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失去了無形屏障的阻隔,死亡之主的磅礴氣息才算是徹底的,毫無阻攔的展現在眾人面前。
當真正直面這位偉大存在時,除了張道沖這幾位心境極為穩固的修士還敢看祂幾眼,其他的修士不是恐懼到自戳雙目,就被嚇得心神失守,瘋癲如魔,道佛聯盟還沒等到死亡之主出手就已經潰亂不堪了。
死亡之主站在空中,俯視腳下螻蟻,一個雄渾之聲在所有人心底響起,“爾等當敬畏死亡……”
死亡之主這等位格超越世界的存在已經不在使用效率低下的生靈語言了,祂心念一動便能把極大量的信息傳送到生靈的心中,而且自帶魅惑效果。
可以這么說,死亡之主的每一句話都是一道頂級真言術,換成仙道的說法就是口含天憲,言出法隨。
所以當祂第一句話在眾人心底響起之時,在場的修士除了張道沖、余道人、鶴右、許明煦和圓覺之外,只有極少數修士可以勉強抵擋住話中的魅惑之力,比如暨松,比如左丘,還有半死的一眉。
而大多數修士全都從心底生出一種膜拜之情,仿佛天上的死亡之主就是他們的救世主一般,紛紛跪倒,朝著祂所在的方向止不住地叩首。
只不過有的修士是跪在法器飛劍上,有的修士是跪在地上,就連四目也是如此,爬在地上撅著個大腚,活像一只大鵝。
左丘能抵擋住死亡之主的魅惑一是因為他道心堅定,二則是因為他剛剛渡過天劫,在天雷轟擊下直面過死亡,積蓄多年的心魔一掃而空,在一段時間內對心魔類、魅惑類的術法本身就有很高的抗性。
所以他才能在死亡之主的真言中保持本心,當然這也是因為死亡之主本就沒有用太大的力量來魅惑他們,不然在場的修士有一個算一個,全都逃不了。
而一眉能抵擋真言魅惑則是因為他本身就在面對著死亡,心念愛子的父親也早已無所畏懼,自然不會被魅惑。
不過一眉就算是保持著心智的情形也毫無用處,他現在這種狀態是不可能再參加戰斗的。
死亡之主看著跪拜在地的修士,決定賞賜給他們更高的榮譽,更大的神恩,“爾等當敬獻死亡……”
死亡之主是一位偉大的存在,但祂絕不是一位仁慈的偉大存在,也絕不是凡人口中散發著無量光明,能夠帶來無窮溫暖的神靈。
恰恰相反,死亡才是祂唯一帶來的東西。
第二句話在眾人心中響起之后,所有被魅惑的修士全都起身,昂著頭望向祂,雙手交叉在胸,高聲呼喊:“吾等當敬獻自身……”
一句話說完,冰冷死寂的黑色火焰突然出現在所有被魅惑的修士的身上,血肉、骨骼、真元、魂魄,所有的一切都在平靜的火焰中化為灰燼。
“噌……”
‘三五雌雄斬邪劍’劍刃相撞,一聲刺耳清冽的劍鳴聲響徹云霄,其中殺意卓絕,錚錚如荊軻刺秦,聶政刺韓,風骨凜凜而不可侵。
張道沖這一記錚錚劍鳴雖沒有消耗太多真元,但是卻極其耗費心力元神,他想以此喚醒被魅惑的修士,可結果卻不怎么美好。
除了十來個心智堅定,被魅惑較淺的修士勉強掙脫出來,其他人還是在熊熊烈火中化為灰燼,其中也包括四目。
一眉看著死無全尸的師弟,心中從未像現在這樣痛恨過自己的弱小無力,即便是小鳳驕被劫走也沒有此時心痛欲絕。
焚元真人座下共有弟子四人,大師兄素來性格高傲不群,和三位師弟師妹的關系其實不算很融洽,小師妹雖然天真爛漫,嬌俏可愛,與三位師兄的關系都很好,但畢竟男女有別,親近之處還是少了幾分。
唯有四目,他是與一眉關系最好,感情最深的,在師父門下學藝時二人便形影不離,親如兄弟,無話不談,后來焚元真人仙逝,弟子四人各走道途,四目和一眉便結伴游歷天下,降妖除魔。
后來一眉成家,也唯有四目時刻掛念著自己這位二師兄,每次趕尸不管遠近都會繞路來探望一眉。
就算是因為張道沖而定居任家鎮,一眉也把自己的住址告知四目,為的就是有個知心人能說說心中苦悶,可一眉沒想到正是因為自己的私心,才害死了四目。
如果他不把自己在任家鎮定居之事告知四目,四目也就不會被卷入到這場大戰之中,更不會因此喪命。
“噗……”
擋在地上的一眉吐出一口烏黑淤血,可是卻沒有好受半點,烏黑的血液落在他的身上,浸潤他的衣物,血跡斑駁的道袍看上去分外落魄,也透出肅殺之意。
一眉心神內斂,將殘破的陰神勉力聚攏,他現在雖然身受重傷,半死不活,一身術法無用武之地,可是他還有一道燃魂之法可以施展,就算殺不死天上那個王八蛋,也要咬下祂幾塊肉來。
就在一眉正要燃燒陰神之時突然一個手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打斷了他的自殺,“師兄不必如此……”
另一邊,在左丘全力抵擋死亡之主的侵蝕之時,余道人憑借著自身高出一籌的修為,硬扛著死亡之主的壓力,大步逃竄。
余道人心里明白,從這位不知名的偉大存在降臨之始道佛聯盟的覆滅就已經無法避免了,為了不給他們陪葬,他全速必須逃離內殿。
如果余道人在突入祭壇頂層時沒有私心自用,只想著自己的利益,而是全力向幽冥教主突進,力爭打斷秘軌祭祀的進程,死亡之主很可能就無法降臨。
甚至他在搶下小鳳驕之后,如果沒有立刻撤退,拖住閻羅殿主祭獻自身,那么也能拖延死亡之主的降臨,等到張道沖突破地藏的防御,那樣的話,局面就不是現在這種絕地死路了。
說白了,他和張道沖之間本就是在利益驅使下的聯合,沒有任何約束力,說的再難聽點,整個反幽冥教聯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各有各的小心思,事到臨頭自然是先顧全自己的利益,誰會去管什么大局。
左丘調整自己的呼吸,活動僵硬的身軀,開始踉踉蹌蹌地追趕余道人。
死亡之主說了兩句話后便沒有再管剩余的修士,祂左右轉頭看了看內殿之中的天地,這里太過狹小了,擠的祂很不舒服。
所以祂舉起右臂,并掌成刀,從上而下,前劈而出,然后整個內殿天地竟然發出陣陣顫抖,一道黑色裂痕在天幕浮現,粗如峽谷,長貫東西兩極。
然后整個內殿天地如同一張輕薄白紙被撕為兩截,平原、天空全都如光影一般閃爍不定,露出了外界鬼蜮的陰森景象。
可是死亡之主覺得鬼蜮也太過擁擠,祂舉起雙手,對著天幕裂縫向兩邊一撕,真實的世界就此顯露在祂的眼前。
死亡之主的動作看上去很輕柔,可是剩余修士們卻在天崩地裂中搖擺不定,若不是張道沖他們都飛在天上,光是地面裂開的峽谷裂縫就夠他們喝一壺的。
遭遇到如此天地之威,左丘也顧不得追趕余道人,左右橫跳,躲避著腳下的裂縫。
其實地裂還只是小事,小世界的突然破裂,顯現在現世之中,才是最大的危險。
世界與世界的疊加導致空間的碎片化,無數散發著幽深氣息的次元裂縫遍布天地之間。
大地與大地的碰撞掀起陣陣狂潮,地面在大地之力的作用下或是高凸成峰,或是低陷為谷,無數的裂縫以祭壇為中心向四周擴散,原本平坦的地面已經變成了錯綜復雜的死亡迷宮。
遠處年久失修的城墻也在大地的怒吼中徹底倒塌,本來平靜的城池瞬間沸騰起來,無數居民從夢中驚醒,高喊著地龍翻身,跑到街面上。
死亡之主扭頭看向城池,臉上泛起一抹微笑,在祂看來近百名修士的祭獻只是零食,城池中的近百萬民眾才算的上是餐前小菜,而真正的主菜則是這方世界。
祂準備飛向城池,品嘗信徒們祭獻給他的餐前小菜。
可就在此時,陣陣經文吟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道道明光自黑暗中升起,兩百名裝備精良,士氣高昂的黑甲教士突然出現在祭壇與城池的必經之路上。
黑甲教士結成方陣,圣光自每一位教士的身上升騰而起,凝結成一道無形的防護罩,抵御著死亡之主的氣息,守衛著教士們的心靈。
方陣中央是穿著紅色主教服的圣職部大主教保羅,他手持一柄黃金權杖,被忠誠的教士嚴密保衛著。
保羅抬頭看著天上的死亡之主,淡然說道:“主將照亮一切黑暗,萬物必要歸順于主。”
平淡的語氣中飽含著圣潔光明,常人聞之一定會心生皈依懺悔之心,可是死亡之主不是常人,祂的本質也不一定會比保羅的那位主低下。
所以保羅的圣言在對面死亡之主這等存在時,更像是一個笑話,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