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兩種力量,一種依靠他人賦予,一種依靠自身締造。
而火種的力量,正是前者,源于外界的規則,故必然會受到外界規則的制衡。
前城主培羅利用這種外界獲得的力量,掌控了自稱“神”的能力。
可他是否又曾想過:當某一天,這種力量被賦予者收回的瞬間……
一切就如同鏡花水月,只是短暫的顯現,并非代表長久的真實。
王鶴在這點上,看得比這位老者更為長遠。
在他看來,火種的能力,只是一種當下撿到的便利工具,他更希望能從中找到超脫火種本身的規則,加以領悟并利用,掘屬于自己的能力。
而這,才是在這個世界真正獲得長久力量的手段。
培羅的眼界雖不如王鶴,但面對著王鶴的貶低與挑釁,他似乎也并不太在意。
“殺死隊長,似乎并不能獲得隊長的權力。”作為原城主,他早已收集,研究過了這次所謂旅行活動的相關情報。
在如此充足資料作為他底牌的情況下,他并未太在意王鶴這名NPC能玩出什么花樣。
沒必要,在這里將王鶴決定為攻擊對象,那會造成混亂。
更何況,王鶴還是被冠以了“甄選者”身份的關鍵NPC。
在這種情況下,培羅望了一眼王鶴便重新漂浮到半空中。
“正如太陽不分貴賤地普照萬物,神應當保有相對寬容的神性。”他這么思考著,露出了和先前不同的藹的笑容。
他的笑容中,仿佛擁有純粹的光明、向上的力量,給看到的人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他開口說道:“我的看法,和這位‘甄選者’稍微有些不同。至少現在,你們是自由的!這很關鍵!你們應當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每一秒鐘。沒有誰會命令你們,你們可以自行選擇你們的生命!這是神的恩賜!”
“我不會要求你們選擇跟隨我。我只是想告訴你們:跟隨我的他們,都因為獲得了使命與意義,得到了至上的歡愉!”
“如果你們厭倦了這個世界,如果你們祈求改變,那這里,隨時都可以成為你們的家和港灣。”
“現在,在這支浮空艇上,是我建立的國度。如果你們愿意到來,那它也將會成為你們最初屬于自己的國度。”培羅聲情并茂地講完,突然閉上了眼睛。
他將雙手左右交替,分別放在了自己的雙肩上,仰著頭,猶如感知者什么。
他的眼角,突然流下了兩行清澈的眼淚。
王鶴稍微張開了嘴,但很快又閉了起來。他沒有說什么,只是對這名老者的演技感到佩服。
神之所以為神,之所以擁有信徒與追隨者,那肯定是存在什么能夠吸引他人的地方。
無論是力量,還是語言,又或者是行為,甚至于最基本的外貌,如果是為了招募信徒,那窮極和堆積一切可能的吸引要素,是最基本的方法。
老者的做法正是如同標桿和教科書一般的模式。
王鶴,選擇了沉默。
此時,作為觀察對象而言,老者的做法同樣是一種未來展的可能性。
即“募集信徒的道路”。
觀察一下后續,對王鶴而言,并不會損失多少成本。
“畢竟,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想到這里,王鶴打了個哈欠,轉頭往編號B231的管理AI處走去。
而一部分人類市民比起老者,更關注王鶴。見王鶴有行動,他們自己也立即行動起來,并命利用權力讓手底下的市民和NPC跟隨過去。
這部分人,正是王鶴之前挑選并間接授予了隊長職務的其余九個團隊的隊長。
他們但凡有點腦子的都很清楚:培羅即使是原城主,但他也不能違背人類利益至上的原則。
培羅煽動NPC脫離原人類主人的管轄,去轉而支持某個個體,是侵犯了他人利益,違反了核心的事項的行為。
因此,他是“叛徒”。
而敢于與培羅叫板,甚至讓他們直接成為了隊長,擁有上級賦予的甄選者職務的NPC,王鶴,很明顯,就是自己同陣營的人!
市民,在這么思考著。
而在場猶如無頭的蒼蠅一般的NPC們,也是存著類似的想法。
比起培羅的煽情、誘惑的言論,王鶴的話語則更為客觀、理性且現實。
指令,只是現在還未傳達。
遲早會有新的指令。
那如果現在他們貿然做了會違背將來指令的事情,那未來就必然就會受到上級的懲罰。
他們現在的自我,可能就會被徹底抹去。
它們如此思考著,如此恐懼著,如此擔憂著,沒有理會培羅的招攬。
下意識地跟隨者更高級別的同類行動,才是他們現在正確的做法。
他們,猶如空殼一般,期待著用命令填補那本不存在的空缺。
這,便是NPC的本質。
王鶴的周邊,因此漸漸聚集了地上絕大多數市民與NPC。
此刻,以天上的浮空艇為中心,地上的堡壘戰車為中心,旅行團實力天平的兩側,初步有了形狀。
在這場這場針對NPC心理戰上,培羅不得不承認:他輸的一敗涂地。
連他自己手下的那些NPC,似乎都有不少因為受到王鶴話語影響,露出了恐懼、擔憂的神情。
他嘆了口氣,與先前不同,流露出了幾分老態,眉頭的皺紋更加緊鎖。
“這個世界就是因為這樣,我才討厭至極。”他消極地思考著。
連夢想和改變都無法擁有的世界,作為地位最崇高人類又怎樣?
作為城市金字塔最頂端城主又怎樣?
有什么意思?
他抬起頭,看了一眼遠處那個人造的太陽,眼神才漸漸恢復清澈。
一直以來,唯有那里,那個不明真身,不明原理,但一直陪伴和溫暖著他的心靈“太陽”,才是他真正向往之物。
那是他生命的全部象征。
哪怕他現在壽命快要終結,哪怕他手腳都已沒有太多的力氣,哪怕他必須拄著拐杖才能行動,他也要成為比太陽還要耀眼,能夠平等給予他人光亮、夢想、改變和新世界的“神”。
這是一個至今還會做夢的男人,從年輕時就未曾放棄過的夢想。
而王鶴,此刻則是徹底成為了那個男人眼中阻礙計劃完成的“頭號障礙”與“黑暗”。
同一時間,王鶴忽然感到背后一陣涼意,只見他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說道:“這里的氣溫還真是變化得飛快。”
“甄選者大人,是否要加件外套?車里備有多年沒使用過的囚犯服。”機械人形一聽到王鶴的話后,立馬湊了過來。
自剛才的事情以后,它不知為何突然變得“積極懂事”起來,也不再那么回避與王鶴接觸。
王鶴見狀,哈哈一笑:“謝謝關心,我沒事。”
然而后者完全沒搭理他的話,立即就開始了行動,王鶴見狀趕緊說道:“真的,不要把衣服塞過來……你看,不論天氣還是什么,有差異和變化,才是旅行的特色!感受會有所不同,那才是樂趣!不是么?還有……”王鶴一邊用力推開了囚犯服,一邊突然放大了聲音對那些愁容滿面的眾人說道:“旅行才剛剛開始,你們難道要帶著個苦瓜臉去未來尋求娛樂?還是說,難道你們連這個‘沒有半點傷害的刺激’都經受不了?那甄選什么,干脆現在全部淘汰好了!”
王鶴一邊笑著,一邊故意諷刺著,最后,又這么鼓勵著:“不過,我可是愿意相信住在這個邊境城市的你們,愿意相信選擇跟隨我這邊的你們。”
“為此,各位人類,各位NPC,不要辜負我的期望,一同攜手完成這次大型活動,從中取得旅行快樂吧。”王鶴的表情,顯得十分輕松。
仿佛,這種混亂的以外,就真的只是一場特殊的活動。
而看到這樣的他,讓那些原本有些焦躁的人們,也像是被感染一般,漸漸恢復了正常。
連那些NPC的臉上,都不知為何松了口氣,甚至不少露出了笑容。
現在,是驚嚇過后的放松時刻。
在這里,無論是人類還是NPC,都因為王鶴的“謊言”得以喘歇。
他把難以理解的未知和粗暴之物,歸為了他人正常生活的旅途。
人們愿意相著,那這便是他們樂意看到的真實。
浮空艇上,老者在獨自做著他的美夢。
而廣場內部,王鶴則是默默地編織著更為龐大,容納多人的“現實”。
在這之外,那個未知的世界,是一片血與火的荒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