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出傳訊飛劍后,一眉在客廳中來回踱步,文才本想問一下一眉晚飯想吃什么,可看到自己師父陰沉沉的臉色和散落一地的碎木頭,便很識趣地沒有打擾一眉。
左丘坐在椅子上閉目養神,這一天從早上到晚上基本沒怎么休息,還和常威大戰一場,雖然他體內的真元恢復的差不多了,但是心力精神卻很疲憊。
尤其是小鳳驕被余道人綁架,這讓左丘心中極為震驚,甚至可以說的是沮喪挫敗,他向來自詡冷靜果決,機智過人,雖然修為不俗,行事卻從不推崇武力。
可在這兩次任務中他基本上是被余道人玩弄于股掌之間,所有的目標,所有的行動都是余道人放出的誘餌,在余道人眼中他左丘應該就是一個愚蠢無知又洋洋自得的小丑。
這讓左丘重新體會到久違的挫折感,記得上一次這種感覺還是在左丘下山之處,被人用陰招打得半死時體驗到的。
左丘不敢再出錯了,這一次是小鳳驕遭難,那下一次很可能就是他自己的死期。
不過之所以出現這種局面的責任也不能全怪左丘。
一是因為余道人在暗,左丘在明,左丘只能被動接招。
二是因為這方世界也不是左丘所熟悉的主世界神州修行界,他在這里沒什么情報來源,只能依靠一眉,最熟悉的原著劇情也被魔改的面目全非,他甚至連這里修行界眾所周知的勢力劃分都不知道。
天時、地利、人和三大要素,左丘沒有一個是處于優勢地位,自然很難勝過余道人。
左丘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時間,已經過去快兩個小時了,張道沖還沒有出現,看了這位張天師很忙啊。
在等待時左丘慢慢地調整自己的心態,腦子里漸漸浮現出一個猜測,或者說是比喻。
余道人和張道沖就像兩個棋手分執黑白,黑棋是幽冥教徒,白棋是左丘和一眉,按理說下棋應該是雙方有來有往,互不相讓才對。
可是這幾天里左丘只感受到了來自余道人的壓力,卻沒有感到張道沖有任何出招的跡象,張道沖除了送來一方‘北邙治都功印’外,就再沒有動靜了。
要么是張道沖真正的棋子不是左丘和一眉,所以他在布局行動時,左丘才會感受不到他的存在。
要么是張道沖有意這么做的,或者說小鳳驕被綁走是他希望看到的局面。
分而言之,第一種情況時有可能的,張道沖身為天師府前代掌府天師,手里有幾個不為人知的暗子很正常。
但要是第二種情況就難說了,張道沖為什么希望小鳳驕被余道人抓走呢?
仔細分析之下,不難發現張道沖和幽冥教在前期的目標是一致的,不管想對龍氣做什么手段,不管是污染,還是煉化,首先都要捕捉到龍氣。
龍氣到不了手里,想得再多也是yy。
如果小鳳驕被綁走是張道沖所希望看到的局面,那么小鳳驕就很可能牽扯到捕捉龍氣之事。
左丘忍不住揉了揉鼻梁,這么分析下來他突然發現自己和一眉很可能處于四面楚歌,孤立無援的境地。
除了他們兩個,哦,還有四目,其他人可能都不希望小鳳驕被救出來,至少在捕捉到龍氣之前是這樣的。
左丘在閉目沉思,一眉卻是越等越焦急。
清晰、均勻、有力的落地鐘鐘擺聲在寂靜的客廳內顯得有些刺耳,至少在一眉聽來是這樣的。
已經到了忍耐極限的一眉抓起他的土黃色布袋,什么話都不說就向外走去。
這時一股清風吹進客廳,風力很微弱,但拂過左丘面龐時卻讓他感到一絲呼嘯之意。
還是一身明黃色華貴道袍的張道沖突然從風中顯化出來,就站在一眉的身前。
一眉雖然心中滿是怒火,但依舊抱拳行禮:“見過張真人。”
還未起身便立刻對張道沖說道:“鳳兒他被幽冥教抓走了……”
左丘也趕忙上前行禮,隨后便裝作是個木頭人,一言不發。
張道沖看了左丘一眼,嘴上卻對一眉呵斥道:“一把年紀了還這么毛躁,焚元師弟是怎么教的你,靜心是我道門修行的第一步,你現在這個樣子還不如一個三歲的娃娃!”
左丘站在一旁眨眨眼,原來一眉的師父叫焚元,名字倒是挺好聽的,只是從來沒聽說過。
“是弟子失態了,多謝真人教誨。”一眉深呼一口氣低頭認錯。
三山符篆各派枝葉相連,關系本來就不錯,張道沖也算是一眉的長輩,更何況他還搬出了一眉已經過世的師父,不認錯也不行啊。
張道沖做到主位上,擺擺手示意沒關系,“鳳兒的事本座已經知道了,你的心情本座也能理解,但是心境不能亂,心境一亂,萬事皆休。”
“是,弟子明白。”一眉低聲應道。
左丘突然插話道:“真人可知余道人為什么要劫走鳳兒?”
張道沖笑了笑,不答反問:“你們可知道這世間何物不在五蟲五仙之列?”
一眉沒心思猜謎,左丘則想了想回道:“世間不在十類之列者甚多,一時間也難以一一列舉,不知真人此問有何用意?”
這話倒不是左丘敷衍張道沖,五仙者天、地、神、人、鬼,五蟲者蠃、鱗、毛、羽、昆,這些都是神州自古流傳下來的生物分類法,是有一定道理的。
可要是站在主神空間的高度在看五蟲五仙論,就會發現很多漏洞,左丘這短短時間內在主神空間所看到的各類奇形怪狀的輪回者,就不是五蟲五仙所能劃分的。
比如機械生命、硅基生命、AI生命,還有病毒體、信息體,還有其他各種各類的奇特生命體都是超出五蟲五仙范疇的。
可是這些左丘也沒法告訴張道沖,說了張道沖也理解不了,所以只能含糊地說了句‘甚多’。
“哦,甚多?”張道沖聽了之后又笑著問道:“那你這甚多之中又有何物是可以不入九幽十八獄受刑?”
在神州的世界體系中,除了超脫天地的道家金仙、釋教佛陀、魔道魔主、鬼道閻羅、妖族大圣之外,沒有任何一種生靈可以在死后不入陰司判刑的,哪怕是煉虛真仙也一樣。
所以張道沖這一問倒是把左丘難住了,總不能說霸天虎可以不入九幽十八獄受刑吧,但更讓左丘奇怪的是張道沖到底想說些什么。
見左丘不說話了,張道沖收起笑容,正色說道:“僵尸者,不生不死,不老不滅,不入陽間生靈,不服陰司管束,為人死之后所化之物,勉強與鬼道能沾點邊,但絕不在五仙五蟲之列,也不受陰司刑律管轄,不被天地因果所制。”
“僵尸之所以如此特殊,一說是因為僵尸是死后而生,又不是之前活人的靈性,是憑空生出的物種,所以不在三界五行十類之列,還有一說是因為世間第一只旱魃為黃帝之女,天地生靈感念黃帝功德,再加上旱魃曾有功德于天地,所以后代僵尸皆為始祖旱魃之遺脈,不受陰司管轄,不被因果所制。”
他看了一眼認真聽課的左丘,最后說道:“僵尸追求由死轉生,再活為人,正如我輩修士以凡人之身上窺大道,求成仙之果,都是無比艱難的,可一旦功成也將超脫于凡俗,而鳳兒就是所有僵尸中最特殊的一個。”
左丘腦海中靈光一閃,“真人是說僵尸不在十類之列,故而可以碰觸龍氣而不損不傷是嗎?”
“意思差不多。”張道沖糾正道:“不能說沒有絲毫損傷,但也比其他所有生靈更容易接觸龍氣,所以幽冥教才會花二十年的時間養成一具銅甲尸,為的就是以銅甲尸堅韌的軀體封鎖住龍氣。”
“可是當余道人知道鳳兒的存在后,便把龍氣容器由銅甲尸換成了鳳兒,是嗎?”
左丘接口說道,可還是有些不解,“為什么是鳳兒呢?”
“因為鳳兒生死一體,是活魂僵尸,多出了別的僵尸絕不可能有的活人魂魄,雖然活魂受尸氣侵蝕常有傾覆之危,但他的靈性、靈智都遠超銅甲尸,以鳳兒為容器可以更容易吸納封存龍氣,這就是原……。”
“我這便去救出鳳兒,求真人助弟子一臂之力。”
一眉在一旁越聽越害怕,尤其是張道沖說到幽冥教要用小鳳驕做龍氣容器的時候,便忍不住出言打斷張道沖說話。
張道沖有些不悅地瞥了一眉一下,搖搖頭說道:“本座不能出手。”
“可是……”
“不是本座不想救出鳳兒,而是本座有不得不這么做。”
張道沖舉起手示意一眉不要說話,“今日丑時(凌晨一點到三點)本座接到傳訊,負責攔截松江府入海龍氣的正道隊伍已經失敗了,全真道、靈隱寺和其他宗門都損失慘重,龍氣被幽冥教收入囊中。”
一眉被這個消息驚得神魂顛倒,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而且在今日午時,本座突然察覺到在任家鎮附近多出一股神秘的氣息,如果本座所料不差的話,他應該是幽冥教的左護法地藏,再加上那頭老蛟在一旁窺伺,本座若是出手立刻就會被他們群起而攻,到時別說是救出鳳兒了,恐怕本座都自身難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