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威的腦袋嗡地就炸了,臉上的表情極其精彩,疑惑、恐懼、不敢相信,甚至還殘留著一絲怒火,他用顫抖的聲線說道:“左先生不要玩笑,趕緊把靈丹給我。”
左丘也懶得和常威廢話,該問的都問了,常威已經沒用了,而且已經快兩個小時了,常威的死期也快到了。
左丘御使白骨、血海二劍殺死常威,白骨吞魂,血海噬血。
頃刻之間,常威就從一個血肉豐滿的大活人變成了皮包骨頭的死尸,全身精華被兩柄法劍吸得一絲不剩。
左丘和常威說的什么給他一條活路,什么九轉大還丹,都是瞎編的,只是為了從常威嘴里套話而已。
左丘先告訴常威他命懸一線,馬上就要死了,這些都是真的,常威自己也能察覺到,這就讓常威陷入深深的絕望。
之后左丘再告訴常威自己有辦法救他,話里話外都在暗示常威想要活下去只能和他合作。
再利用常威無法感知到魂魄情況這一點,從常威口中騙出所有關于幽冥教的情報。
而這枚所謂的九轉大還丹只不過是左丘之前剩下的修復魂魄傷勢的補藥靈丹,名為‘固魂丹’,藥效就是讓服用者可以更清晰地感知到魂魄,固定魂魄的傷勢不再惡化,為服用者創造出修復魂魄的機會。
所以常威服下半枚‘固魂丹’后,才會能感知到自己破碎的魂魄,并且感知到魂魄的碎裂停止了。
而且左丘在拿出‘固魂丹’時,還在暗中以真元催發丹藥藥力,所以空氣中才會出現一股異香,常威才會這么容易就上當。
當然也是因為常威沒有別的路可以走,要么賭一把,相信左丘的人品,要么就等死,很明顯常威不想死,那么他只有和左丘交易這一條路,雖然左丘把他坑死了。
一眉看著到死都在慘叫,死了之后都沒有合上嘴的常威,又看了看白骨、血海二劍,一字眉緊鎖,臉上略帶著一絲厭惡,“師弟,這種魔道法劍以后還是少用,吞魂噬血有傷天和。”
“功訣法劍皆為外物,我輩用之正則正,用之魔則魔,師兄怎么和那些迂腐之人一樣啊。”左丘笑著說道。
一眉搖搖頭,他雖然不贊同左丘的說法,但也不好多說什么,“還是少用為好。”
左丘點點頭沒有和一眉爭論,他檢查著常威的玉扳指,里面除了一些雜物之外,只有十來張靈符,黑漆漆的,他認不出這是什么符篆,便遞給了一眉。
一眉拿在手中翻看之后說:“這是幽冥教的‘黑云符’,既可以召喚出一團遮蔽靈光視線的黑云,也可以將黑云加持在雙腿,使人身輕如燕,步履矯健。”
“嗯,這應該就是剛才常威說的幽冥教徒的信物吧。”左丘把玩著一枚黃銅指環說道。
他對這枚黃銅指環很熟悉,因為王道人死后也留下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指環。
那枚黃銅指環是王道人留下的唯一一件戰利品,左丘曾經也仔細地檢查過,可是卻沒發現任何用處,只能將它扔在腕表里吃灰。
直到常威說出幽冥教徒互相驗證身份的方法后,左丘才明白這黃銅指環的用途。
因為幽冥教組織嚴密,不同部門的成員之間基本沒有什么見面的機會,也沒有什么交流,如果有跨區域,跨部門的共同行動,或是任務,就需要驗證身份,而黃銅指環就是驗證方法之一。
比如說坐鎮山門的閻羅殿下屬的一名教徒來任家鎮出差,他就需要提供蓋有閻羅殿殿主印璽的公文,專為這次公差而特別設置的暗語,還有和他魂魄相連的黃銅指環,三者缺一不可。
按照常威的說法,這些指環是幽冥教主親手煉制的,每位教徒此生只此一枚,如若丟失,罪同叛教。
如果指環主人死去,指環就不會再有任何動靜。
當一死一活兩個指環相遇時,活人指環發出的是紅光,死人指環不會散發光芒,這么做是為了防止有人在殺死幽冥教徒后,拿著指環四處捕殺其他的幽冥教徒。
如果是正常的驗證身份,發出的光芒應該是白色的。
當然指環的主人可以隨時屏蔽、制止指環散發紅光。
根據常威的講述,王道人和余道人宿怨極深,老王費盡心機想要搞死余道人。
當王道人從某處得知余道人在任家鎮的消息后,也來到任家鎮,一邊煉尸,一邊尋找余道人的蹤跡,想要殺死余道人。
不過他們二人中余道人的手段還是更高一籌,王道人找了余道人十年都沒找到,反而他的一舉一動都在余道人的眼皮子底下,還借著左丘、一眉的手滅了王道人,除去了心腹大患。
命令常威偷偷散布招鬼之法,讓芭蕉園女鬼現身害人,使得一眉懷疑白玉樓,進而發現王道人的存在;做下保安隊血案,把矛頭指向白玉樓和王道人;通過種種不經意的小伎倆使白玉樓管事馮義巧遇周青幾人,將他們引到白府,直接引發了左丘、一眉和王道人、白氏兄弟的戰斗,這些都是余道人的手筆。
剛剛在常威說完這些后,左丘真是驚出一身冷汗,他怎么也沒想到一次普普通通的任務背后還有一只黑手在操控著一切。
幸好當時余道人害怕魚死網破,沒有趁火打劫,不然左丘、一眉、過修、楊洪,還有女孩們,有一個算一個,沒人能活著走出白府大門。
余道人之所以能把義莊和王道人的一舉一動都了若指掌,是因為他有一只特別的靈寵,一只成精的蒼鷹。
這是蒼鷹終日飛翔在義莊和白府的上空,在一眉和王道人的警覺范圍之外,純以肉眼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而且蒼鷹與余道人魂魄相連,蒼鷹看到的一切余道人也能直接看到,所以余道人對一眉的了解遠遠超出一眉的想象。
其實,在左丘知道余道人的監視手段之后,他就隱隱地有一種不安。
從左丘所經歷的事情來看,這個余道人心思縝密,性格謹慎,不出手則已,出手則必中敵人要害,一子落下,必有連綿后手相伴。
可再看銅甲尸這件事,余道人似乎并不在乎事情的成敗,反而放手讓常威這么一個性格驕縱之人全權主持。
余道人知道左丘和一眉已經知道銅甲尸的存在,但余道人根本不在乎,他的招數本就是陽謀。
他的計劃是讓常威帶著本部四名判官和無常部的五名無常,在任威勇墓地配合銅甲尸強殺左丘和一眉,若是強殺不成則力保銅甲尸全身而退,暗中操控銅甲尸殘殺任家鎮百姓,迫使一眉全力追捕銅甲尸,從而把一眉的關注點從龍氣上移開。
這個計劃雖然說不上多精妙、隱蔽,但卻勝在簡潔,凌厲,直擊一眉的性格弱點,目的就是拖延左丘和一眉的行動,一看就知道是老手布置。
可常威偏偏自作聰明,想要戲耍左丘、一眉,提前把銅甲尸偷偷挖出,讓九名屬下埋伏在歸途必經的山道旁,自己帶著銅甲尸偽裝在遷葬隊伍中,這樣讓左丘和一眉放松警惕,等到左丘他們走過山道時再里應外合,殺左丘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將義莊五人一舉消滅。
常威的新計劃就布置了太多花哨且不必要的步驟,常威自信可以戲耍左丘和一眉,可他萬萬沒想到還沒等自己出手,左丘就已經識破了他的偽裝。
所以問題來了,余道人不可能不知道常威擅自修改了計劃,那他為什么不阻止常威的胡鬧,為什么放任常威執行一個風險這么大的計劃?
左丘想了半天,只覺得余道人真正的目標似乎也不是自己和一眉。
銅甲尸更像是一個煙霧彈,可真正的目標是誰呢?
左丘也想不出來。
左丘把這些猜測暫時放下,從玉扳指里拿出最后兩件東西,一本經書和一塊令牌。
令牌通體黑色,正面刻著一個大篆銅字,字形古樸,隱隱透出一股尸氣,和銅甲尸尸氣極為相似,但更加精純,這應該是操控銅甲尸的尸牌,這東西還是需要四目來保管。
而經書名為魄妖尸賊訣,左丘翻開粗略一覽,開篇總綱就寫著:“惡夢者,一曰魄妖,二曰心試,三曰尸賊,此三者魂魄之賊也。尋常之法滅三賊而消惡夢,吾之法養三賊而操魂魄……”
魄妖尸賊訣書中記載此法的創始人曾以此法修煉至天魔境界,真假不知,但只看內容也稱得上是一門上乘魔道功法。
此法分為兩個大階,第一個大階是七情境,講的是養三賊而壯七魄,以七魄控七情,然后壯大七情六欲,融匯七魄七情而鑄成‘七魄七情法相’,也就是之前常威的那個怪異神像。
這‘七魄七情法相’不僅能以七情化作七件法寶,常威的白劍、血刀、黑槍、寶珠、金鎖、玉繩和額頭那枚神目就是以七情凝練而成的。
法相還能挑動敵人的七情六欲,毫無痕跡地讓敵人在戰斗之中失神,更可以入夢、造夢、控夢,把他人的意識拉入夢境之中。
只不過常威功力尚淺,拉人入夢這種操作只能在毫無干擾的情況下做出,在劇烈的戰斗中是用不出來的,不然左丘也沒這么容易就打敗常威。
等到常威能把法相的面目顯化出來,他也就突破至煉神境界了。
第二個大階是心魂境,講的是融三賊入三魂,再以三魂三賊熔‘七魄七情法相’,鑄成‘心魂法相’,最后若能歷天劫而不死,便能成就天魔道果。
當左丘看到‘天劫’二字時,腦瓜子是嗡嗡直響,他現在對這兩個字是極其敏感。
到現在他還沒能明白這天劫到底是怎么回事。
書中總綱中還記載了兩種練法,第一種是要放縱自身情欲,做他人所不能為、不敢為之事,不斷壯大自身情欲,鑄就兩大法相。
這種練法算是王道之路,練成之后根基扎實,真元渾厚,戰力出眾,缺點就是容易沉溺在情欲之中而無法自拔,心智不堅定者往往還沒鑄成法相就已經縱欲而死了。
第二種練法是魔道中的魔道,因為惡夢三賊本就有入夢、造夢的本事,所以習練者可以操控他人夢境,讓他人在夢中歷經世間萬象,等到做夢之人的七情六欲到達頂峰時,在將做夢之人的魂魄連同情欲一起吞噬,從而壯大自己。
這種練法是速成之法,像常威修煉魄妖尸賊訣不過五六年就已經摸到了煉神境界的門檻了。
可缺點就是根基不穩,突破境界尤為艱難兇險,平時心境稍有波動,就容易被情欲支配,做出不理智的決定。
常威就是因為無法駕馭自身情欲,才使得驕縱之心日益壯大,最后自己把自己給玩死了。
左丘大致閱覽一遍后,覺得這部功法的精髓不在魄妖、尸賊,而在心試,更準確的說是心。
表面上看這是一部錘煉三魂七魄的功法,可實際上它卻是一部修心功法。
只有做到遨游情欲之中而不染半點情欲,萬般紅塵由心生而我自如清風拂山崗,才算是修煉大成。
其實,魄妖尸賊訣看似是魔道功法,可骨子里卻有一絲儒家的味道,它所追求的最高境界頗有幾分從心所欲不逾矩的意思。
像常威這樣一味地吞噬魂魄,壯大功力,反而是走歪了路,落了下乘,也不知道余道人是怎么教徒弟的。
左丘將常威的尸體焚燒為灰燼,和一眉原路返回,兩人商量之后決定離開任家諸人,繞路返回義莊。
這一是為了不連累任家,常威交代任家沒有參與幽冥教之事,被牽連進來純屬倒霉。
二是甩開累贅,輕裝返回義莊,準備突襲地宮的作戰計劃,按照左丘的想法是今夜或是明晚進攻地宮,最好是今夜。
再把張道沖拉上,這樣保險,所以這個時候再和那些小嘍啰糾纏就不值當了,宋帝殿殿主余道人才是大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