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海市，藍埔區，一棟高聳入云的寫字樓里。
第三十一層，是起文小說網的總部。
一間寬敞明亮的辦公室里，干凈透明的落地窗前擺放著幾盆綠植，前方則是一片略顯狹窄的格子間公共區。
在最靠近廁所的一個工位中，坐著位嬌小玲瓏的女孩。
徐雅今年剛畢業，大學四年成績普通，交際能力普通，感情史普通，最終普普通通地畢了業。
找工作四處碰壁，后來靠閨蜜介紹得到了在起文小說網試用三個月的機會。
入職前，徐雅也是信心滿滿，她相信憑自己熟讀網文三百篇的閱歷，當個編輯還不是小菜一碟。
然而，上了崗才知道，自己負責的并不是審稿、安排推薦位的編輯工作，而是負責“市場開發”。
所謂的市場開發，其實就是賣小說版權。
起文小說網作為行業巨頭，盈收來源早已從電子訂閱更多地轉向了版權開發，一本火書一旦被娛樂圈或游戲圈的投資大佬們看中，版權費帶來的利潤是電子訂閱無法比擬的。
不過，質量上乘，能吸引投資大佬抱著熱錢來談版權費的火書就那么幾本，剩下的中等或更低質量的書，就要靠市場開發部把它們“推銷”出去。
市場開發部的員工是有業績要求的，每個季度業績排名墊底的會被末尾淘汰。
這幾天，徐雅的壓力很大，再過兩周她的試用期就到了，可她連一本版權都沒有談成，如果繼續這樣下去，試用期滿就意味著再次失業。
這一個多月里，徐雅其實是很努力的，為了了解影視圈、游戲圈、動漫圈，以便從中找到合適的投資大佬進行版權推廣，她常常工作到晚上十點。
厚著臉皮把各大娛樂、游戲公司都騷擾了一遍，把不善言談的自己生生逼成了一個“電話銷售員”。
但投資大佬們個個都精似鬼，任憑她舌燦蓮花，人家只認人氣高的火書，想忽悠我買一本半紅不紫的撲街書的版權？
對不起，大佬的錢也不是東北風刮來的。
兩個月過去了，徐雅終于意識到，就憑沒有半點人脈資源的自己，是不可能做出哪怕一丁點業績的。
“怪不得主管安排我坐這個沒人愿意坐的工位，原來早就料到我很快就會被淘汰的，呵呵......”
徐雅坐在離衛生間僅有幾步之遙的辦公桌前，雙手支著下巴，自嘲地笑了笑。
她已經放棄了。
電腦屏幕右下角的QQ頭像閃爍了起來，徐雅愣了一下，這是介紹她來起文面試的那位閨蜜的QQ，叫陳芳，在起文做前臺。
該不會是提前通知我被解雇了吧？
前臺屬于行政運營部，這個部門還管人力資源，聽說行政部的劉部長人還不錯，是不是為了照顧被辭退員工的情緒，所以讓作為朋友的小芳來通知我被解雇的消息？
這算是鱷魚咬死小貓前最后的仁慈嗎？
徐雅的腦子里一下浮現出自己那瘦弱的身影抱著大紙箱默默走出寫字樓，迎面吹來十級颶風，將她刮得踉蹌回退，直到退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她轉過頭，一個身穿阿瑪尼的霸道總裁正對著自己邪魅一笑……
突兀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徐雅的遐想，她一看，是陳芳打來的。
“鴨鴨看到我給你發的消息了嗎？剛才有個人打電話來說想買一本書的影視改編權，我把你的電話給他了，嘿嘿，這小哥哥聲音還挺好聽的，我還有事啊，加油！”
陳芳在電話里連珠炮似地說完便掛斷了，徐雅呆了半天，終于反應過來。
網上能查到起文的對外電話，號碼就是前臺的座機，肯定是有人打了那個電話過去說想買版權，小芳就讓他來找我了。
好小芳，夠義氣！
電話又響了，徐雅雙手捧著手機，低頭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
她深吸了一口氣，接通，用最清脆可人的聲音說道：“喂，您好(*ˆoˆ*)”
電話那頭的畢逵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把手機拿得離耳朵遠了點，“咳，你好，你是起文的那個開發部吧？”
“是的，我是起文小說網市場開發部的員工，我叫徐雅，負責起文小說版權的開發，您可以叫我小徐，請問先生您貴姓，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
“免貴姓畢，我想買一本小說的影視改編權。”畢逵開門見山。
耶！徐雅右手拿著手機，左手在桌子下面暗暗握了下拳頭，聲音愈發嬌嫩，“畢先生，我們起文是國內最大的網絡小說網站，擁有超過100萬本簽約小說的全版權，我可以向您推薦……”
“宅男和五個美少女，就這本。”畢逵打斷了這位蘿莉音小姐姐的介紹。
投資人都說了看上了一本，你還那么啰嗦干嘛？起文的員工這么沒眼力勁嗎？比前世的起點編輯大大們差得太遠了。
“嗯？”徐雅一下沒反應過來，惡補過起文所有大火、小火書的她根本沒聽過這本書。
“好的，畢先生您稍等。”但投資大佬等著呢，她不能掉鏈子，以單身23年的手速進入后臺飛快搜索“宅男和五個美少女”。
收藏5006，均訂219，高訂250，追訂198，標準的撲街數據。
還是本女頻現言，作者，劉大根……男的寫女頻？
難怪這么撲。
可投資大佬為什么會看上這么撲的書？
“行了，你直接報個價吧。”畢逵催促，頓了頓，他又暗示地道：“我很看好這本書的影視改編潛力，希望你的報價，嗯，要對得起這本好書的價值。”
“啊？”徐雅有點慌了，這兩個半月她都卡在“電話推廣”和“被拒絕”的初級階段，直接報價這種事兒沒遇到過啊。
“您、您稍等。”姑娘緊張了，手忙腳亂地從辦公桌上的一堆資料里翻出了版權費價格表。
這是市場開發部針對不同等級的IP做出的版權費估算表，里面標明了各種IP的版權改編價格，諸如：
白金級別IP，影視改編權2000萬，游戲版權1500萬，動漫版權800萬，
大神級別IP，影視改編權800-1300萬，游戲版權500-900萬，動漫版權200-300萬……
徐雅的手指在長長的“價目表”上劃動，愣是沒找到“撲街級別IP”的版權費該是多少。
“喂，還在嗎？”耳邊傳來投資大佬略顯不耐煩的聲音。
徐雅額頭上都冒出了汗，“在在在，不好意思，畢先生久等了，您真是好眼光，這本書的作者是我們起文重點培養的新人，他的作品確實很有影視改編的潛力，所以……”
徐雅一邊扯淡，一邊看到了“價目表”的最后一行：
小眾IP，影視改編權80—100萬，游戲版權50-100萬，動漫版權50-100萬。
這是最低級別的IP版權費了，要注意的是，80-100萬不是說最高100萬，而是指的底價。
如果一本小眾IP能賣出150萬的版權，公司絕不會允許你只買140萬。
可小眾IP那也是IP，和撲街比完全不在一個檔次上，要是按版權價目表上的報100萬，會不會把這位好不容易等來的投資大佬給氣跑了？
經過這段時間和各個娛樂公司的斗智斗勇，徐雅很清楚，投資方都精明的很，沒有熱度的IP是不可能給高價的。
而且剛才這位畢先生已經說得很明白了，希望她給出一個“符合這本書價值的版權費”，說明人家很清楚這是一本撲街書，只是看中了其中某些閃光點，所以想用最低的價格買下版權，后期肯定會進行大幅改編的。
這種例子在網文圈不是沒有，比如某個小站曾有一本小眾書，叫嫵者無疆，因為帶顏色，所以流傳不廣，熱度不高。
后來被一位投資大佬慧眼識珠，花了不到三十萬買下版權，大幅改編拍成電視劇。
結果，火了，投資方賺得盆滿缽滿。
現在這位畢先生，估計就是一位慧眼撿垃圾的大佬，對這種期望“小投資大收益”的投資人，絕不能報高價。
“畢先生，這本宅男和五個美少女的影視改編版權費是……九十萬。”
徐雅猶豫了下，最終還是一咬牙，報出了遠超這本書價值的版權費，心里暗暗祈禱，大佬千萬不要生氣啊，價格其實還可以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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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萬？”畢逵皺了皺眉，這也太少了吧，“我聽說，你們起文一個版權至少都是上百萬，你這價格報得沒誠意啊！”
他不能說得再明了，否則就該楊叫獸警告了。
“這......”徐雅心里咯噔一下，大佬生氣了！
這是在說反話諷刺我利欲熏心，報了個撲街書不該有的高價嗎？
怎么辦？
冷靜，徐雅，你要冷靜，商場如戰場，這肯定是對方的談判手段，不要急！
“畢先生，相信您也了解起文的小說的品質，雖然這本書是一位新人作者寫的，但現在已經有了一定的粉絲基礎，您買下它的版權，改編收益絕不會低的，價格上我們可以再商量......”
“徐小姐，我認為九十萬的價格極不利于這本書的影視改編作品的宣發，”畢逵再次打斷徐雅，理所當然地道：
“等電視劇拍出來上映時，要是有人曝出原著的版權才賣了九十萬，那會降低人們對影視作品的期待，所以我覺得，這本書的版權應該值得上兩百萬。”
“啥子？”徐雅懵了，連家鄉話都冒了出來。
這什么鬼？
為什么和想象中的展開完全不一樣？
“畢、畢先生，我覺得......”
“我不要你覺得，我要我覺得，就這樣，200萬，半個小時內辦好一切版權手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