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閑,十八歲之前從來沒有違背長輩的教誨。
家境極為普通,如果按照網絡上流傳的CN家庭階級分類標準來看的話,他惡家庭跳一跳,應該可以撞到小中產階級的地板。
上學的經歷非常簡單,小學在PP第二小學,畢業不久之后,這所學校被改造成了老年活動中心,原本破舊的校舍都拆了。初中在對口的PP第三中學,校門在某個已經淡忘了名字的小區里。高中在PP高中——總之,安小閑在出乎意料地考上魔都師范大學之前,一直在PP新村混。
在十八歲的那一年,他第一次有了一種想要獨立自主的愿望。這種沖動科學上叫作青春期叛逆(得益于安小閑溫和的性格,他的叛逆期非常短暫,大概只有幾個月,而且十八歲才有),而在魔都人的認知里,這種沖動叫作小朋友拎不清。
這股沖動追根溯源,在于安小閑那個子高高的母上大人在小孩子十歲那年買了一臺電腦。安小閑從小學四年級開始,接觸了電腦游戲,每周可以在周末玩各一個小時。
他當時萌發出一個大膽的想法,要是自己能夠靠玩游戲賺錢,過生活就好了。但是很快這個想法就消失了,他自個兒把自個兒嚇了一跳:要是真這樣,我的書不都白讀了嗎!而且玩游戲賺錢嗎?
當時的某些雜志上,比如XX軟件會刊登隔壁棒子國的電競比賽信息,在這個國度里,電子競技起步的比較早,而且產業成熟,電子競技選手也不會遭到社會的質疑(至少不像CN國內這么嚴重)。
他的同桌黃杜健是一個穿著打扮時髦的家伙,每天拿著自己的九鍵手機,費力地登錄一些網站,看著一條條新聞。
黃杜健最擅長的游戲是魔○世界,這個游戲安小閑從來沒玩過,也不擅長玩MMRPG。黃杜健不管,他每天早上從早讀開始到放學,只要班主任不在,就開始唾沫星子亂飚地講述自己工會里的事情。
像是自己是工會里的MVP輸出啦,什么什么騎士、什么什么奶人啦,工會里發生了什么爭執,最后老會長出面跟自己站一塊啦,說起來最激動人心的就是自己的公會在國服排在第幾名的時候。
黃杜健確實很厲害,他每天放下學業,專心于游戲,取得了令人驕傲的成績。安小閑聽他說著自己的故事,總是一驚一乍的,但是又充滿著崇拜。
“安小閑,我跟你講,我以后想要打電子競技!”某個高三的下午,黃杜健忽然說起來。
“搞什么啊?現在玩游戲又沒有飯吃的咯!”安小閑像是長輩一樣說。
黃杜健翻出一條新聞,說道:“安小閑,你看看,國家最近要學習棒子國,引入專業的電子競技管理系統,由體育局管轄,設立電子競技管理平臺。也就是說,以后在國內,電子競技就會成為一門正常的體育運動,就像是踢足球一樣!”
“哦。”安小閑應了一聲,仍舊是一臉迷茫,但是過了一兩秒,說道:“國足踢得很臭的啦,而且退一萬步說,你現在跟你爸媽講你要去踢球,他們還不是當你瘋掉了?”
說歸說,黃杜健的這個信息卻在安小閑心里隱隱地落下了根。
安小閑打游戲也很厲害,當時最火的FPS游戲是CS。那時候全○攻勢還差一年發售,網上流行的是CS:起源和CS1.6。安小閑喜歡玩1.6,因為老玩家幾乎都聚集在這里,他們年紀都不小了,幾乎都是八零后,和早期九零后,他們喜歡那簡單粗暴的槍械手感,和粗糙不堪的游戲畫面。
安小閑大多數局都是MVP。
我自己有多強?他很想知道。
他決定做出一個大膽的嘗試,去參加二零一一年第一屆FTF選拔賽。
但是告訴父母、老師這件事的話,非但不會被允許,而且自己幾十年來苦心經營的好學生形象就崩塌了。
雖然心里再三告訴自己不要去了,但是得不到的東西永遠在那里騷動。
他決定去!黃杜健就是唯一的同伙。
那天午休,他在體育館后,那一堵高高的圍墻那里,踩著同桌的肩膀,小心謹慎地避開了圍墻上尖銳的防盜尖刺,逃了出去。
“黃杜健,老師問起來,你就說我在廁所里拉肚子!”安小閑最后囑咐道。
“沒事!要是你一天不回來,我就跟老師說,你跌在糞坑里死了!”黃杜健拍拍自己被踩臟的肩頭,笑著說。
沒有黃杜健,就沒有ZB第七的傳說啊……
二零二零年的三月末,一場緊張的模擬測試馬上就要開始了。
盛之伊的媽媽照舊開著自己豪華的保時捷送女兒過來,再三關照之后才緩緩離去。
安小閑早有準備,他帶著小姑娘來到辦公室,哆哆嗦嗦地從抽屜里拿出一張出門條,鄭重其事地寫上:該生發熱生病,請假回家。
盛之伊在一旁笑了笑。
“你給我嚴肅點!”安小閑責罵說道,“我現在也是冒著很大的風險的好伐?”
今天是高三模擬測試,同時也是魔都第十屆FTF比賽的日子。安小閑曾經答應面前的小姑娘,會送她去比賽,作為交換,小姑娘會認真學習,不在添亂。
這些日子,盛之伊說到做到,現在,輪到安小閑說到做到了。
“哈哈,安老師!要是我媽媽知道我今天沒去考試,她保準要打死我啦!”盛之伊得意地笑了起來,開著玩笑,熟練地從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放在嘴里攪動著,發出“卡拉卡拉”的聲音。
“你還說咧!要是校長大人知道我幫你逃學,他才要宰了我咧!”安小閑把出門條往小姑娘手里一塞,“喏!就這一次啊!再次不行了!”
盛之伊一挑眉毛,咧嘴笑了起來,忽然俯下身,把嘴唇湊了過來……
安小閑閃電般的用手擋住,眉頭一皺:“干什么?帥流氓啊?我也是有女朋友的人好伐?!不大不小的,老學壞本事干嘛?”
“哈哈哈……”盛之伊立起身,笑著說,“看不出,看不出。不過安老師,你還會繼續打游戲嗎?”
“當然會啊!”安小閑說。
這一天都難熬極了,安小閑真擔心盛之伊沒有按照約定在放學之前趕回學校,不然到時候她媽媽來接人,還不知道要怎么說才好。
忽然,辦公室外面的腳步聲近了,盛之伊這家伙還算是信守承諾,趕回來了。
“我的天,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放學了,你媽媽隨時會來,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比賽打的久嘛!”盛之伊跑得下氣不接下氣的,“上午趕去的時候,上午場已經滿人了,我只能等下午場再參加了!”
噢喲!看來這十年來電子競技發展得很快啊,居然還能滿人的。安小閑回憶過去,自己當年去的時候,參加的人并不算太多,基本上都是有些空閑的八零后們(說說話,這些人的水平真是高)。
“比得怎么樣?”
盛之伊神秘兮兮地伸出一個手來,做出“九”的樣子。
“不會吧?你居然區里第九名?”
“哈哈,不是,是一百零九名……”盛之伊的笑容更像是如釋重負,“看來我沒有老師這么好的天賦啊!”
“可以咧,能滿員的話,至少五六百人參加吧?一百名左右挺強了。”
“安老師。”小姑娘的神態瞬間變了,她過去那種玩世不恭的樣子消失了,一直笑得彎彎的眼睛變得認真嚴肅起來。
“我決定了,等高考結束之后,我跟我媽媽去霓虹。想來想去,或許去當一個大提琴演員會是一條更好的道路……”
“啊?”安小閑有點吃驚,“太陽從西面出來啦?你怎么變老實了?”
“哪有?!”盛之伊叫嚷起來,“安老師,你不也是繼續去上大學了嗎?或許等我再大一些,我真正了解自己想要什么的時候,我再來做出我人生的決定吧!”
她拿出一根棒棒糖,“給安老師的禮物!”
“你想賄賂我?”
“一根棒棒糖而已,算什么賄賂?”
安小閑接過來,拆了放嘴里,陰陰濕濕的。
“你……!這根棒棒糖別人舔過的!”安小閑拿出棒棒糖,盯著黃澄澄的糖果,大叫道。
“哈哈哈,別擔心,就是我舔過而已!”盛之伊樂得差一點撞到身后的柜子,“安老師,這算是間接ki……”
“你給我閉嘴!”安小閑責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