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左丘站了起來,一眉關切地問:“師弟想通了?”
左丘面帶笑容,神態很放松,“嗯,多虧了師兄當頭棒喝,左丘感激不盡。”
一眉仔細觀察著左丘的神情,視線一直停在左丘的臉上,見左丘的確是沒有了之前的急躁冒進的樣子,才算是松了一口氣。
在拯救鳳兒這件事上,左丘的作用是很大的,尤其是他還渡過了天劫,突破了煉神境界,說他是一眉的救星也不為過。
而左丘對于一眉略微有些無禮的打量并沒有什么不耐和反感,畢竟到了戰場上他們兩個便是生死相托,并肩而戰的戰友了,一眉這么做也是對他們兩個的生命負責。
“沒事了就好,走吧。”一眉把心放到了肚子里,笑著說道。
二人再次踏上歸途,路上左丘突然向一眉詢問:“那具銅甲尸怎么樣了?四目的進展如何?”
左丘之前全部的精力都在調養身心,準備渡劫上,四目則一直宅在獅子觀的一個廢棄柴房里鼓搗那具銅甲尸,所以他對四目這幾天的情況是一無所知。
一眉搖搖頭,看他的臉色情況可能不太樂觀,左丘追問:“張道沖還是不肯幫忙嗎?”
“倒也不是。”一眉終于開口了,“四目這小子說什么君子要自強不息,死活不愿意去找張道沖求助,所以現在還是在原地踏步。”
左丘一愣,四目是不是腦子進水了,他一個茅山道士扯什么君子,“為什么啊?”
“誰知道他是哪根筋搭錯了,回去以后你自己去問他吧。”一眉顯然是被四目氣的夠嗆,直接結束了這個話題,根本不愿意多說什么。
反正也不是什么要緊的事,左丘就沒有追問下去。
兩人聊著閑話,不知不覺就走到了獅子觀,小道童明風依舊站在山門處值守。
這個獅子觀雖然占地遼闊,觀宇壯麗,卻年久失修,外表看上去很殘破,尤其是獅子觀的山門歷年下來,風吹雨打,頗有頹垣斷塹之感。
再加上明風這么一個沒成年的小孩子在破敗的山門前這么迎來送往的,更是給人一種凄涼落寞之感。
一眉也曾和左丘說過獅子觀的歷史,獅子觀開創于五百多年前的明永樂年間,開觀祖師是一位煉神巔峰的道門真人,是當時位于神州修行界金字塔頂峰的絕頂高人,只不過沒有渡過成仙之劫,坐化而死。
據說這位真人在靖難之役中曾經幫助過永樂大帝,相傳還是救命之恩,這座獅子觀便是永樂大帝為這位真人專門修建的。
之后因為獅子觀歷代傳人不肖,把家底都敗光了,才一步一步淪落到如今這般地步。
現在的獅子觀除了明風小道童之外,傳人就只有明風的師父簡元道人了。
不過獅子觀再怎么落魄,也是金陵地界上除了朝天宮之外最大的道觀了,甚至到從面積上來說,獅子觀并不遜色于朝天宮。
只是朝天宮在金陵城內,張道沖他們幾個主事的可能是不想太早了其他勢力發生沖突,所以才選擇獅子觀作為落腳點。
“一眉師叔好,左師叔好。”
明風老遠就看見左丘和一眉了,等到他們稍一走近便立刻行禮問好,標準的九十度鞠躬,生怕因為禮數不周,惹得他們生氣。
看來明風這戰戰兢兢的樣子,他最近的日子不太好過啊。
不過想想也是,獅子觀現在聚集了一百多位佛道各宗修士,修為最差的也是煉氣三重,可以說是聚集了這方世界修行界中道佛宗門的精華。
可是這人多了以后是非自然也就多了,明風作為迎來送往的接待人員難免被這些修士訓斥,看到左丘這些外來者后心中自然有些畏懼。
一眉扶起明風,帶著微笑,語氣溫和地沖著明風安撫道:“我和你左師叔都不是挑禮之人,以后見到我們不用這么拘束,隨意點。”
明風低著頭,糯糯的回應道:“師叔言重了,弟子不敢。”
一眉不自覺地微微一嘆,看明風的面相不過十一二歲,和鳳兒的年紀也差不多,卻被逼得如此謹小慎微,實在是讓他有些心疼。
一眉把自己的語調放得更加緩和,語氣更加溫暖,“現在獅子觀中同道聚集,少不了會有些摩擦,你和簡元師兄是地主,難免要多擔待點,不過大家都沒什么惡意,你也不必過于記掛,一切以平常心對待便好。”
明風微微抬頭瞟了一眉一下,立刻又低下了頭,像一只受盡的小鹿一樣,嘴唇努動了一會兒才從喉嚨里發出細微的聲音:“多謝師叔關愛,明風謹記在心。”
見明風還是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一眉不由輕嘆,也沒再說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就和左丘向觀內走去。
明風一動不動,一直等他們走遠了才回頭望著一眉的背影,咬著嘴唇,揉了揉眼睛。
走過靈官殿,左丘笑著問道:“師兄可是見人思人,動了惻隱之心?”
一眉沉默了一會兒,“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這話說著容易,做著難,明風和鳳兒的年紀差不多大,我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能做到愛屋及烏已經不易了,師兄方才還教導我不要急躁冒進,你自己可不要重蹈覆轍啊。”
一眉露出一絲苦笑,“勸人容易勸己難啊,事關鳳兒我也只能說盡力而已,這幾日師弟還要多多提醒,時刻監督。”
“師兄放心,我會的。”
二人穿過重重廂房,走到自己的住所門前,兩個人同時停住了腳步,對視了一眼,面色凝重。
此時從房間里傳來了張道沖的聲音:“站在外面干嘛,進來坐下說說話。”
左丘當先走到門邊,掀起防風保暖的厚布門簾走進屋內,一眉緊隨其后。
張道沖坐在左邊的靠墻太師椅上,看到他們進來了,笑著伸手示意他們坐下。
左丘和一眉向張道沖行禮后坐到了八仙桌邊,背對房門,面朝張道沖。
“不知真人到訪,左丘有失遠迎,還望真人海涵。”
張道沖笑著擺擺手,“本座是不請自來,那能怪你們呢。”
“更何況渡劫才是大事,迎不迎接的無所謂。”
張道沖看著左丘,上下打量了一番,臉上的笑容愈發燦爛,“再說本座還沒有恭喜你渡劫成功,又怎么會怪罪你們呢。”
左丘又不傻,他絕不會把張道沖的客氣話當真,內心毫無波瀾,臉上卻做出一副誠惶誠恐,興高采烈,又帶著幾分洋洋得意的表情,“真人法眼如炬,洞徹萬里,左丘剛剛渡過天劫不到半個時辰,您就已經知道了,真是令晚輩敬佩。”
張道沖沒有在意左丘的馬屁,“方才云靈湖一帶靈氣紊亂,陰陽不明,連天機都被遮蔽了,分明是有人在那里渡劫,而現在獅子觀中的煉氣修士只有再沒有人有如此修為,渡劫之人并不難猜,故而本座才專門來這里等你。”
他又看了看左丘的右臂,有些惋惜地說道:“不過你雖然渡劫成功,可好像受傷不淺啊,需要本座幫忙嗎?”
剛才左丘向他行禮時,沒有一絲血肉的右手被他看見,現在張道沖如此殷勤,實在讓左丘有點不太習慣。
況且左丘一直對張道沖抱有很深的戒心,就算張道沖有辦法治好他的右手,他也沒有膽量同意,誰知道這老東西會不會趁著治療右手的機會再對左丘搞什么小動作啊。
左丘向張道沖抱拳感謝,“多謝真人厚愛,一點小傷沒什么大事,怎敢勞煩真人。”
張道沖笑了笑,沒有再堅持,他可是堂堂天師府大天師,又不是什么見人笑三分的商賈,主動提出幫助是給左丘臉,可左丘不識抬舉他也不會不依不饒,畢竟他張真人也是要臉的。
左丘也拿不準張道沖這次來的目的是什么,不過從剛才的談話中分析,他好像沒什么惡意,反而有點拉攏的意思。
不過左丘覺得不能讓張道沖掌握主動,便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關于幽冥教的計劃,不知真人這幾日可有什么新的消息?他們準備什么時候舉行那個傾天秘軌。”
說著,左丘又歉然一笑,“畢竟鳳兒的性命還握在他們手里,我和師兄每日都心急如焚,還請真人見諒。”
一眉從進門便一言不發,望著圓桌上的茶杯出神,此時聽到左丘提起鳳兒才精神一震,直愣愣地盯著張道沖。
張道沖頷首而笑,似乎是頗為理解他們的心情,“你們救子心切,救徒心切,本座都能理解,不過你們也要知道幽冥教教規森嚴,分層嚴密,極難從他們內部打探消息,因此我們還不知道幽冥教到底準備何時舉行傾天秘軌。”
一眉聽了頓時精神一泄,不過他隨即又打起精神,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左丘也裝作有些失望,“晚輩明白,不過若是得到消息還請真人務必告知晚輩二人。”
“那是自然的。”
張道沖點頭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