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層層烏云攜來的暴雨,災禍的宣言,即是災禍本身。
只見魔龍王的前爪猛地伸出,將那枚晶瑩剔透的物件捏于爪尖。
二者接觸的瞬間,一股無比龐大的力量猛然爆發了開來,仿佛要將周遭的一切都吹飛到世界的盡頭。
洛菲斯有些吃力地穩住了身形。她腳下的地面除了立足的些許區域外,都被切剛才那股力量的余波割出了黑色的底層。
那里,是一些蠕動著,如同活物的黑色“土壤”。
非常奇特的是,剛剛被力量分割得支離破碎的它們,似乎在不斷生長、修復著。
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它們便恢復了原貌,地面也重歸了憑證。
這座塔的頂端,除了那張消失的王座外,似乎什么也沒有發生。
這神秘的土壤,正是是構成這種塔的真正“基石”與”內在”。
可惜的是,王鶴并沒有太多的時間去關注它們,他的視線停留在另一地方.
那里,龍爪內,原先那顆半透明圓球已被染成了鮮血一般的紅色。
然后,奇跡顯現。
它的性質忽然發生了改變。
它的內部,出現了血管。它的表層,出現了極具層次感皮膚,皺紋。
最終,如同蛇一般的眼瞳出現了并開始了活動。
在巨龍手中,那就是一枚活著的,龍的眼珠。
只見龍爪忽然松開,那枚眼珠就這么懸浮在半空之中,開始了更大幅度轉動,似乎在尋找著什么目標。
它的瞳孔中,存在著一團火焰。
洛菲斯只是望過去,就好像要被那種無名的火焰所灼傷,焚盡。
看到了那顆眼珠后,她壓制著那種從心底最深處升溫的火焰。
那種炙熱,并非熱情,而是身體對“天敵”這種存在本能的恐懼。
好在,魔龍眼珠的視線并沒有在她身上停留,她才得到了片刻的踹息。
而那枚眼珠的最終轉向的目的地,是方圓數百公里內正在觀察著它的生命中,最具備威脅性的存在。
這是它的規則:“注視災禍者,將優先成為災禍所“眷顧”的對象。”
而那名對象,就是——王鶴。
“哦,是人類。”
這枚眼珠中棲存的記憶,在觸碰到它的軀殼的瞬間,覺醒了。
它回憶起了那場充斥著血色與火焰的歷史中,人類這種脆弱種族的弱小。
以及它未完成的使命。
但是,讓它不解的是:為什么,作為主導的身體沒有立即與自己融合?
為什么,區區一名人類對能夠在如此近的距離直視著它?
而不被他們那搖擺的恐懼和懦弱的本能焚燒成羞愧的殘渣。
下一秒,當它準備依照被封存前的記憶與指令采取給眼前的人類進行新一輪的毀滅時,它的軀殼告訴了它那并不知曉的答案。
這枚眼珠,被它本體的龍爪輕易碾成了粉末。
在最后的一刻,它想起了記憶里那最后一次看到的人類。
弱小的他們,打倒了強大的巨龍……
“你似乎比我經歷了更多的時光,走到了和我不一樣的路徑上……”
當殘存意識的最后的一縷思緒消失,一個聲音響起。
“主要碎片整理、回收完畢。目前需要暫時脫離,返回源世界重構軀體。請許可,我的‘神’。”災禍的魔龍王向王鶴低下了它層睥睨世界的的頭顱。
王鶴看著它,想起了許久之前,在第一災禍的源世界了解到的兩條規則:
“第一條:第一災禍本身,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第二條:縱使第一災禍被任何不可抗力分割,它也最終會重新回歸成為一個整體……”
眼下的狀況,便是王鶴早已預料到的,將第一災禍帶離源世界,讓其重返這個寄存了它分散碎片的世界的必然后果。
所以,這場由他提出的“實驗”所導致的一切責任,不論好壞,將來會發展成什么結果,他都會承擔。
那被冠以“第一災禍”,“魔龍王”,“殲滅人類用原初系統之一”的γ剛才的話語,也表明了它與王鶴相同的態度。
它需要誰來作為它責任的承擔者,它需要許可,需要指令。
王鶴看著它,想起了一件事。
第一災禍,γ,是某種系統。
系統是規則的執行者,它們依附于設計者的指令。
當它們開始運作,它們便會無情地執行一切來自設計者原初的意思。
它們沒有感情,哪怕那個過程中不慎出現了矛盾,可能導致它們將設計者親手撕成粉碎,它們也不會自行終止。
只有等到指令的終結,規則的收束,它們才會停下。
這便是系統的桎梏。
此刻的γ,依舊在等待著王鶴的選擇與判斷。
它被束縛著,不是被王鶴,而是被它自己,被它自己擁有的一切,被組成它自己的一切所控制著。
它沒有改變,和無數年前一樣,只是規律地運作著,并沒有所謂的“自我”。
王鶴曾讓它像一名人類一樣去思考,但這句話語對它來說其實與一個模糊的指令并沒有什么區別。
王鶴再次看著眼前的它,從它那變得鮮艷和陰沉起來的眼睛處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重重嘆了口氣,對它說道:“我許可。”
“許可你可以不用向我征詢而自主決定一切行動。”
“許可你當我不存在時,依舊可以自主運轉。”
“許可你可以為自己的運轉而創造必須執行的指令。”
“那樣的話,我們這次實驗的目的才會真正得到實現。明白了么?”
王鶴看著它,無比認真地問道。
它的答復是:“不明白。但我一定會讓你實現你的請求。”
隨即,它消失在了突然打開的巨大傳送門之內。
“很好。”王鶴見狀大笑著,轉過身對著一臉茫然的洛菲斯和面無表情的赤月說道:“看來,龍的問題暫時解決了。”
“只是,赤月,你會怎么理解剛才它說關于這座塔的事?”王鶴問道。
“那里,有著和第一災禍相同的氣息。門的后面,可能是生命不該踏足的禁區。我有這種預感。”赤月指了指灰膚巨人進入的黑門,說道。
“那就將其毀滅掉吧,以第一災禍之名!”說完,王鶴就帶頭進入了塔頂房間的黑門。
赤月握緊了劍柄,嘴角掛上一絲笑容,跟了進去。
“瘋了!瘋了!這座塔可是……這么明顯的陷阱……他們就不怕被剛才那個該死的巨人埋伏了嗎?”洛菲斯看到這一幕,在原地焦慮地來回行走著。
然后,她試圖利用法術飛行,卻發現自己依舊在飛行的禁區之內。
法術無效。
只聽她口中發出了“啊啊啊”的聲音,然后突然冒出了一句:
“我也瘋了!”
話語未說完,她就已經撞入了門內。
落入她眼前的,是一片無比純凈的大海。
以及,海中,那一座與她剛才看到的那座高塔徹底完全相同,只是上下顛倒的——倒懸的高塔。
王鶴似乎早已經預料到她會跟來,在向她招手。
他們,是唯一一批從塔的頂端進入這里的“外來者”。
所以,他們現在身處的,是這座“顛倒之塔”的最底層,也就是這個世界的盡頭。
“恭喜你們!在歷經了無數的劫難后,你們終于抵達了這里,完成了這項偉業的你們,擁有了成為塔的主人的資格。”
“世界,將為你們徹底敞開。”
一個動聽的聲音,輕輕地回響在了眾人的耳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