一件能力范圍內的小事。

  如果硬要說一個理由:

  他不是選擇放棄現實世界,叛逃到異世界的人類。

  這個國家,這顆星球,這個位面,這里,才是他真正的家園。

  此刻,既然擁有了超乎現實的力量,那他便要縝密地,細致地,勇猛地扭轉這片即將陷入混亂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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