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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節 狩魔獵人訓練與特莉絲與異常出現

  狩魔獵人輕輕夾著馬腹,在尤爾加和克里斯汀娜的熱情招待下,大病初愈的杰洛特帶著希瑞菈上路了,前往凱爾·莫罕。母馬小心地跨過一堆磚塊,穿過破破爛爛的拱廊,馬蹄鐵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希里害怕地看著周圍,廢墟的雜草被風吹過,山楂叢和蕁麻發出聲響,月光照在龐大的廢墟上,希瑞菈還看到成堆得頭骨,那黑黝黝的眼眶讓她不由得抓緊了狩魔獵人的外套。

  “我害怕。”她輕聲說道。

  “這沒什么好怕的。”狩魔獵人用臂彎圈著她,“世界上比這更安全的地方幾乎沒有,這里是凱爾·莫罕,狼學派狩魔獵人的要塞。這座城堡曾經也是輝煌雄壯,不過那是以前了。”

  希瑞菈低著頭,沒有說話,名叫“蘿卜”的母馬扭過頭看著小女孩,好像在安慰她。“你比一只老鼠重不了多少。”希瑞菈從母馬的眼神中看出了它想表達的意思,雖然希瑞菈不需要這方面的安慰。

  狩魔獵人帶著小女孩慢慢步入黑暗之中,沿著一條點綴著圓柱和拱廊的,黑暗的看不見盡頭的隧道前行。蘿卜安穩地走著,即使沒有光線,它也走得十分安穩。

  在隧道的盡頭,希瑞菈模糊地看到一道筆直的豎線閃爍著紅光,隨著他們的腳步,顯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寬,然后變成了一道門,門后耳朵支架上放著火把,一道黑影站在那。

  “誰?!”希瑞菈聽到一個兇狠的聲音,“杰洛特?”

  “對,艾斯卡爾,是我。”

  “進來吧。”

  狩魔獵人動作輕盈地下了馬,然后把像座雕像的希瑞菈抱了下來,讓她站在地上,然后把一個小包袱塞進她的懷里。如果不是包袱實在太小,希瑞菈簡直想把自己裝起來。

  “跟艾斯卡爾在這等我。”狩魔獵人摸了摸她的頭,“我送蘿卜去馬廄。”

  “到光亮處來,小鬼。”艾斯卡爾粗獷的聲音響起,“別藏在暗處。”

  希瑞菈抬起頭看著他的臉,差點壓制不住尖叫,她覺得眼前這個人影可能不是人類,雖然他有兩條腿,穿著人類的衣服,身上還有煙味和汗味,但是不是人類,人類不可能有這樣的臉。

  “你在那等什么,小鬼。”艾斯卡爾舉著火把問道。

  希瑞菈嚇得一動不動,她聽到蘿卜的馬蹄聲漸漸遠去,一個柔軟的,吱吱叫的東西爬過她的腳背。

  “快過來,別待在暗處,不然老鼠會啃掉你的靴子。”

  希瑞菈抱著包袱往前挪動,老鼠尖叫著跑開,艾斯卡爾彎下腰,從她手里接過包袱,掀開她的兜帽。

  “看在瘟疫的份上。”他小聲說道,“是個女孩,真是雪中送炭。”

  她驚恐地看著面前這個人,這個人在微笑,這是個人類,或者說,有張人類的臉,只是一道從嘴角延伸到耳邊,貫穿了整張臉的半圓形傷疤毀掉了他的臉。

  “既來之則安之,歡迎來到凱爾·莫罕”艾斯卡爾搖頭晃腦,“你叫什么名字?”

  “希瑞。”杰洛特從黑暗中冒了出來,艾斯卡爾轉過身看著他,兩人默默對視,然后突然擁抱在一起,互相拍著肩膀,然后很快分開。

  “你還活著,白狼。”

  “沒錯。你也是。”

  “這很好。”艾斯卡爾舉著火把走在前面,“快進來吧,我要關上內城門,免得冷風吹進來。”

  他們沿著走廊向前走,雖然這里也有老鼠但是少了很多,它們沿著墻腳跑來跑去,發出尖叫,希瑞菈快步跟上兩個大人。

  “今年都有誰在這過冬?除了維瑟米爾。”

  “蘭伯特和柯恩。”

  他們小心地走下一段陡峭濕滑的樓梯,下面能看到火光,還有聊天的聲音,希瑞菈還聞到了煙味。

  大廳很寬敞,有一個碩大的壁爐,爐膛內燃燒著大火,照亮了整個大廳。大廳中央有張沉重的長桌,桌邊至少能坐三十人,不過這里只有三個人類,不,三個狩魔獵人。

  “你好啊,白狼,我們一直在等你。”一個頭發和胡須都是灰白色的狩魔獵人說道。

  “你好,維瑟米爾。你們好,伙計們。回家的感覺真好。”

  “你帶誰來了?”

  杰洛特沉默了一下,然后輕輕推著希瑞菈的肩頭。

  她笨拙地往前走了幾步,彎著腰,縮著身子,低著頭。“我害怕。”她心里想著,當杰洛特找到她的時候,帶他走的時候她以為自己不會再害怕了,她以為恐懼都過去了...可是現在不在家,在一個又黑又破的城堡里,到處是老鼠,還有看著她的,兇狠的,閃閃發亮的眼神。

  “白狼,這孩子是誰?”

  “她是我的...”杰洛特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希瑞菈感覺溫暖的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突然間,一切的恐懼都消失了,大廳變得明亮起來,爐火變得溫暖,那些兇狠的眼神也變成了關心,關懷和好奇。

  “她是我們的命運。”杰洛特雙手握緊她的肩膀說道。

  馬里波的特莉絲‧梅利葛德收到了信件,因此她收拾行禮,騎上馬前往赴約。

  她朝凍僵的手哈了口氣,她動了動手指,念出一小段咒語,她騎的馬馬上做出了反應,它轉過頭,用水汪汪的眼睛看著女術士。

  “你得習慣魔法。”特莉絲認真地對著騸馬說道,“或者被我賣給農夫拉犁。”

  騸馬豎起耳朵,打了個響鼻,表示自己收到了警告,順從地走下滿是樹叢的山坡,女術士低下身子,免得被結霜的樹枝刮到,“我覺得你是在報復。”

  魔法的效果很快就顯現出來了,特莉絲不用縮著脖子對抗寒風,手掌也不會感覺到冰冷,咒語甚至壓制了她的饑餓。她開始觀察四周。

  她離開了常走的路,只能憑借灰白色的山壁和被白雪所覆蓋的山頂辨認方向,她已經很接近山脈了,凱爾·莫罕附近以蠻荒和崎嶇聞名,就算她熟悉這片土地,知道路線,她也不敢走錯,不然可能拐進一道山壑或一道峽谷就會失去方向。

  特莉絲到達了森林的盡頭,寬廣的山谷橫亙在她的面前,散亂的巨大碎石遍布整個山坡。“白石之河”葛溫里屈在山谷中流淌,湍急的水流沖刷起了白沫,還有圓木和樹枝順著河水漂流而下。這里是白石之河的上游河段,不算太深,只是條小溪,涉水過河不是件難事。

  騸馬踩進河水,冰冷刺骨的河水讓它加快了腳步,想要快速抵達對岸。女術士抬起頭,感受周圍的空氣。風越來越強,也越來越冷,這意味著風暴的到來,她不想再在洞穴里或者巖架下過夜,如果有必要的話,她還可以頂著暴風雪趕路,可以用心靈感應確定路線,也可以用魔法保暖,但是如果有必要,她還是希望自己能夠不這么做。

  不過好事就是凱爾·莫罕已經很近了。特莉絲催著馬踏上平坦的碎石河灘,穿過冰川和溪流沖刷下的大石塊,然后步入巖壁之間的一條狹窄的,兩側巖壁近乎垂直的的山道,寒風只在高處吹過,四周變得溫暖起來。

  山壁漸漸變寬,越過溝壑后轉入山谷之中,這里是一片洼地,森林生長在一片參差不齊的圓石之中。特莉絲徑直策馬進入森林,騸馬踩斷了一根又一根枯枝,它十分不情愿,直到特莉絲扯著它毛茸茸的耳朵,嫌棄它不中用,騸馬才愧疚地往前走。

  走了沒多久,地勢變得開闊起來,特莉絲沿著山谷底部的小溪前進她仔細看著周圍,終于找到了她的目標,一根被幾塊巨石撐起的樹干,這是代表“小道”的標志,也就是環繞凱爾·莫罕的,設有重重障礙的通道。狩魔獵人經常在這里練習奔跑和控制呼吸的技巧,年輕的狩魔獵人給這里取名叫做“殺手路。”

  她抱著馬脖子下了馬,因為她聽到輕盈而飛快地腳步聲。特莉絲拉著韁繩,等著狩魔獵人踩上樹干。

  也確實有狩魔獵人踩上樹干,沒有放慢速度也沒有用雙臂維持平衡,奔跑的動作靈巧而優雅,沒有碰掉一根樹枝。特莉絲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因為從體格上判斷,這個獵魔人頂多十二歲。

  她放松了韁繩,慢慢往前走,她知道凱爾·莫罕的方向,但是她想多看看小狩魔獵人,凱爾·莫罕在近四分之一個世紀都沒有訓練過學徒了。

  特莉絲并不是十分著急,“殺手路”蜿蜒而狹窄,小狩魔獵人為了熟悉路線,會比抄近路的她花費更多的時間,“小道”會在另外一個地方穿過山谷,那叫“沖溝”的地方,經過“沖溝”之后,“小道”會轉回森林。如果那個時候她還沒有遇上男孩,那或許就見不到了。

  雖然特莉絲曾經多次造訪凱爾·莫罕,但是狩魔獵人們只會給她展示部分。

  特莉絲沿著溪流前進了幾分鐘,她就看見了“沖溝”,兩塊長滿苔蘚的巨石形成的溝壑,等了一會,小狩魔獵人的身影就出現巨石上。男孩沒有放慢速度,向前越出,然后特莉絲就聽到了石塊松動的聲音,沉悶的墜落聲和一聲尖叫。

  她立馬往前沖,脫掉了礙事的毛皮外套,拉著樹枝飛快地向上爬,直到松針讓她腳底打滑,跪倒在碎石之中。那個男孩看到她,立馬嚇得跳了起來,迅速地握住背后的小劍。特莉絲也沒有起身,她驚訝的看著眼前的孩子。

  因為這不是個男孩。糟糕的理發手藝形成的參差不齊銀灰色劉海下,一雙碧綠色如同翡翠般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

  “別怕。”女術士輕輕說道。

  女孩的眼睛瞪得更大,她跳了起來,重心轉移到左腳,彎下腰揉搓著膝蓋。她穿著那種縫合,甚至能說是粘合在一起的連身皮衣,做工簡直能讓所有裁縫絕望,幾乎就是把毛皮用幾根粗粗的線縫起來的那種。女孩的身上只有幾件比較合身的東西,及膝的長靴,腰帶還有那把縫衣針一樣的小劍。

  “別害怕。”特莉絲輕輕說著,但是沒有起身,“我聽到你摔下來的聲音,所以跑了過來。”

  “我滑倒了。”女孩悶悶地說道。

  “摔傷了嗎?”

  “沒有,你呢?”

  特莉絲大笑起來,試圖起身,但是腳踝的刺痛讓她再次跪倒,她小心地伸直了雙腿,“小家伙,來幫我站起來。”

  “我不小。”

  “隨便你。你是誰?”

  “狩魔獵人。”

  “那就過來扶我吧,狩魔獵人。”

  女孩帶著懷疑靠近了女術士,“別害怕,我不是強盜也不是什么外人。我是特莉絲·梅利葛德,我要去凱爾·莫罕。別瞪我,如果我不認識路怎么可能走這么遠。”

  女孩伸出手,特莉絲扶著她站了起來,女術士沒有感覺到狩魔獵人那種微弱的麻刺感,很明顯這個女孩還沒有經過突變,沒有經過青草試煉,甚至連前置服藥也沒有。

  “讓我瞧瞧你的膝蓋,小家伙。”

  “我不小。”

  “那你總有名字吧”

  “希瑞。”

  “很高興認識你,再靠近點,希瑞。”

  “我沒事。”

  “褲子撕爛,皮開肉綻,這可不叫沒事。別怕...”特莉絲把手覆蓋在傷口上,念動咒語。

  “我不怕....啊啊啊啊。”

  女術士帶著惡趣味大笑起來,女孩彎下腰看著自己的膝蓋,“一點都不疼,傷口也不見了,這是...魔法嗎?”

  “猜的沒錯。”

  “你是...你是個女巫?”

  “我更喜歡被稱為女術士。你可以叫我‘特莉絲’,我的馬在山坡下等著呢,來吧,希瑞,我們一起去凱爾·莫罕。”

  “我得跑過去,不能因為肌肉酸痛就停下來,杰洛特說...”

  “杰洛特也在城堡里?”

  希瑞菈一下子就皺起了眉頭,碧綠的雙眼瞪著女術士。

  “放心,我不打聽,我知道城堡里都有誰,不過你確實不該告訴陌生人。我的馬就在那,我來幫你....”

  希瑞菈靈巧地躍上馬背,抄起韁繩讓騸馬安靜下來。

  “往前坐一點。”特莉絲也騎上馬,“小心的劍,別戳到我的眼睛。”

  她們策馬穿過了山谷,她們已經能夠看到背靠陡峭石壁的凱爾·莫罕城堡,那拆了一半的梯形城墻,外堡以及城門,還有那破舊的城堡主樓。騸馬走過護城河上僅存的木板,特莉絲對于河溝里的骸骨視而不見,她早就見過很多次了。

  “我不喜歡這樣。”希瑞菈突然說道,“這樣不對,死人應該埋起來,不是嗎?”

  “說得對,”女術士表示贊同,“但是狩魔獵人把這當做...警示。”

  “警示什么?”

  “凱爾·莫罕遭受到的攻擊,”特莉絲輕磕馬腹,“這里經過一場血戰,那是幾乎所有狩魔獵人都死去了,只有不再城堡的人逃過一劫。”

  “誰攻擊了他們?為什么?”

  “我不知道。”特莉絲不打算說出真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希瑞,去問其他狩魔獵人吧。”

  “我問過了,他們不告訴我。”

  我也不會告訴你,特莉絲心想,這個孩子還沒有經過突變,有些事還不能告訴她。她還不需要了解那場屠殺。像她這樣的孩子,不需要擔心未來某一天,會聽到多年前襲擊凱爾·莫罕的瘋子們的毒言惡語。變種人、怪物、怪胎,受到諸神責罰、與自然相悖的造物。不,小希瑞,我不怪獵魔人對你隱瞞。就連我也不會告訴你,而我保持沉默的理由更加充分。因為我是個巫師,沒有巫師的幫助,那些瘋子永遠別想攻下這座城堡。那篇荒謬卻廣為流傳,煽動狂熱者、驅使他們做出惡毒行徑的諷刺文章怪胎,似乎也是某位巫師的杰作。但是小希瑞,我并不認同所謂的集體責任。我不認為自己該為那件事贖罪,畢竟它比我出生還早了五十年。這些打算作為永恒警示的骷髏最終也將徹底碎裂、腐朽,被不時刮過山坡的風吹得無影無蹤。

  “他們不想躺在這。”希瑞菈的聲音變得沙啞,“他們才不想充當警示,也不希望自己骨灰被風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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