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
少女感到有些難為情,且不說原本那碩果僅存的逼格全都被這兩個沙雕破壞了,他們兩個甚至在該辦正事的時候也還在聊過去的黑歷史。
她無奈地用手撐住額頭,帶著怒意的聲音從喉嚨深處迸發。
“給我停下來!”
于是世界便安靜了。
她看著二人僵硬的臉色,沉著臉點點頭,隨后把目光投向了站在底下的拉。
似是審視,又似是打量著些什么。
“拉,對吧。”
她的聲音變了,不像是之前的令人敬畏,而是如同微風拂面那樣讓拉下意識的感到寧靜與輕松,可是如果深究的話,就能發現蘊含在最深處的那一絲戲謔冰冷味道。
但拉卻只能感到這個看不見臉的少女對自己的感官應該不錯。
“嗯。”
少年抬起自己的眼睛,想要看看隱藏在羽衣兜帽下的面孔究竟是什么樣的,可是雙眼就被深邃的漆黑刺痛了。
他知道。
這是少女在警告他。
“介紹一下,你可以叫我死鴉,我左邊這位...”
少女用纖細的手指指了指自己,上面的皮膚比沒有顏色的石灰還要蒼白,好像在說明她是有多病弱一樣。
“君主。”
修納開口,黑色的瞳子里流轉著笑意。
“叫我提督就可以,別誤會,這當然只是一個代號。”
年輕的男人嘻嘻一笑。
“所以為什么我喝了伊倫諾的紅茶之后會到這里來?”
拉抬起頭,望見了嘴角抽搐的提督,面色驚恐的君主,還有小手在顫抖的死鴉。
這他么的是怎么了?
“紅茶?”
提督咽了一口口水,不確定地朝著少年詢問道。
“她親手給我泡的,熱騰騰的,很香,口感也非常不錯,就是喝了之后會睡著而已。”
拉點頭肯定道,又開始回味紅茶的味道。
真的很不錯。
“是紅茶...”
提督不禁朝著身旁的兩個人看過去,想要獲取直接將拉擊斃的意見。
他不想再聽到一些惡臭的東西了。
“別緊張,真要是那樣的話伊倫諾不會把他送過來的。”
死鴉的手掌虛按,示意他不要緊張,澄澈的眸子里顯露出幾分思索。
“拉,經過我們三個長時間深刻的探討之后,一致覺得你可能需要一場試煉。”
提督驚愕地看向坐在中央的少女,而另一邊的君主則給他打了個眼色,意思是不要緊張,這種事情她經常干。
少年瞇起眼,疑惑地問道:“試煉?”
“嗯,如果不想參加的話可以選擇退出,我們不會強制執行。”
死鴉輕聲說道,可在這個只有火焰燃燒的噼啪聲的大殿中是如此的清晰,就像在耳旁低語那樣。
“什么樣的試煉?”
拉覺得自己需要弄清楚這個重要的問題。
“具體內容我們也不清楚,只能向你保證,沒有任何的危險性。”
死鴉繼續說道,可是在看見拉臉上的表情后,她又無奈地加了一句。
“無論對誰。”
于是,少年就笑了,他對著黑色羽衣下的少女昂昂頭:“那就可以開始了,死鴉姐姐。”
提督沒有說話,只是目光越發的嚴肅。
君主也欲言又止,可是在感受到少女那一道目光后就悻悻地收回了自己想要說的話。
“如你所愿。”
死鴉從自己的羽衣上拔下來一根漆黑的羽毛,低聲禱告著:“它將會讓虛無的化作有形的。”
君主嘆了口氣,扯下了自己的黃金指環,朝著天空丟出,聲音依舊無奈。
“秩序將會被其束縛。”
拉的心中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最后是提督,他又看了一眼死鴉,在再三確認后才憐憫地對著底下站著的少年在心中說了聲對不起,他將自己純白的軍帽推下。
“生死再不會遵循規矩。”
半空之中,漆黑的羽毛開始燃燒,明明沒有火在上面,可是就連天穹上的烈日在相較之下都變得黯淡失色,有恢弘的歌聲奏響,于是金黃的指環便寸寸斷裂,化作了細小閃亮的金砂將羽毛全部覆蓋。
純白的軍帽早已落在了地上,就在拉的注視下,鍍金了的羽毛緩緩地飄進了其中。
這一刻,他再度昏迷過去。
“開始觀測吧。”
死鴉打了個哈欠,把頭埋在了自己柔軟的手臂上,閉上眼睛,看起來是要睡覺了。
“記得之后把數據給我。”
“可以吧。”
提督沒有拒絕。
“別傷到自己了。”
君主有些擔憂。
“管好你自己吧。”
死鴉的聲音有些模糊。
“這他媽的是什么爛好人啊...”
死鴉沉默地看著黑發的少年的心臟被寒冰構成的長劍刺穿,他卻還是笑著摸了摸眼前白兔子的耳朵,輕聲地說道:“我很開心啊,如果只是被殺死就能解決這些的話。”
少年咧嘴笑道:“我相信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霜星...不,葉蓮娜。”
“照顧好路西法。”
他凝重地叮囑道。
“還有,去告訴塔露拉,建國后,把她和我葬在一起,這樣說不定好歹還可以在地下聊天勒。”
“嗯。”
低著頭的白兔子將長劍從他的胸口里抽出,有什么猩紅的東西染到了她的臉頰上,葉蓮娜小聲應道,那粗礪的手掌在不斷的顫抖。
“那我就放心啦。”
拉閉上雙眼,死在了至交好友葉蓮娜的手上。
在屬于感染者帝國建立的前夕。
——你已觀看至BE·1000·捐軀——
——是否繼續觀看——
“草...草草草草草!”
死鴉暴怒地把眼前的光屏砸了個稀碎,她根本難以想象,這一千次的BE,竟然全是拉死在了他最親密的朋友,兄弟的手上。
明明是一個冷酷的人,可是在被朋友殺死的時候卻沒有一丁點的不樂意。
“怎么可能有這種人?!”
她難以置信,一個看起來這么有遠大抱負,一個想要把這個該死的世界給打爛重建,一個為了理想可以毫不猶豫燃燒自己的男人,居然會因為區區渺小的個人問題而失敗一千次?!
死鴉真的不相信,她瞪大眼睛,改變了隨緣的做法,少女用手狠狠地將被稱為“葉蓮娜”的要素給剔除掉。
再一次地等待著結果。
數百次的失敗后。
死鴉沉默著,重新加上了要素“葉蓮娜”,但是劃去了名為“路西法”的要素。
然后等待。
“今天是幾號啊,葉蓮娜?”
拉滿不在乎地給自己點上了一根煙,少年坐在石頭上,瞇起眼睛,傾聽著不斷逼近的馬蹄聲,就像是沉重的戰錘一樣。
“說了以后別叫我葉蓮娜了,叫我霜星就可以。”
霜星抬頭看著太陽思考了一下,然后對著拉回答道:“十二月三十一號。”
“喲,這不是年底了么,真想安穩地坐下來好好地吃頓飯啊。”
說到這里,拉就笑了出來,用手摸了摸霜星冰冷的發絲,嘆了口氣:“被人背叛的感覺不好吧。”
“確實。”
霜星應聲,用手去摸了一下地上的青草,于是青草就結冰了,失去了活力。
“但是這不怪他們,既然能過得更好,又何必跟著我們亂跑呢。”
“可是你會殺了他們的吧。”
拉覺得現在要是有一瓶快樂水就好了,因為總是抽煙有些渴了。
“這并不沖突,希望他們過得好是站在朋友的角度的,而要殺了他們則是站在敵人的立場的,我是葉蓮娜,但同時也是霜星。”
“唔...被包圍了,霜星。”
拉碾滅煙頭,金眸里像是燃燒著許多煤和木柴那樣,涌動著紅色的火焰,讓人心驚,少年伸了個懶腰,拍拍霜星的頭,對著她囑咐道:“待會兒你先走,我之后再跟上來。”
“這種蹩腳的謊言就別再說了。”
霜星鐵灰色的眸子里緩緩沉淀著一些東西,也許是戰士的怒火,是感染者的不甘,又或者是其他一些更為復雜的情感,她捏了捏拳,讓寒冬開始在體內運行。
“呀,被發現了啊。”
拉撿起了地上巨大的鐵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兩聲。
他已經可以看見了...
烏薩斯的緘默機關,還有軍隊。
“那個,葉蓮娜,活下來之后干什么都行,就記得不要為我報仇就可以了。”
男孩咧開了嘴,但似乎覺得這個說法不太正確,于是就改口道:“忘記有我這個人就可以了,葉蓮娜,以后就好好作為葉蓮娜好好活下去吧,讓霜星死在這里。”
“這算是你的私人請求嗎?”
周圍的溫度已經開始下降,這是霜星動用源石技藝的前兆。
“所以說可以嗎?”
“感染者需要我們。”
霜星的回答并未出乎拉的預料,但是少年只是輕嘆一口氣,閉上眼,再睜開。
于是就連聲音都好像有重量了。
“我一個人去吧,霜星,我先嘗試一下把過來的都殺掉,然后再試著去滅了軍隊和整個緘默機關。”
少年的聲音模糊了,變得沙啞了,就好像有一些古老而粗糙的東西塞進了他的嗓子里那樣,最后的,他用手摸了摸葉蓮娜的臉,給她留下了一個足以融化她周身寒冰的微笑。
“葉蓮娜,你做的糖真的很難吃知道嗎?”
霜星...不,現在應該是葉蓮娜愣住了,她怔怔地看著從少年背后伸展出來的東西,就連身邊的低溫都保持不住了。
“真的去送死啊?”
葉蓮娜低下頭,朝著少年問道,她知道他這一次不會再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然后嘿嘿地傻笑著了。
“嗯,真的去送死。”
無奈地應聲,少年深吸了一口氣,金黃的眼瞳歪曲著,不斷轉動,好像精密的齒輪零件那樣,直到最后豎了起來,變成了一條攝人心魄的銀色細線,他伸展背后漆黑的龍翼,掀起了颶風,但是背后的葉蓮娜就連頭發都是安靜地垂落的。
少女沉默了,雙手好像在干些什么事情。
他說:“我要走了。”
葉蓮娜把手中剝好的糖遞給拉,面色冷淡地將摻了伏特加的糖塞進了摯友的嘴里。
“謝謝。”
少年的聲音輕了下來,這糖還是這么辣,這么難吃。
但現在看來其實還挺好的么,如果糖總是甜的話,吃多了也會變得沒有味道的啊。
“再見。”
拉抬起自己的豎瞳,對著葉蓮娜和霜星做了自己最后道別。
霜星沒有回話,葉蓮娜也沉默著,她只是看著拉已經遠去的背影,緊了緊自己的披風,忽然覺得有些冷了,她轉過身,朝著與拉截然相反的道路走去。
留下了一個挺拔的背影。
就連不遠處升起的將天空染成紫黑色的火海和讓人驚駭的龍威都感覺不到了一樣。
——你已觀看至BE·567233·糖要辣的——
——是否繼續觀看——
——你選擇了是——
“不幫我一下嗎,我親愛的年小姐。”
默默地把插在胸口里的小半截鐵劍拔出來,拉朝著身邊戴著紅邊兜帽的人要了一條繃帶死死地綁在了傷口上。
“不是不想幫你啊...關鍵是我出手之后烏薩斯人造的那個東西也會出來攔住我的,等于我根本就沒有用,就算現在是殘破的,曾經好歹也是地上主宰貝希摩斯啊。”
年翹著二郎腿,沉思片刻后丟給了拉一把鐵劍,對著他說道:“這夠意思了吧,直到你死之前,這玩意都是你的。”
“謝啦,年姐姐。”
拉拿起鐵劍,打量了兩下就丟給了身旁那個戴著兜帽的人:“紅刀,給你了。”
“好。”
紅刀哥的聲音沙啞卻又富含力量,他握著這一把什么都能斬開的劍,欣慰地笑了出來。
“那就走了,年姐姐,要是我活下來的話會去羅德島找你吃火鍋的,記得少放點辣。”
拉站起身子,對著身后的年揮揮手,紅刀左手拿著跟了自己十幾年的長刀,右手則拿著年的鐵劍,它們是最鋒利的刀刃,遇到盾牌就撕裂盾牌,碰到鐵就斬開鐵,若是有敵人在前面阻攔那就殺死所有的敵人。
少年望著戰場上已經消逝了的龍炎和寒冰,弩箭與濃霧也早已不在,他踩著如水泊一樣的血漿,死亡的惡臭灌滿他的鼻腔,拉掃視漫山遍野的尸體和軍隊。
他的身旁跟著戴著紅兜帽的男人,兩個人注視著堆疊起來的盾墻和依舊在狂亂的源石技藝,沉默不語,只是走了上去。
他感慨了一聲。
“人真多啊。”
紅刀盯著完全用巨大的人數堆疊起來的防線,不屑地冷嗤一聲:
“真是讓人感到可笑啊。”
“誰又說不是呢?”
“有理,那就向前了?”
“向前了。”
——你已觀看至BE·723821·全軍覆沒——
——是否繼續觀看——
——你選擇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