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想？”面對前輩突如其來的問題，包包先是一愣，接著呼哧笑了起來，“我的夢想……那就是希望今年到手的工資能有十二萬，然后張總快點退休！”
前輩輕聲嘲笑起來，“哈哈，包燁，這就是你的夢想嘛？也太現實了。不過，夢想這個東西可不是對現實的不滿啊，你內心真正的理想是什么？”
“理想？”
“嗯，就是你小時候最純粹的那個想法。有人不是說過嘛，小時候的心愿才是你一輩子的夢想，而長大了之后的心愿只是想著明天怎么活下去而已。”前輩的表情看上去嚴肅了不少，像是在給后輩傳授人生道理一樣。
不過他那過于邋遢的樣子，倒是讓這個道理遜色不少。
“呃……”包包陷入了苦思冥想當中，自己小時候的理想是什么？
這個問題在她的腦海里閃閃爍爍地浮現，一塊塊碎片也逐漸拼湊在一起——等等，好像是有這么一回兒事！
那時的自己還在上小學三年級，剛剛學會寫作文，自己的文章寫得好（而且沒有在爸媽的幫助之下寫出來的），老師讓自己到講臺那邊朗讀。
作文的題目就叫做，我的夢想。
包包還記得老師夸贊自己時說的話。
其他人的文章都是千篇一律地寫自己的夢想是當科學家、PLA叔叔、歌唱家、畫家、工人、老師（謝天謝地，當時大家都不知道網紅是什么，不然都要當網紅了）……這種話大概都不是小孩子的真心話，都是在父母、老師打的引導之下，小孩子說出能夠“符合”長輩期望的話語。
老師稱贊包包，她的愿望最與眾不同，最飽含自己的真情實意。
那時候，自己寫的愿望是什么？
是什么？
包包只記得別人對自己的贊美，卻怎么也想不起來自己當初的夢想了。
前輩看著包包呆在原地，一言不發，急促起來，心想著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么話了，連連擺手，“包、包燁……這都不重要，呃……夢想的話，不同的年齡也不一樣，你現在也可以自己想想有什么夢想。比如說，你現在喜歡做什么事情？”
包包猛地回過神來，笑嘻嘻地說：“現在？唔……我現在和一些朋友打游戲。”
“打游戲？”前輩瞪大了眼睛，“哈哈，看不出來，看不出來！我一直以為包燁是個從來不會玩游戲的好學生，好員工咧！”
“玩游戲就是差學生了嗎？”包包禁不住撅了個嘴——她平時從來不這樣惡意賣萌的，或者在她的潛意識里覺得，現在還是再不把自己可愛的一面表現出來，以后就沒有機會讓前輩知道了。不過也可能是長時間和宋雨梓在一起，舉止神態也被傳染了一些。
“沒有，沒有……”
“前輩，我以前在中學里就打游戲了，算起來比我學工科的時間還要久呢！男生幾乎都打不過我的！”
“那看起來，包燁你真的很喜歡玩游戲啊。”
“那是當然啦！現在工作這么累，每天都快要抑郁了，周末的時候打打游戲發泄一下，還能找點自信心，挺好的。”包包頓了一頓，說道，“對了，我現在參加的電子競技部的名字叫中年危機電子游戲部。要是前輩想看到后輩活躍的身影就可以關注一下！”
“中年危機電子游戲部？”前輩笑起來，“怎么聽起來像是養老院一樣的地方？哈哈。而且包燁啊，你又不老，哪里有什么中年危機啊？我有中年危機還差不多！”
“前輩！麻煩你有點自知之明好吧！”包包裝出一臉嚴肅冷漠的樣子，“我現在可是大危機啊！質量部里面只剩下了兩個人，我還是唯一干活的，工作量預計會大得不得了！而且開大會的時候，竟然情急之下變成了自我批評會，張總現在估計想著法子找我麻煩了，以后有問題都要怪在我的頭上了欸！倒是前輩你，一個人開開心心地去德國實現夢想了，我怎么辦？”
包包一說起來就停不下來了，“還有啊，我現在都已經二十七、八了欸！人家不是說了嗎，圣誕節的蛋糕一旦過了圣誕節（二十五號寓意女人二十五歲），就只是一塊普普通通的蛋糕了！而且一看生產日期竟然還是前天的，連食用的欲望都會降低……”
“包燁，你也沒有這么慘吧？現在魔都市平均初婚年齡都超過三十歲了，你怎么還像是個老古董一樣？真不像是個都市女生啊！哈哈！”前輩反倒沒有被包包嚴肅的神情感染，反倒是用耿直的方式安慰起來。
“包燁在我的眼中一直都是很優秀的，只要工作別太忙的話，找對象的話應該沒什么問題吧。”前輩收好了碗筷，他在劇烈的強迫癥的作用下，把筷子并地很氣，放在碗的一半。
“而且包燁啊，你這么優秀，完全可以考慮跳槽嘛。這家公司的現狀我和你都了解，管理混亂、推諉扯皮、分配不均……爛毛病一堆，真的浪費了你的才華。”
“那有什么辦法啊？”包包嘆了一口氣，“現在制造業不景氣，跳槽的話也沒地方可去啊。就算是有崗位空缺，也一定是之前的人忍不住辭職空出來的吧，工作和這里也半斤對八兩的。而且，要是我沒了工作的話，我的爸爸媽媽一定會很失望的。就算是去找對象，也會被對象看扁啊……”
“是嗎……”前輩低頭想了想，說道：“包燁，你是一個優秀的人，同樣也是一個忠實、勤勞、善良的人。這些品質都是好的，但是社會上許多事情很復雜，我稍稍提醒你一下，不要讓這些品質成為你進步的絆腳石啊。”
“前輩果然多吃五年飯，說的話就是不一樣呀。”包包咧嘴一笑，“安心，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解決的。”
“哦，時間差不多了，我也該回去整理整理行李了，明天上午就要坐飛機走了。”
“這么快？”
“不然包燁你以為我為什么昨天在公司通宵呢？還不是為了搞好交接工作嘛。”
“嘻嘻，前輩你還說我忠實、善良，你不也是這樣？”
前輩不置可否，笑了一笑。他然后站起來，說道：“謝謝包燁今天請我吃飯！”
兩個人走出餐廳，和往常一樣在地鐵站揮手告別。
只不過這次告別更加沉重一點，因為今天一別，下次再見都不知道要多久了。可能是四年，也可能是十年，或者永遠不見了。
啊，明明之前還慫恿梓梓去告白，結果自己的心意都說不出來，真是窩囊啊……包包沮喪地走進地鐵站，忽然她感到腦袋里閃過一道光。
她想起自己那篇作文寫的是什么了。
那時的自己扎著一根紅色絲帶的短馬尾，忐忑不安地站在講臺前，面對著下面四十多位同學，身旁是微笑著的老師。自己捧著作文本，緊張的、濕漉漉的小手都快把本子揉皺了，下了好大的決心才一字一句地讀了起來：
“我的名字叫包燁，我的夢想是成為世界上最幸福、最美麗的新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