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
門口的桌子上傳來了女生的哭聲，是云麗。
“不哭，不哭，你該高興才對啊！”
王文芳教授快步走了過去，把人樓在懷里。
“啊！…啊！…”
哭聲愈發大聲了。
“不哭，不哭，乖啊…
高義你干什么呢？
怎么不哄哄你女朋友，傻愣在那里干什么？”
“讓她哭會吧，一會兒就好了。”
高義知道女朋友為什么哭，說實話，他都想哭了。
“這是什么話？哪有你這樣當男人的？”
王教授生氣了。
“不，不用，我好多了。”云麗慢慢緩了過來。“我剛才是高興的。”
發覺眾人都在看著，她也有些不好意思，激蕩的心情慢慢平復了下來。
“高興就好，高興就好。來吃點蘋果，歲歲平安。
馬上就過年了。
呦，不對，已經過年了啊！”
墻上的時鐘，剛剛指向了12，新的一年開始了。
體育場的慶祝煙花，此時到達了最高.潮。
無數發光的彩彈，嘯叫著騰空而起，沖向無垠的星空，然后在學校的上空同時炸開。
偌大的校園，籠罩在五彩的天空下。
不僅僅是工大，整座城市都在為此刻歡呼，慶祝。
煙花與爆竹的聲音響徹天空，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伴隨著1995的腳步，是全新的未來。歷史掀開了新的篇章。
指針指到了兩點，窗外的煙花和鞭炮聲早已停歇。
白雪皚皚的校園，一片安靜。
困意終于壓倒了興奮慶祝的人群，實驗室內漸漸安靜了下來。
見證了歷史的眾人，誰都舍不得離去，就這樣靜靜的坐著。看著顯微鏡屏幕上不斷跳動的光芒，發呆。
哈欠是能夠傳染的，很快的，哈欠聲連成了一片。
“現在怎么辦？東西就留在這里？還是需要安排人在這里值班？”
珍貴的樣品，目前只有這一個獨苗。
“我留下，你們先回家吧。跟保衛處要車把你們送回去。明天早晨，哦，今天早晨，都早點來，我們來做后續實驗。”
石墨烯被發現了，接下來就是了解它的各種屬性。
被人們爭議了幾十年是否存在的物質，終于揭開了它的神秘面紗。
見獵心喜。機會難得，林教授不準備回家了，他準備連夜做實驗。
不睡了！
“云麗，來給我講講你們是怎么做的。”
更多的測試，就需要更多的樣品。
“這個樣品，有運氣的成分。但我想，可以通過光波干涉的方式，進行篩選，來得到足夠測試用的樣品.....”
云麗終于走到了實驗桌前。
通過手撕膠帶的方式，固然能遇到樣品。但是這種方式無異于大海撈針，做大規模測試，是遠遠不夠的。
發表論文，尤其是重要論文，最重要的就是實驗結果的可重復性。
如何輕易獲得樣品，就成了下一個需要攻關的課題。
不過實物就在眼前，眾人的信心十足。
人多力量大，一會功夫，七嘴八舌，幾個行之有效的方法，就被總結了出來，剩下的就是篩選和驗證。
不過這些工作，等白天再進行了。大家都困得不行。
“小姑娘高興一點，你這是立了大功了，知道不！”
女學生的臉頰還有淚水的痕跡。
“林教授，您能不能批卷的時候多給我幾分，我的量子力學答得不太好。”
“是嗎？我回去看看。還有哪科？算了，我去替你走一圈。只要是你在卷子上寫了名，我就保你及格。”
林教授十分喜歡這個愛哭鼻子的女學生。
弄不好，這就是另一個郝云麗！
“我上個學期已經兩門不及格了。這個學期最多只能一門，否則學位證就拿不到了。”
云麗有些不好意思。這學期有幾門課，估計又要掛了。
“你們這段時間一直在做這個，沒有復習？”
林教授這才反應過來，現在正是期末考試的時間。
高義搖了搖頭，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不要說期末考試了，他們連新年聯歡都顧不得了。
大四的新年聯歡，是非常有意義的。馬上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但兩個人所有時間都耗在了這里，跟上個學期一樣。
“功夫不負有心人啊。”
林教授想了一會，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面對兩個年輕的面孔，他只能用一句老話做了總結。
一系列石墨烯相關論文，分別在SCIENCE，NATURE上重磅發表。
這是繼弦理論之后，工大物理系的又一個核彈級發現。
全世界的物理，和材料界都轟動了。
由于特殊的二維結構，導致石墨烯具有相當難得的特性。
由于單層原子的緣故，石墨烯注定會是世上最薄的材料，與此同時，它還會是最堅硬的納米材料。
石墨烯幾乎是完全透明的；電阻率比銅或銀更低，等等，等等。
時間尚短，更多的屬性還在測試之中。
石墨烯現在就是論文的風口，
無論檢測什么，檢測到的是什么，都是足以登頂CNS的頂級論文。
人海戰術和集體主義，在這個時候，就看出它的威力了。
物理系的所有教職工，研究生和高年級本科生，都取消了寒假，沿著云麗的腳步，投入到后續的研究工作中。
人多力量大，但也多虧了前段時間，學生們亂買的一大堆各種儀器。這些精度不一，功能不一的設備們，都有了用武之地，至少人人有設備用。
論文寶庫的大門，已經被云麗推開。隨手一撿（檢），就是一篇高質量論文。
每個人都明白機會的千載難逢。
石墨烯的特性，歷史上也有很多人進行過預測，這些推測也到了驗證的時候。
物理系上上下下，全都動員了起來，各自選題，單獨打怪，或者組團刷怪。希望搶在其他科學家制備出樣品之前，收獲更多的成果。
更多的論文，陸陸續續在發表中。
一時間，各大期刊，世界各國媒體，都被石墨烯霸了屏。
云麗和他男朋友高義的事跡上了新聞聯播，但得到了截然相反的評價。
為了實驗和科研，放棄學業，學位，是對還是不對？
我們的教育體制是否出了問題？
他們兩個人是運氣好，發現了成果。如果錯過了，這個學期再被抓不及格，怎么辦。
各種磚家紛紛站出來點評。
“最近幾年工大出成果最大的，都是本科生。而且都是自學或者放棄學習才出的成果。
這些固然是工大的運氣，有這么多優秀的學生。
但工大自己是否該反省呢？
傳統的教育模式，是否壓抑和浪費了更多的天才呢？”
點評社論登上了青報。
成永興幾人的例子也被列了上去。
工大在宣傳云麗與高義事跡的時候，陷入了兩難境地。
上個學期，學校實實在在抓了云麗，這個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兩科不及格。
嚴謹的管理風格，遭到了強力挑戰。
事情宣傳的方向，只能轉向堅持與不放棄。
在這種論調下，去年被放棄的四十多個項目又被撿了起來，并投入了全新力量。
新一批的大三學生成長了起來。
成永興看到的就是這種情況，基礎基金收到的項目預算，直接跳漲了兩個數量級。
95年，一開年，居然收到上億的預算申請！
只有幾百名本科生參與的業余興趣小組，平均每個人50萬！
而且新提交出來的項目，明顯是受到了他的《大一天才論》影響，各種腦洞大開。
云麗的出現，算是給他的理論，提供了依據和彈藥。
這簡直是升級版的學習無用論啊。
面對這些不合理的項目申請，成永興沒有別的辦法，只能含淚批準了。
這筆資金，足夠建個新大學帶拐彎了。
他現在只能慶幸，沒有哪個學弟，學妹想起買個電子對撞機，或者建一艘宇宙飛船玩玩。那樣的話，他就該破產了。
石墨烯項目成功后，成永興沒敢露頭，也沒敢當面祝賀。
股票抄底事件的后遺癥，到現在都沒有消退。
最近他總能感覺身邊有人跟蹤。而且這些跟蹤者，一看就是業余選手，給他填了不少麻煩。
跟蹤者中也許有小報記者，也許有準備跟風的股民。
股票市場在三大政策的刺激下，短暫沖過了千點，又開始了漫長的陰跌過程，目前已經跌到了600點左右。
成永興和兩個基金的動向，隨時都有人關注。
如果他膽敢走進某個交易大廳，甚至靠近，股市都能反彈幾十個點。
不過成永興可不敢讓基金再進股市了。股市馬上就會迎來新低，530點。
現在基金進入，十有八九，會趕上這個數年來的最低點。
到時候，可真就是百口莫辯了。
不過這也帶來了一點邏輯上的障礙。
股票交易講究的就是低買高賣，可現在，股市低的時候買不了，難道要到高點的時候才能買嗎？
股市高點的時候，倒不是沒有股票可以買，那些高增長的績優股票，可以長期持有。但估計幾年后，又該有人質疑了。
這股市，根本就沒有辦法玩了啊！
頭疼。
這輪長達數年的熊市，表面原因是股市增發，擴容，供需不平衡。因此三大救市政策的第一條就是停止增發新股。
但它背后的深層原因，則是93年啟動的經濟緊縮和軟著陸。銀根收縮導致了長達數年的熊市，以及下崗潮。
下崗潮出現的直接原因是產業結構不匹配，產品沒有市場。但這些都是表象，因為一些鄉鎮企業的產品質量更差，價格也不便宜，但仍然活了下來。
更深層的原因是企業結構。
在計劃經濟下，企業與銀行系統是一個大循環，是一體的關系，銀行就是企業的財務部門。當銀縮緊之后，沒有防備之心的生產企業，迅速進入癱瘓狀態。
光電系如果不是兩頭在外，哪怕技術再好，也一樣會陷入困境。
同理，停止發行新股，只是治標不治本。
在年利息高達20的金融環境里，股票的吸引力就很有限了。
前兩年股票上市的中心思想就是為國企紓困，很多新上市企業不虧損就算不錯了。大多數企業的利潤增長都追不上20的銀行利息，股民們用腳投票，就是唯一結果。
管理部門也意識到這個問題，第二大政策就是培育機構投資者。
工大和其背后的一系列基金，就是最好的冤大頭。
工大，加上兩個院系，再加上兩大基金，手里握的幾百億資金，只要有十分之一能夠流向股市，就能把股市拉回千點，再加上工大的名聲和號召力，熊轉牛，只在彈指一揮間。
這段時間，證監會派了一組調研隊伍，常駐冰城做說客，講經濟，講政治，還要給工大企業上市開綠燈云云。
另外還有謠言傳出來，經濟系出身的孫副校長，有可能接任下一屆證監會主席。
這股謠言也許不是空穴來風。因為冰城也有股力量在促成此事。
冰城想成為上海，深圳之外，第三家股票交易所。
冰城的經濟形勢健康，民間融資活躍，企業質量好，夠資格上市的企業成千上萬，但受限于A股按照地區給份額的政策，根本沒有適合的退出途徑。成立自己的股票交易所，也是理所應當。
另外，現在的管理部門，對股市的信心也不比股民強多少。從它們的一系列神操作就能看出端倪。停止發行股票的腦殘做法不是一次兩次了。
深圳股市指數的計算方法，也是一改再改。目的就是為了使數字看起來更大一點。
病急亂投醫，成永興這個股神的動向不僅股民關注，就連管理部門都在關注。
在這種情況下，成永興只能銷聲匿跡，暫避風頭。
對于云麗為了項目搞出兩門不及格的事情，成永興也是十分意外。
要知道，大三，大四都是專業課。專業課的成績很容易通融。都是熟人，自己得老師，自己的學生。
專業考試，甚至包括研究生的專業考試，與老師搞好關系，成績都是很容易搞定的。
成永興倒也見過專業課被抓的情況，那就是某個學生總是逃課，最后老師狠下心，殺雞儆猴，把他掛起來。
云麗被抓的具體細節他無從猜測，也沒法去過問。
物理系的老師們，成永興經常接觸，都是一群很好說話的人啊。
難道是逃課太多，還是交了白卷？
還是兩者都有？
真沒有看出來啊，那個愛臉紅的靦腆女生如此有種！
不瘋魔不成活，古人誠不欺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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