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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節 相見與傳送門

  當費恩把面前跪下的精靈的喉嚨抹開的時候,不由得嘆了口氣,“看來我們又晚了一步。”他指著水池邊的殘尸,“這個精靈跟我說之前他的同伴把一個黑發男人搬了進去,精靈的尸體沒有時間收斂。”

  “這里發生過一場戰斗?和誰?”

  費恩皺了皺眉頭,“我不知道,但是那個精靈說那個男人是他們的盟友,叫卡西爾·莫瓦·迪弗林·愛普·契拉克。這個男人我有印象,他一直追捕希瑞,所以他可能是在追捕希瑞的途中被截殺的。”

  美狄亞對費恩莫名其妙的消息源表示習慣,她搖了搖頭,“所以,我們往哪里走?”

  “往前吧,前面應該是艾瑞圖薩宮。”費恩和美狄亞重新騎上馬,順從著莫名的感應,他們沿著曲折的大理石道路向前走著,看到了一座高塔,高塔底部豎立著一棟建筑物,看起來既像大廳又像列柱廊。廊柱上方的屋頂大概也是幻象,如今已滿是窟窿眼。支撐建筑的圓柱雕刻成衣不蔽體、高聳的女子形象。

  美狄亞的看到兩個人在戰斗,或者說,戰斗已經結束了,站著的男人舉起鐵杖,就要向下猛擊。她叫住了對戰斗毫無興趣的費恩,“小御主,那個躺著的是不是你說的白發男人?”

  “嗯?”費恩動了動手指,強化了視覺。他仔細看去,就看到兩個熟悉的人,站著的男人是威戈佛特茲,躺著的那個,一頭白發,很明顯,就是大名鼎鼎的狩魔獵人杰洛特。

  這要從十幾分鐘前說起。

  杰洛特跟著希瑞的背影跑了過來,狩魔獵人低聲咒罵起來。他搞不懂希瑞干嗎要逃到這兒。他沿著墻頭在她身后追趕時,看到她的馬倒了,他看到她敏捷地爬起身,卻沒沿著環繞山坡的道路奔跑,而是突然沖向山頂,沖向這座孤獨的高塔。隨后他才發現道上有精靈。這些精靈既沒看到希瑞,也沒看到狩魔獵人,他們只顧沖幾個人放箭——對方是從艾瑞圖薩宮趕來的援軍,正朝山上跑來。

  杰洛特本想跟著希瑞跑上樓梯,這時,他聽到一陣響動。聲音來自高處。他飛快地轉過身,不是鳥兒。

  威戈佛特茲從屋頂的窟窿飛下,寬大的袍袖沙沙作響,輕巧地落在地上。

  杰洛特站在高塔入口前方,拔出長劍,嘆了口氣。他由衷地希望這戲劇化的決戰發生在威戈佛特茲和菲麗芭·艾哈特之間,他一點也不想參與這個戲碼。

  威戈佛特茲撫平短上衣,拉直袖口,看向狩魔獵人。他讀了狩魔獵人的心。

  “可怕的戲碼。”他嘆道。但杰洛特未置一詞。

  “她進塔了?”

  狩魔獵人沒有回答,巫師點點頭。

  “看來我們要負責收尾了,”他冷冷地說,“為這出戲拉下帷幕。難道說,這就是命運?你知道這段樓梯通向哪兒嗎?通向托爾·勞拉,海鷗之塔。沒有出去的路。一切都結束了。”

  杰洛特退到支撐門口的兩根女像柱中間,好保護自己的側面。

  “的確如此。”狩魔獵人慢吞吞地說,目光不離巫師的雙手,“都結束了。你的半數同伙都已死去,你們把精靈帶上仙尼德島,卻讓他們尸體堆滿通往加斯唐宮的路,沒死的也都逃跑了。巫師和迪杰斯特拉的手下正從艾瑞圖薩宮趕來。本該帶走希瑞的尼弗迦德人恐怕已因流血過多而死。希瑞就在塔里。你說沒有出去的路?很好。說明只有這一個入口,只要我擋在這兒……”

  威戈佛特茲輕蔑地抬起頭。

  “真是不可救藥。你還跟從前一樣,總是認不清形勢。巫師會和術士評議會已經不復存在。恩希爾皇帝的大軍正朝北方進發。沒有了巫師的協助和建議,國王們就像孩童一樣無助。面對尼弗迦德帝國,他們的王國將像沙堡一樣崩塌。我可以再重復一遍昨天的提議:加入勝利的一方吧。叫失敗者都去死。”

  “失敗的人是你。你只是恩希爾的工具。他想要希瑞,所以才會派那個頭戴羽翼盔的家伙來。我很想知道,等你回報這次慘敗時,恩希爾會如何處置你。”

  “你在癡心妄想,狩魔獵人,你的結論自然也大錯特錯。如果我告訴你,恩希爾其實是我的工具呢?”

  “我才不信。”

  “杰洛特,理智點兒。你真想演這么一出嗎?一出正邪決戰的老套戲碼?我昨天的提議依然有效。現在還為時不晚。你依然可以做出選擇。你可以加入正確的一方……”

  “被我削減了不少人數的那方?”

  “別笑了。你那惡魔般的笑容對我沒有任何影響力。你說的是被你砍倒的幾個精靈?還是阿爾托·特拉諾瓦?他們只是小角色,根本無關緊要。不用在意他們。”

  “這是當然。我懂你的哲學理念。死亡毫無意義,對吧?尤其是他人的死亡。”

  “別這么迂腐。阿爾托倒是有點可惜,不過也沒辦法。就算是……還舊賬吧。畢竟我有兩次想要殺你。恩希爾早就不耐煩了,所以我派了幾個刺客去找你。每次這么做,我心里都極不情愿。你瞧,我還是希望有一天,我們兩個可以被人畫下來。”

  “放棄這個想法吧,威戈佛特茲。”

  “那就放下你的劍,我們一起進托爾·勞拉,安撫那位上古血脈之子。她肯定躲在什么地方,正嚇得半死。然后我們一起離開。你可以陪在她身邊,見證她實現自己的命運。至于恩希爾皇帝?他會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因為我忘了告訴你,盡管柯德林格和芬恩都死了,他們的努力和想法卻沒有被抹消,而且發揮了很大的作用。這點我要感謝你。”

  “你在撒謊,在我殺你之前,你快走吧。”

  “我真心不想殺你。我心里很不情愿。”

  “是嗎?那莉迪亞·凡·布雷德沃特呢?”

  巫師冷笑起來,“別提這個名字,狩魔獵人。”

  杰洛特緊緊握住劍柄,諷刺地笑了起來。

  “威戈佛特茲,為什么莉迪亞非死不可?你為什么命令她去死?她的任務是幫你吸引注意力,對吧?她的任務是給你爭取時間,讓你對阻魔金產生抗性,好用心靈感應給里恩斯發信號,對吧?可憐的莉迪亞,毀容的畫家。誰都知道她只是個替死鬼。誰都明白這一點,除了她自己。”

  “閉嘴。”

  “你害死了莉迪亞,巫師。你利用了她。現在你還想利用希瑞?還想找我幫忙?沒門。你別想走進托爾·勞拉。”

  巫師后退一步,杰洛特繃緊身體,準備躍起攻擊。但威戈佛特茲并沒有抬手,而是將手伸向一側。一根兩碼長的法杖突然在他手中成形。

  “我知道了。”他說,“我知道是什么妨礙你看清現狀了。我知道是什么阻止了你認清未來。是你的傲慢,杰洛特。我會打碎你的傲慢——借用這根法杖的力量。”

  狩魔獵人瞇起雙眼,略微抬起劍身,“我都等得不耐煩了。”

  幾周之后,等樹精用布洛克萊昂之水治好他的傷,杰洛特開始總結自己在那場戰斗中犯下的錯誤。結論是根本沒有犯錯。真說有錯的話,那也只有一樣:戰斗開始之前,他本該盡早逃走的。

  巫師速度奇快,法杖在他手中迅如閃電。一次格擋中,長劍與法杖相迎,發出金鐵交鳴之聲,讓杰洛特更加驚訝。但他沒時間驚訝了,威戈佛特茲再度攻來,狩魔獵人只好運用閃身和轉體動作避開。他不敢再格擋。那根該死的法杖竟然是鐵做的,還附有魔法。

  連著四次,他發現自己的位置十分有利,足以做出反擊。連著四次,他沒有絲毫猶豫,長劍接連攻向對方的太陽穴、脖頸、腋下和大腿。每劍都該是致命一擊,但都被威戈佛特茲一一擋下。

  沒人能擋下這樣的攻擊。杰洛特慢慢意識到這一點,但為時已晚。

  他沒能看到最終打中自己的那一杖。沖擊力讓他撞到墻上又反彈回來。他無力跳開,也無從閃躲。他喘不過氣來。下一杖隨即命中,這次打在他肩頭。他再度向后飛出,腦袋撞在女像柱高聳的上。威戈佛特茲跳上前來,揮舞法杖,擊中了他肋骨下方。這一下格外沉重,杰洛特蜷起身子,結果腦袋側面又挨了一下。他的膝蓋一陣發軟,再也無法支撐身體,到了這一刻,戰斗已基本宣告結束。

  他無力地舉劍試圖自衛,劍卻卡在墻壁和女像柱之間,沖擊之下,伴著尖銳而顫抖的哀鳴聲,長劍斷成兩截。他改用左手護頭,但鐵杖揮下的力道足能砸碎他的臂骨。劇痛讓他眼前一黑。

  “我能把你的腦漿從耳朵里砸出來。”威戈佛特茲的聲音遠遠傳來,“但這次只是個教訓。你犯了個大錯,狩魔獵人,錯把湖面的倒影當成了夜空的繁星。哦,你吐了?很好,只是腦震蕩而已。還流鼻血了?更棒了。好了,回頭見吧。也許會有那么一天的。”

  這時,杰洛特眼前一片漆黑,已經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聽不到了。他在下沉,沉入某種溫暖的懷抱。他以為威戈佛特茲已經走了,所以當鐵杖擊中他的大腿,粉碎他的腿骨時,他別提有多吃驚了。

  費恩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阻止鐵杖的落下,他策馬狂奔,美狄亞根本反應不過來。威戈佛特茲跨過狩魔獵人的身體,走進白色的高塔里,高塔中響起一陣閃電聲,還有慘叫聲。威戈佛特茲跌跌撞撞地走了出來,他駐著鐵杖,半邊臉血肉模糊,上面還有些燒焦的痕跡。

  “威戈佛特茲!”費恩大喊著從馬上跳下來,一步一步慢慢走近巫師,他的雙眼直直地看著巫師,他感覺火焰包圍了自己,極致的憤怒已經把他淹沒了。

  “剛丟失一個上古之血,現在又來一個。今天是我的幸運日嗎?”剛剛丟失了希瑞蹤跡的巫師大笑起來,毫不在意扯到傷口,他裝模作樣地行了個禮,“你果然沒有死,我的王子。”

  “我從地獄回來了,威戈佛特茲。”費恩開始撕開卷軸,給自己附加法術,還掏出了寶石般的短劍,他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了聲音,“今天,讓我們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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