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她對這座道觀,絲毫提不起興趣。
姨夫跟她說道觀多么多么神奇,她一句話都不信。
都什么年代了,還信這些?
工地一群人跟著生病,就是撞鬼了?
那飛蛾撲火是不是飛蛾被下降頭了?
顏清對這些嗤之以鼻,根本就不信。
“那我先去拍照。”顏清心里有些許不滿,卻不會直白流露。
她是成年人,雖然剛剛參加工作,但也不是啥都不懂的雛鳥。
職場上的規則她懂,社會上的規矩她也懂。
不管她相不相信,但姨夫和老周幾人是相信的。
她不會跟著人云亦云,但也不會強迫人家一定要和自己想的一樣。
郭旭那種傻帽,在這個越來越市儈精明的社會,真的是一股泥石流。
“道長,我們四處轉轉,你忙你的。”老周和楊東富都是人精,一眼就看出來,顏清不信這個。
和陳陽說了一句,老周跑去找顏清。
顏清正站在道觀外面,找角度給銀杏樹拍照呢。
這顆銀杏樹真漂亮,生的高大,配上下午三點的太陽,藍天白云做背板,構成一幅天然的畫。
“小顏,回頭你多拍點道觀的照片,下一期你們報社的閑話版面,我們包了。”老周說道。
“周叔,閑話版面可不少錢哦,四分之一版的就要六千塊,一整版得好幾萬呢。”
顏清打趣道:“而且你確定包下一個版面,就宣傳這個道觀?”
周軍笑道:“我知道你不信這些,我跟你說實話,你姨夫一開始也不信。你姨夫那人你知道吧?從來不拜佛求神的,但你看看他現在又是什么樣?你就不覺得,他變得太快了?”
“人都是會變的,咱們民族是信仰最少的一個民族。叔你知道哪些人會追求信仰嗎?”
“兩種人。”
顏清一邊看著剛剛拍的照片,一邊道:“一種是窮人,他們怨天怨地,怨社會不公,有了信仰,他們怨氣就會少,他們覺得神會拯救他們。”
“第二種是有錢人,尤其是暴發戶。突然有錢,地位上的失衡,會讓他們處在一個短暫失重的狀態,會覺得心靈都是空虛的。有了信仰,他們會感到心安,所以他們愿意大把大把的掏錢給道觀寺廟教會。”
說到這里,顏清瞥了一眼老周。
老周一愕,搖頭笑道:“行,叔說不過你,不跟你說。反正你給我多拍點好看的照片,也多采訪道長,我現在和你談的是工作,和其他都沒關系,可別給我辦砸了啊。不然我向你姨夫告狀。”
“知道了~”顏清嘆了口氣,開始拍道觀。
陳陽站在后院院門,望著菜園子,手摸著肚子。
“生意太好了,午飯都沒時間吃,無量天尊,你們趕緊走吧,讓貧道吃點東西吧。”
他望著菜園子里,鮮艷欲滴的西紅柿,晶瑩如翡翠的豆角,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嘶嘶嘶~”
老黑趴在墻根下,吐著蛇信子,對陳陽說,我也好餓。
可不是嗎,陳陽都沒的吃,哪里能有它吃的?
“道長。”顏清繞著道觀走到了后院,見陳陽站在門口,朝著他走過來。
“施主別過來。”陳陽連忙喊道。
老黑還在這呢,女孩子都怕蛇,萬一嚇到就不好了。
可還是喊晚了,顏清已經走過來了。
老黑太黑,在陰影下不細看都看不見。
等顏清看見,已經站在陳陽身邊了。
“蛇……”看著這么大一條蛇,顏清眼睛瞪圓,說話都不利索了。
“施主別怕,這蛇不咬人。”
陳陽踢了老黑一腳,低聲道:“愣著干啥,裝死啊。”
“啪~”
老黑腦袋一歪,攤在地上,半截蛇信子吐在外面,一雙綠豆眼翻翻的。
“施主,我們進去說吧,這里經常有野獸出沒,不太安全。”
“哦哦。”顏清俏臉煞白,陳陽說什么,她聽什么,剛剛那一會兒,大腦直接都放空了。
進了道觀,陳陽給她倒了一杯水,兩人坐在石頭桌子前。
“道長,你剛剛和蛇說話?”反應過來,顏清問道。
陳陽搖頭,問道:“施主,你不是要采訪貧道嗎?”
“哦,差點忘了。”顏清摸出小本本,道:“道長,這座道觀叫什么?我看外面沒有門匾。”
“道觀無名,自然不需要牌匾。”
“平常都是你一個人住在這里嗎?”
“是的。”
“吃喝方便嗎?”
“挺方便的,后院出去有一片菜園,貧道平日會種些菜,半山腰有一處水潭。”
“道長今年多大?”
“二十。”
“這么年輕,為什么要做道士呢?”
陳陽搖搖頭,沒有細說。
這個事情,說起來就太長了,一天一夜也說不完。
顏清也不追問,繼續問:“那道長你有什么特長嗎?”
“特長?”陳陽一愕:“做道士,不需要特長,會念經就行了。”
顏清點點頭,在小本子上寫寫畫畫,把小本子一合,道:“道長,我采訪好了,謝謝。”
這就采訪好了?
陳陽還是第一次接受采訪,本來心里還有點緊張呢。
結果和電視上看的完全不一樣,沒有攝像機,也沒有話筒塞給自己,就問了幾句家常話,就結束了?
“施主,請問,這個采訪,會放出去嗎?”陳陽帶著小期待問道。
顏清噗嗤笑道:“道長,我只是一個小記者,沒有隨行攝像師,怎么放啊?不過應該會上新聞的,你放心吧。”
姨夫他們,可是要買一整版給道觀打廣告。
就算現在紙媒沒落了,多少還是有點影響力的。
到時候標題取得嘩眾取寵一點,說不定也能吸引個把兩個人來上香。
“謝謝施主。”陳陽感謝一番。
“別客氣。”顏清笑笑,心里則是有些失落。
她剛入這一行兩三個月,很多事情,報社都不讓她接觸。
畢業的時候,她就想做記者,想做一個和平時代的戰士。
想要揭露社會的不公,想要把一切黑暗都曝光在太陽下。
但是入了這一行,她才發現,自己所謂的夢想,簡直愚蠢的可笑。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貧道送送施主。”
顏清剛走沒幾步,身子忽然一軟,竟是向后倒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