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姐和顏清兩人,來到陵山湖下游的一座村子里。
村子叫上北堡村,王姓是大戶,有近百戶人家。
“你好,請問王喜貴家怎么走?”傅姐走到一戶人家,詢問門口正在剝筍的一個老人。
老人抬手指道:“那邊過去,下坡兩層樓的就是。”
“謝謝。”
兩人一路走,發現這里的農民,生活條件談不上好,但也不算差。
家家戶戶門前都鋪了水泥路,村子里還有一條小溪,是從陵山湖引來的。
平常都在這里洗衣服,洗菜。
她們來到這棟兩層樓的房子外,傅姐敲了敲門,不一會兒就有人過來開門。
開門的是個中年婦女,疑惑道:“你們找誰?”
“你好,是王喜貴家嗎?”
“是,你們是……”
“我叫傅穎,記者。”傅穎道:“昨天和王貴喜通過電話,約好今天見面的。”
“哦,他和我說過這個事。”婦女探出腦袋,朝著兩邊看了一眼,好像堤防誰似的。
“先進來吧。”
進了院子,婦女把大門關上,領著她們進屋。
傅穎見屋子好像就她一人,問道:“王貴喜不在嗎?”
婦女給她們倒上茶,搖頭道:“他被公司的人叫去了,還沒回來。”
傅穎道:“能和我們說說這件事情嗎?”
婦女坐在凳子上,低著頭一直嘆氣。
傅穎也不催。
嘆了好一會兒,婦女道:“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就和外面傳的那樣,公司的人不讓我們和大通簽合同,就是要鬧,鬧的大通把價格提上來。”
傅穎問:“是公司不讓,還是你們不想簽?”
“我們怎么會不想簽?村子里九十幾戶人家,除了村尾那幾個,有誰不想簽?我們一開始就想簽,公司突然就冒出來了,攔著不讓我們簽。剛開始還好聲好氣的給我們講,也怪我們財迷心竅……唉,要是能狠點心,就不會有這個事情了。”
婦女一臉的后悔。
傅穎道:“這沒關系的,如果你們想簽的話,現在就可以和大通簽。”
婦女愁容滿面的搖頭:“沒那么簡單。公司當初逼著我們簽了一個代理合同,說是我們和大通簽了就是違約,要賠他們一千萬。”
“你這有合同嗎?”
“沒有,合同被他們拿走了。”
“我懂一點法律,如果按照你描述的,這種合同是不具備法律效益的……”
婦女打斷道:“合同只是一方面,關鍵是不敢得罪他們。他們都是地痞流氓,我們家就在這里,萬一得罪了,以后還要不要過日子了?村頭王富貴他們家,一開始鬧得最兇,什么都不管就是要去和大通簽,隔天他們家大門就被拆了,家里養的兩條狗也被毒死了。這誰還敢鬧啊?”
傅穎皺皺眉,她沒問為什么不報警之類的話。
對方既然敢做這種事情,就肯定不會露馬腳,報警也只能當做糾紛處理,根本解決不了實質性問題。
而且,事后還會受到那群人的報復打擊。
事情比傅穎想象中,要更加嚴重。
不怕那些黑惡勢力作惡,就怕他們懂法律,鉆漏洞。
這種才是最難纏的。
人家不和你玩暴力,人家就是口頭威脅,你還不得不擔心。
畢竟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這群人就是光腳的。
“咚咚咚。”
外面忽然響起敲門聲,還有一個男人喊道:“小華,開門,大白天鎖門干啥?”
“他回來了。”婦女道:“我去開門,你們先坐會。”
不一會,王喜貴夫婦倆回來了。
王喜貴道:“你是傅記者吧?”
“你好。”
“你好你好。”
王喜貴道:“事情我媳婦都跟你說了,就這么個事情,也不知道要怎么解決。”
傅穎道:“的確不好解決。這樣吧,回頭我再去一趟大通那邊,看他們有沒有什么辦法。”
王喜貴拿出香煙點上,吸了一口,搖頭道:“大通那邊也不干凈,公司和他們內部人都接觸過了。”
“你的意思是…”傅穎皺起眉頭,要真是這樣,就更棘手了。
“傅姐,我有個想法。”顏清小聲道。
“什么?”
顏清道:“我覺得,可以讓村民們去道觀上香。”
“小顏!”傅穎聲音一下子提高好幾度,嚴肅道:“都什么時候了,你怎么還信這個?”
顏清道:“傅姐你聽我說完,我不是說讓道長解決。我覺得,這個事情應該引起重視,但是現在根本沒人重視。就算重視了,程度也不夠啊。大通和公司溝壑一氣,官府也沒人知道。而且我們就算報出去了,也不一定能激起什么水花。可是如果讓所有村民都去道觀上香,求愿建造大壩……”
聽了她的想法,傅穎眼睛一下子亮了。
是啊,這還真是個好主意!
單純報道這種事情,根本沒什么人關心。
可如果讓他們去道觀,百人上香求神,絕對會引起重視的。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還有人信這個,而且還是一個村子的人信。
傅穎也是雷厲風行的性子,立刻對王喜貴道:“王先生,你能不能把全村的人都喊過來?找一個大點的地方,我有話和他們說。”
半個小時后。
全村人都聚在了王家祠堂外邊。
“那兩人是誰啊?”
“喊我們過來干啥?我家雞還沒回籠了。”
大家議論紛紛。
傅穎大聲道:“大家好,我是傅穎,陵山都市報的記者。我來這里,是為了幫助大家解決征地的問題。”
她條理清晰,大聲的,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聽完之后,大家七嘴八舌道:“這有用嗎?”
“都什么時候了,還去道觀。”
“去一趟就能引起重視啊?騙鬼呢。”
“散了散了吧,這女人估計是道觀派來賣香的。”
想法很美好,效果卻幾乎沒有。
留在村子里的,幾乎都是四五十歲朝上的人。
他們理解不了傅穎所謂的引起重視。
傅穎也沒想到,大家會是這個反應。
她問王喜貴:“村長還沒回來嗎?”
“我走的時候,村長還在公司。”
剛說完,一輛臟兮兮的轎車開進村子。
車門打開,兩個寸頭壯漢,和一個兩鬢斑白的老人走下車。
“王村長,相信我們,大通肯定會松口的。后面還得下雨,這洪災一來,他們不給都得給。”
王村長擠著笑,不說話。
腮幫有顆大痣的壯漢,抬眼一看,皺眉道:“怎么都圍在一起?”
然后隨手攔住一個村民,問道:“你們干啥呢?聚一起討論啥呢?”
村民明顯有些懼怕他,支支吾吾道:“沒啥,來了兩個記者,和我們嘮嗑呢。”
“記者?”壯漢一愣,一眼從人群看見了傅穎兩女。
“老胡。”招呼一聲,兩個壯漢向著傅穎和顏清快步走去。
傅穎見他們一臉不善的走過來,暗道糟了。
“小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