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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節 純白城池

  由于丹妮莉絲的頭發已在卓戈的火葬堆里焚盡,所以女仆為她戴上“赫拉卡”——卓戈在多斯拉克海上捕殺的白獅——的毛皮,駭人的獅首正好形成兜帽,遮蓋她的光頭,獅皮則成了天然披風,從肩頭垂下背部。那只乳黃色的龍偎在她身邊,伸出黑色利爪,深深陷進獅鬃,尾巴則纏繞她的手臂。而喬拉爵士一如往常,騎馬不離左右。

  “我們將跟隨我的彗星。”丹妮莉絲對她的卡拉薩說,命令一旦下達,便不再有人反對。他們本是卓戈的子民,如今都是她的人,他們稱她為“不焚者”和“龍之母”,她的話語,便是他們的律法。

  他們在夜間騎行,而白晝則躲在帳篷內避開烈日。沒過多久,丹妮莉絲便領會到多莉亞所言不虛,這里果真是不毛之地。他們不得不沿路將已死和垂死的馬匹留在紅色的荒原之上,因為波諾、賈科和其他人搶走了卓戈最好的牲口,只留給丹妮莉絲老瘦病弱、跛腳、虛弱和壞脾氣的畜生,留下來的人也是同樣狀況。

  她告訴自己,“所以我必須展現力量,不能害怕,不能示弱,不能疑慮。無論我心里有多恐懼,在他們面前,我必須以卓戈的卡麗熙之姿出現。”

  她覺得自己比十四歲的實際年齡蒼老許多,如果說她曾經是個孩子,那段歲月已告結束。

  行至第三天,就有人支撐不住倒下。那是一位有著蒙昧藍眼,牙齒掉光的老人,他力竭落馬,無法起身,一小時后斷了氣。血色的蒼蠅圍繞尸體,將他的厄運傳給周圍的人。

  “他的時間到了,”女仆伊麗宣布,“任何人都不該活得比自己的牙齒更久。”

  余者紛紛贊同,丹妮莉絲吩咐他們殺死一匹虛弱瀕死的馬兒,好讓死者騎著進入夜晚的國度。

  兩天之后的晚上,就又有一名女嬰喪命。她的母親痛苦的哀嚎持續終日,而眾人無能為力。這可憐的孩子年紀太小,還不能騎馬。她不能進入夜晚的國度那無止無盡的黑色草原,她必須再度投胎。

  紅色荒原中植物稀少,飲水更少,這是一片干枯而荒涼的土地,有低矮的丘陵和飽經風蝕、貧瘠無比的原野。他們越過干如枯骨的河床,馬匹賴以維生的是褐黃堅韌的“惡魔草”,它們叢生于巖石下、枯樹底。丹妮莉絲派斥候趨前探查,但他們既沒找到水井,也未發現甘泉,只有枯淺凝滯、曝于烈日的泥濘的苦水池。

  而越是深入荒原,找到的池子便越來越小,池水與池水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長。酒最先喝完,之后沒多久,馬王們喜愛尤勝蜜酒的發酵馬奶也見了底,接著是面包和肉干。由于派出的獵人找不到獵物,他們只好靠死馬的肉充饑。死亡接踵而至,無論是虛弱的孩童、滿臉皺紋的老婦、病患、弱智和冒失鬼都一一被殘酷的大地奪去性命。多莉亞日漸憔悴,眼窩凹陷,原本柔順的金發變得稻草般脆弱。

  丹妮莉絲也是一樣的脆弱,她的甚至已經干涸,她一天天瘦了下去,她更加擔心那三條小龍。但她又無比的堅強,她的父親在她出生前便已遇害,英勇的哥哥雷加亦然;母親在暴風肆虐的寒夜將她帶到人間,自己則因難產而亡;溫和的威廉·戴瑞爵士以他自己的方式疼愛著她,卻在她幼時身染絕癥;后來,哥哥韋賽里斯,卓戈卡奧,她的日和星,還有她那未出世的兒子,也全都被諸神奪去。我絕不讓他們搶走我的龍,丹妮莉絲發誓,絕不會。

  自由貿易城邦是由位于東大陸西海岸的九個城邦組成,從諾佛斯和科霍爾茂密的森林,到潘托斯連綿的群山,再到布拉佛斯星散的群島。而九個城邦是是九個各自獨立的政體,他們最大的聯系就是擁有共同起源,都是原瓦雷利亞人殖民者的后裔(布拉佛斯除外)。

  有些城邦文化傳統是完全獨立的,尤其像布拉佛斯,而有些的文化特征則非常類似,比如潘托斯和密爾。盡管九大自由城邦都說瓦雷利亞語,但各自發展的方言已經面目全非就像九種不同的語言。費恩沒心思學習這么多種沒用的語言,他在短時間內學會了一些可以瓦雷利亞語短句,比如“吃,哪里有旅店,交易,錢”之類的,不過也是夠用的。

  他只知道丹妮莉絲在厄斯索斯的西方,但是具體位置并不清楚,這是他目前能接觸到龍的最好時機,費恩不可能放棄掉這個機會。即使是雙足飛龍,即使是野獸般的雙足飛龍,也是極好的材料。

  九個城邦之間的貿易極其的頻繁,不同的商隊在這些城堡之間運送貨物,陸上貿易與海上貿易一樣發達,因此在自由貿易城邦這個聯盟之間道路修繕得極為良好,關稅也相當地低廉。費恩的計劃是從布拉佛斯出發,到達潘托斯,再到密爾,最后到達瓦蘭提斯,那里靠近奴隸灣,也靠近紅色荒原,這是費恩印象當中丹妮莉絲會去的地方。

  “不行,這太遠了。”美狄亞搖了搖頭,“這樣我們幾乎要橫跨整個大陸。”

  “也是因為我沒有辦法施展五級法術傳送術,上一次畫出卷軸已經是因為上古之血才能生效的,而且這里的空氣中根本沒有多少魔力,畫出一個新的卷軸要花非常長的時間。”費恩坐在柔軟的大床上,“而且傳送術也有誤差。那幾條龍是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魔法生物,我想我們需要它們的血液和鱗片來制作一些東西,這對我們未來的旅途有幫助。好吧,異鬼也算,但是一些低級死靈生物毫無作用。”

  “不然.......”

  “不然?”

  “使用上古之血!”美狄亞坐了過來,抓住了費恩的手臂,“我知道這是給狂獵定位,但是遲早要面對的不是嗎?”

  在美狄亞看來,即使狂獵到來,費恩也可以憑借上古之血和魔法逃脫,至于狂獵到來之后,周遭的其他人會發生什么事,就不是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的了。

  雖然費恩也有擔憂過狂獵到來會波及其他人,但是想到狂獵的主要目標是他和希瑞,只要他和希瑞離開,狂獵就不會在意一個以太貧瘠的世界。

  “我會告訴希瑞的。還有,之前不是研發了血脈屏蔽術式嗎?在我和希瑞使用上古之血的時候使用一下,雖然不知道效果如何,但好歹也算個心理安慰吧。”費恩搖了搖頭,“我們還得帶上艾莉亞,把她扔在這里就是等死。”

  費恩又購買了兩匹馬,還有大量的糧食和淡水,幾乎把手頭的金龍和布拉佛斯鐵硬幣花了個干凈。不過布拉佛斯的裁縫手藝相當的好,他付出了一些金線,還有一些錢,一張圖紙就收獲了一件繡著鳳凰的藍色絲綢長袍。

  “這就是你花了大價錢做出來的東西?”希瑞詫異地指著長袍,她幾乎沒有見過杰洛特講究服裝,而女術士們除外,諾格維諾的時尚潮流經常讓女術士們花費甚多。。

  “你看,這件長袍的領子,腰間,是不是都有用金線繡出來的符文。”費恩聳了聳肩,“我又不會刺繡,只能委托裁縫店進行加工了,我還沒有一件像樣的法袍呢,經常穿的那一件只是為了好看。”

  “那你這件長袍是要做什么?”

  “穩定施法長袍,這就是我接下來要做的,把法術附加在上面。到時候這件長袍就能讓我在所有方面更加專注,施法更加難以被打斷。”費恩十分滿意這件法袍,好看又好用的東西可沒那么容易獲得,原本的穩定施法長袍是土色的,現在修改修改也是在允許范圍內的,“不過我找你不是來說這件長袍的,好吧,也有炫耀一下衣服的成分在里面。最重要的是,我和美狄亞打算用上古之血把我們轉移到我們的目的地。”

  “哪里?這會引來狂獵的。”希瑞一下子逼近了費恩。

  “狂獵早就在追蹤我們了,我們必須在他們到來之前不斷獲取反抗的資本,而我們的目的地,就是丹妮莉絲那,那里有我們需要的法術材料。”

  接下來的三天,費恩都把自己悶在屋子當中,不斷地對著長袍附加“熊之耐力”,在花費了一些類似靈魂本質的東西之后,他的雙眼布滿了血絲,長袍也變得十分結實,“終于完成了,雖然之前也有制造一些簡單的奇物,但是現在空氣中幾乎沒有魔力,真是麻煩,美狄亞你制造的真以太也不多了。”

  “你不需要休息一下嗎?”美狄亞擔心地看著費恩。

  “嗯,讓我睡一會。”費恩說著就閉上了眼睛。

  昏睡了兩天的費恩在中午時分醒來,他叫來其他三人,“收拾好東西之后,我們拉著馬出城,然后在道理上進行傳送。”

  “不在城里嗎?”艾莉亞提出疑問。

  “雖然是在同一個位面之間傳送,但是上古之血的力量可能會引起環境的改變。”什么耀眼的光線啊落雷啊都有可能發生,撕開空間更是有可能產生一系列反應。在此之前希瑞的傳送并沒有出現太多異象,費恩覺得可能跟自己有關系。“我們最好低調一些,不然不朽之殿的男巫們會像狗一樣追逐魔法的痕跡,他們撒謊說自己有強大的力量,渴求魔法如同渴求財寶。”

  由四匹馬拉著的馬車離開了布拉佛斯,美狄亞從費恩腰間的卷軸匣之中取出四張“羽落術”卷軸,給所有人都附加了法術,然后給希瑞和費恩都附加了血脈屏蔽術式。這也是美狄亞給所有人做的保險,避免有人被傳送到空中摔死,事實上只有艾莉亞會摔死,其他人要么會飛要么會傳送。

  “我們出發吧。”費恩坐在車夫的位置,他駕著馬,整架馬車突然間變得透明,青色密集的細碎電流遍布馬匹與馬車。隨后耀眼的閃光之后,原地已經空空如也了。費恩沒有看到的是,在原本馬車的位置,留下了些許細碎的金屬粉末。

  一路不見人跡,多斯拉克人開始畏懼私語,認為彗星將他們帶進不名煉獄。他們所找到的水池之中只有滾燙的,散發著硫磺臭味的水,但是他們別無選擇。多斯拉克人用瓶罐盛水,待水降溫后飲用,臭味并未因此而稍減,而他們實在口渴難耐。丹妮莉絲絕望地看著遠方的地平線。他們的人數已經減少了三分之一,紅色荒原卻依舊無邊無際。難道這顆彗星是為了嘲笑我而生的嗎?

  她抬頭看著天際的傷痕,心里想,難道我橫越半個世界,目睹巨龍重生,最后卻要與他們同葬酷熱荒漠?她不相信。

  夜晚,她在半睡半醒之間聽到一個動聽的,分不清男女的聲音。

  “向前走,丹妮莉絲。在純白的城墻之內,在那里你可以找到水源與食物。”

  “你是誰?”丹妮莉絲在夢中問道,“是諸神嗎?為什么你要這么折磨我。”

  “不是,只是個想和你做個交易的巫師而已。”

  “你要什么?”

  “龍血和龍鱗。”

  丹妮莉絲一下子驚醒了,龍,這是她現在唯一的籌碼了,所有野心家都在期盼著她的龍,期盼著她把龍賣出去,這是世上僅有的珍寶。龍血,她不相信,巫師都是野心家。但是她不得不相信,因為跟隨著她的多斯拉克人已經承受不起任何損失了,他們快死了。

  翌日清晨,她派出還能騎馬的斥候,斥候帶回來的消息也證實了跟她獲得的情報。在距離這里幾個小時的路程,那里有一座城市。

  當這座城市出現在眾人眼前的時候,純白的城墻和高塔在炙熱扭曲的空氣之后閃閃發亮。

  “這是什么地方?”她問喬拉爵士。

  騎士虛弱地搖搖頭,“女王陛下,我不知道,我沒來過這么靠東的地方。”

  與我交易的人很有誠意,她沉重地想著,那意味著我要付出相當高的代價。

  她此刻想要的莫過于飛奔向前,但她卻轉頭對血盟衛們說,“吾血之血,請你們趨前探問這座城市的名諱,以及我們將受到何種迎接。”

  “是,卡麗熙!”阿戈說。

  血盟衛們頃刻間返回了,拉卡洛翻身下馬,“卡麗熙,那是一座死城。它無名無神,城門殘破,唯有狂風和蒼蠅穿梭街市。”

  隨后她一馬當先地沖向城池,穿越了古城的殘破拱門,沿著靜默的街道跑去,喬拉爵士和她的血盟衛緊隨其后,其余的多斯拉克人也緩緩跟上。這座城市荒廢了許久,但從遠處看來美麗絕倫的純白城墻,近來才發現是斷垣殘壁。城內狹小巷道錯綜復雜,建筑彼此傾扎,它們的正面沒有開窗,毫無特征,放眼望去,一片慘白。

  多斯拉克人在一座毀壞的宮殿里扎營,他們找到了皺縮的無花果,小小的葡萄和冰涼潔凈的井水。

  “伊麗,你跟姬琪去幫我找點干凈的沙子,我要洗澡。”丹妮莉絲獨自回到了陰涼的營帳,一邊在火盆上烤馬肉,一邊思量之后的計劃。這里的食物和飲水充足無虞,也有草料可讓馬兒恢復體力。如果每天都能在這樣的地方醒來,流連于花園樹蔭之中,品嘗無花果,啜飲清涼水,那該有多好?

  一個穿著藍色絲綢長袍的人仿若無人的闖進了她的營帳,血盟衛根本沒有阻攔。

  “不需要斥責你的護衛,他們相當盡忠職守,只是無法抵御魔法的力量而已。”說話的人有著灰白色的長發。如果說丹妮莉絲的原本的頭發是珍珠般的亮白色,而這個人的頭發則是毫無生機的灰白色。

  經過幾次傳送的巫師看著面前的丹妮莉絲,雖然她的頭發已經被焚燒殆盡,但是任然不能掩蓋她驚人的美貌,“我很高興你能來。”

  丹妮莉絲在巫師進來的時候就站了起來,她看見那華貴的藍色絲綢長袍上刺繡著紅色的大型鳥類,還有一些用金線繡著的她不認識的文字,他身上沒有一絲灰塵。丹妮莉絲手持烤肉的尖叉子對準了巫師,厲聲發問,“你是誰!”

  巫師在外面就看到了關在籠子里的小龍,他看著現在頭發眉毛都被灼熱干凈的丹妮莉絲,“我是來履行交易的人,你可以叫我費恩維迪恩·菲歐娜·伊倫·雷安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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