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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拉幫手

  許非覺得自己就是個贛卵,思維轉變還沒通透。好在他善于反省,幾天之后,這貨就出現在了襄平紡織廠門口。

  無論名氣還是實力,它都比不過沒溝營,待好歹是一家國企,該有的都有。

  他又換上了那身人模狗樣的行頭,舊皮鞋擦得锃亮,頭發抿了又抿,配上沉穩的姿態,無形中大了好幾歲。

  他直接到了值班室,遞上花了一包煙才將“旅游”改成“出差”的單位介紹信。

  “鞍城曲藝團?”

  老師傅很狐疑,但身份不是假的,遂叫來了相關負責人。是個三十多歲的女同志,姓胡,頭發蓬松卷曲,挺時髦的樣子。

  “您好,我就叫您胡姐了。”

  許非跟她握了握手,道:“是這樣的,我們團想采購一些碎布,您也知道鞍城沒有紡織廠,我就到這兒瞧瞧。”

  “你們要碎布做什么?”

  胡姐也奇怪,碎布的用途有很多,但限于生產條件不足,現在基本等同于垃圾,一般無償轉給各大工廠,擦洗機械用。

  “這不開人代會了么,團里聽從號召組織開會學習,還有下個月就是建黨節,下下月建軍節,然后國慶、中秋……您知道曲藝團活動多,我們就想買點碎布回去布置布置,搞搞氣氛。”

  “碎布能搞什么氣氛?”

  “用處可多了!”

  許非掰著指頭給對方講,道:“把那些碎布裁成細條,綁在一起系個結,是不能做個彩帶彩綢啥的?還有幾片布往起一拼,就是個衣服罩,再不濟也能扎個墩布、假花……”

  “衣服罩?”胡姐又不懂了。

  “就是,呃,比如開會的時候,領導覺得熱把外套脫了。就那么掛起來吧,不雅觀,還容易臟,弄個像這樣的布套,給它罩起來。”

  他一比劃,對方馬上就明白了,不由眼睛一亮。

  這可是個好點子啊!她不曉得這個年輕人是故意說的,還是無心之失,反正自己拿回去照貓畫虎,肯定能出彩。

  開會學習嘛,是個單位都要搞,紡織廠也不例外,這要給領導弄個衣服套,簡直四面八方露臉。

  身份沒問題,理由正當,瞧著還順眼,胡姐一下子就熱情幾分,“既然這樣,我就領你去看看,具體到庫房再說。”

  “誒,那就謝謝了。”

  倆人進了大院,拐到一間倉庫,里面堆滿了各式布料。

  “你來的挺是時候,明天就讓機床廠拉走了。”

  胡姐指著一座小山高的碎布頭,道:“我也不知道你要什么樣的,自己挑吧,我就不收錢了。”

  “這可不行!”

  許非連忙擺手,道:“您心意我領了,可一碼歸一碼,我也不想因為這點便宜就讓您擔責任。”

  “呵,你還挺老成的。那行,就兩毛錢一麻袋,能拿多少拿多少。”胡姐看他愈發順眼。

  當即,這貨就pia在布頭堆里開始劃拉。

  跟沒溝營的差不多,都是棉、滌綸、滌棉混紡,他心里早有主意,多挑著棉布拿,尤其是勞動布。

  不多時,就撿了四麻袋,又買了十幾根松緊帶。

  成本才一塊錢!

  過完一套手續后,胡姐親自送他出來,表示以后有機會再合作。許非只能默默流淚,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白瞎了十幾塊錢,還特么差點崩殂。

  …………………

  午后,小院。

  進入六月份,天氣愈發炎熱,屋里基本呆不住人了。

  陳小旭靠在床上,捧著一本紅樓夢已經看了兩個小時,小臉白凈,連滴汗珠都沒有,仿佛隔絕了人間煙火。

  許是受那個討厭的家伙影響,她最近也時常請假,別問,問就是讀書備課,為拍戲做準備。

  行吧,話劇團真心希望自家能走出一個林黛玉,給予了最大限度的容忍。

  陳小旭咬著大拇指,再次讀到這段賈寶玉初試云雨情,不由喃喃道:“寶玉既是喜歡黛玉,為什么又跟襲人有了肌膚之親?后面黛玉還叫襲人好嫂子,莫非她是不介意的?”

  說罷自己搖搖頭,道:“她肯定在意的,許是王夫人把襲人的月例提到二兩,她才開這個玩笑。可是又不對,黛玉應該知道二兩銀是賈家姨娘的月例,她竟是允許男人三妻四妾的?”

  姑娘陷入了邏輯深坑,想了半天索性把書一摔,生起無緣由的悶氣。

  她最初讀紅樓夢,純由著自己的性子,看到的是寶黛兩小無猜,情真意切;是黛玉多才多情,紅顏薄命。

  但在京城聽過某人的一番話后,才發現紅樓夢居然可以這樣剖析,于是不知不覺中,角度就發生了些許轉變。

  陳小旭是個標準的悶騷性子,貌似文靜嬌弱,實則牙尖嘴利,對著生人老老實實,對著熟人胡天胡地。而她又不愛表達,難以付出真心,有事自己憋著。

  她窩在床上亂想,一會想到黛玉,一會想到自己,一會又想到準備考試的男朋友,如果考上了,必定天各一方,不知何日才能……

  “啪啪啪!”

  “啪啪啪!”

  姑娘正在難過,忽然身子一顫,跟著便按捺不住的抓狂——敲他們家窗戶的只有那個混蛋!

  她趿拉著鞋過去,那孫子就在外面比比劃劃,一嘎巴一嘎巴的聽不見響。

  “你來做什么?”她打開窗戶。

  “哇這么熱的天你還關窗戶,也不怕悶死。”

  “我樂意,你……咦?”

  陳小旭見對方灰頭土臉,跟從地里爬出來似的,奇道:“你干什么去了?”

  “等會再說,我問你,你們團是不有個廢棄的小倉庫?”

  “有啊。”

  “平時有人看著沒?”

  “沒,沒有。”

  “那太好了,快帶我過去!”

  他露出一口白牙,愈發像一只躁動的潑猴。

  “你說清楚,到底干什么?”姑娘被搞的云山霧罩。

  “自己出來看。”

  他把人叫到外面,指著院里的四個麻袋,“你可不知道我怎么扛回來的,好家伙,兩輩子都沒干過這體力活!”

  “這是什么?”

  “布頭啊,兩毛錢一袋收的。”

  “你收它做什么?”

  “當然是賺錢了,哎……”

  許非端詳了對方一陣,笑道:“我正好缺個幫手,要不你幫我一塊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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