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沈家的年輕人,沒能忍住,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就是沈書翰幾人,也一臉紅色,憋得別提多辛苦了。
“我去一趟洗手間。”
羅申黑著臉,站起來離開。
兩根面條隨著他腳步走動,隨之有節奏的搖晃。
“爸,奶奶醒了。”一個年輕女子跑過來喊道。
“醒了!”
沈書翰連忙道:“陳真人,我母親醒了,我們過去吧。”
“好。”
陳陽看了眼羅申離去方向,建議道:“沈先生去請羅道長也過來吧。”
“哎,好。”
他猜羅申不是去洗手間,而是去處理那幾盆花了。
無所謂,沈家到處都是監控,他敢這么做,反而落下話柄。
陳陽跟著他們走進老太太的房間。
果然在房間看見一盆花葉萬年青。
“媽,你感覺怎么樣?”沈書翰扶著她,柔聲問道。
老太太搖搖頭,沒什么說話的力氣。
“媽,這位是陳真人,他懂一點醫術,我讓他幫你看看。”
“沈夫人!”羅申回來了,說道:“這位真人自稱懂醫術,但他畢竟年輕,我是不放心的。若是他的檢查結果,與我的結果相違背……”
虛弱的老太太這時忽然抬手擺了擺,她看著陳陽道:“我放心,讓他給我看。”
羅申張張嘴,最后把嘴閉上了。
沈書翰松了口氣。
還好老太太通情達理。
老太太坐在臥室的沙發上,說道:“小道長,可是叫陳陽啊?”
陳陽詫異,也不詫異。
畢竟,這位老太太可是給自己送過請帖。
知道自己的信息也不意外。
他猜測,老太太當初給自己送請帖,是不是就是因為這病情。
說不定,那會兒老太太已經發現不對勁,所以偷偷的讓沈世賢給自己送來請帖。
陳陽道:“老太太知道我?”
沈淑青看著他的目光里,滿是溫柔。
是長輩關愛晚輩的溫柔,其中還有一絲陳陽分不出來的復雜情緒。
“先替我看看吧。”沈淑青說道。
“好的。”
陳陽替她把著脈象。
脈象微不可聞,但令他意外的是。
脈象雖弱,但對性命并沒有太大的影響。
她的身體狀況,沒有想象中糟糕,只是缺乏力氣,且嗜睡。
陳陽有些意外的看了羅申一眼。
后者被他看得直皺眉頭。
“沒有大礙。”陳陽說道。
“陳真人,你會不會看錯了?”一個沈家年輕人道:“醫院檢查的結果……”
陳陽道:“的確沒有什么大礙,只需要簡單調理就好了。”
“老太太,我可否與你單獨說幾句話?”
“不可!”羅申第一個反對:“沈夫人……”
“你們都出去吧。”沈淑青擺擺手:“小羅,你留下。”
有羅申留下,其他人也沒什么擔心,一一出去。
“沈夫人……”
“你先閉嘴。”沈淑青語氣依舊虛弱,但氣場十足,且羅申心中有鬼,此刻不敢與她對視。
沈淑青看著陳陽,對他招手道:“陽陽,來,靠近些,讓我看看。”
“呃……”
陳陽有點不太自在。
但還是走近了。
沈淑青盯著他的臉,看了許久,說道:“這么些年了,變化可真大啊。”
“???”陳陽問:“您認識我嗎?”
沈淑青抬起手,向他身后指了一下。
陳陽看去,身后的墻壁上,掛著一幅畫。
畫卷上是一男一女,一個小孩兒。
男人白發白須,腳踩怒龍,一身道袍,身旁立著一把劍,長劍插在龍頭之中。
女人一席長衫,站在男人身邊,目光深情的望著男人。
而在兩人中間,一個光著屁股,也就兩三歲大的小屁孩,掛著鼻涕站在他們的中間。
畫卷上,明明這條龍占據大半篇幅,它才是主角。
可只是一眼看去,皆會被這老道士吸引。
而且,竟意外的給人一種十分和諧的感覺。
而且,那畫上的一男一女,陳陽越看,越覺得眼熟。
“師父!”他猛地反應了過來。
畫卷上的老人,不就是年輕幾十歲的今虛嗎!
而那老婦人,可不就是這位沈淑青老太太嗎。
他看看畫卷,又看看沈淑青。
忽然之間,感到很疑惑。
又忽然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我聽說今虛出現在上真觀,就讓世賢去請你過來。”
沈淑青輕聲的說道:“好多年沒有見到他了。”
“老太太…”
沈淑青糾正道:“喊師母。”
陳陽問:“老太太,您,您跟我師父是什么關系?”
沈淑青道:“他是我沈淑青的男人。”
明明很虛弱的話,陳陽卻聽出了一股霸道的氣勢。
可是,師父從來就沒告訴他,自己還有個師母啊。
這怎么看,怎么像是這位老太太的臆想呢?
羅申在一旁驚愕的張大嘴巴。
這小子,是今虛的徒弟?
他知道,自己今天,真是踢到鐵板了。
“咳咳…”
沈淑青突然咳嗽,陳陽急忙上前,取出一根銀針,插在她的后脖頸穴位上,將真氣輕輕輸入進去。
沈淑青狀態好轉,想要說話,陳陽道:“老太太,您先別說話,我先替你把身體治療一下。”
他又取出幾根銀針,分別插下。
羅申看著他熟稔的動作,臉色愈發漆黑。
他當然看得出來,這小子,是真的懂醫術。
而且,比自己還要精湛。
就算是他,若要將沈淑青的病情治療好,也得二三十天。
可在陳陽的針灸治療下,她的病情短時間就得到控制。
去特么的略懂一二!
陳陽看著羅申,說道:“老太太,你的病……”
沈淑青擺擺手,看向羅申:“小羅。”
“你做這些,以為我不知道嗎?”
“沈夫人,我……”
“你要筑基,是嗎?”
“我…”羅申臉上眼中盡是愧色,他低著頭,不敢看沈淑青:“我對不住你。”
沈淑青問道:“陽陽,那天給你送的請帖,帶在身上嗎?”
“在。”他將請帖拿出來。
沈淑青道:“給他。”
“哦。”
他將請帖給了羅申。
后者接過請帖,有一絲疑惑。
沈淑青道:“你要筑基,我怎會不知?這些年你在我身邊,功勞苦勞都有。看看請帖上的日期,我請他來,一是見一見他,二也是請他為你配置筑基的藥方。”
羅申身心一震:“沈夫人……”
沈淑青道:“你啊,多少年了,也不出去走一走。外面的世界,變化太大,大到你我不學習,就跟不上的地步了。陽陽是國家道協親自提名、冊封的真人。他的醫術,連東岳行宮的道長也要稱贊三分。你說,你這點小把戲,在他手里算什么?雕蟲小技都算不上。”
她說話完全不顧羅申什么心情,羅申卻是頭更低了。
心中后悔自己為何要做這種事情。
陳陽眉頭皺的很緊。
“去衡山路的房子,將保險柜里的東西拿來給我,密碼是你當年進入沈家的日期。”沈淑青說道。
“沈夫人,對不起!”
羅申雙膝磕在地上,一雙眼睛,老淚縱橫。
沈淑青道:“錯了就改,哭什么?去吧。”
“嗯。”
羅申拿衣袖抹去眼淚,站起來,對著沈淑青鞠了三躬,轉身離開房間。
外面的沈家人,看見雙眼紅彤彤出來的羅申,有些訝異。
“羅叔……”
“我沒事。”羅申擠出笑容,沒有說話,直接離去。
“書翰,進來。”
沈書翰推門走進去:“媽。”
沈淑青抬手讓他安靜,看向窗外。
羅申的身影,出現在窗外,很快走出別墅。
沈淑青問:“余海在哪里?”
沈書翰道:“小余剛回來。”
“給他打電話。”
“哦。”
沈書翰也不問原因,撥通余海的電話,然后將手機給她。
“嘟嘟”
“沈先生。”
“是我。”
“沈夫人。”
“衡山路,七元庭院,進了家賊,你去解決一下。”
“羅申?”余海詢問。
“嗯。”沈淑青道:“晚點把尸體帶來見我。”
“是。”
掛掉電話,沈淑青道:“你出去吧。”
沈書翰皺眉道:“媽,羅叔他……”
沈淑青淡淡道:“他這個年紀,錯了就沒必要改了。”
“嗯。”沈書翰點頭,出去,將門輕輕帶上了。
沈淑青看著表情變幻不定的陳陽,笑著說道:“是不是以為,我要放過他?”
“嗯。”
“人有異心,但進了我沈家的大門,凡事都要以我沈家為主。可以有雄心,有野心,就是不能有異心。”
“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
“他今年七十三,停在無垢二十八年,再不筑基,陽壽將近,這才鋌而走險。”
“人吶,為了活著什么都做了出來。”
沈淑青搖搖頭:“不談他了。”
“老太太……”
“還不改口?”
“這……”陳陽撓撓頭:“師父沒跟我說起過您。”
“你小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忘記了?”
“呃……沒什么印象。”
那得是自己多小的時候啊?
他又不是穿越眾,一兩歲時候的事情,誰記得啊。
“今虛沒有向你提起過我?”
“沒……”他察覺到,老太太有些生氣了。
“他真夠心狠的。”沈淑青眼神一暗,望著墻上的畫卷,不禁有些入了迷。
陳陽道:“老太太……”
沈淑青道:“能讓我見見他嗎?”
“這…”陳陽頭皮都快撓破了:“我也不知道要怎么見師父。”
不是他不想,而是,他沒辦法啊。
請神術,他也施展過兩三次。
可就那一次,請來了師父。
而且還是招呼都不打一聲就來了。
這說明什么?
說明師父他老人家,估計十有還在酆都排隊,連地府大門都沒進去呢。
要不然也不會有這個閑時間在外面瞎轉悠。
他要是想出現,根本不用自己施展請神術,直接就見沈淑青了。
他不出現,說明啥?
說明他不想見啊。
沈淑青問:“你師父有沒有留下什么?”
“沒有什么……”
“筆記呢?”
“筆記有一本。”
“里面有寫到我嗎?”
“好像……”陳陽靈光一閃,說道:“我不太確定。”
有那么一兩句,陳陽還真不是很確定。
沈淑青則是情緒有些激動了:“他寫了什么?”
“師父說:大丈夫生于亂世,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兒女情長,無暇顧及,年少不更事,有諸多遺憾,今世無法彌補。”
如今看,師父這句話,似乎…意有所指。
“無法彌補。”沈淑青自言自語,旋即呵呵笑著,別提多人了。
冷笑一陣,沈淑青又問:“那筆記里,可有其她女人的名字?”
“啊?”陳陽差點歪倒。
心目中師父那尊正經的形象,怎么突然就有點模糊不清了呢?
“看來是有了。”
沈淑青眼露寒光:“老王八蛋,年輕時候到底留下多少風流債!”
“老太太,師父他不是那樣的人。”
“你怎知他不是?你有我了解他嗎?勾了我的心,卻又不負責任,你師父就是一個始亂終棄的渣男!”
“這些年來,我聽從他的安排,接受家族,苦苦在這里等他。”
“一個月見我一次,半年見我一次,一年見我一次,最后為了不見我,死了!”
陳陽不敢說話。
生氣的女人最可怕。
無關年紀。
“你師父葬在哪里?”
“老太太,您要……”
“我要去掘了他的墳!”
“老太太,這使不得……”
“唉。”沈淑青哪里舍得,不過是一時氣急。
陳陽勸說道:“老太太,您有兒有女,子孫滿堂,何必……”
沈淑青突然道:“我一生不曾嫁娶。”
“啊?”陳陽有點懵:“那他們……”
“都是我兄弟姐妹的兒女子孫,一個個都走了,我是替他們養的。”
沈淑青道:“我一生寄情于今虛,心中再也容不下第二人。”
她從脖子上取下一塊掛墜,這是一個木牌吊墜。
吊墜是長方形,上面是五星紅旗,下面寫著兩個人的名字。
后面還刻著一句話:待盛世太平,便來娶你。
陳陽看的嘴直抽抽。
感情師父這木工的活計,是這么來的?
這份把妹的手段,也是沒誰了。
能讓一個女人,從年輕到年邁,心中始終只有一人。
這份功力,陳陽還真沒見過。
哦,不對。
那個騙取了十幾個道觀,十幾個寺院,十多個江湖們的幾個道士,在這方面,與師父似乎不相上下。
“陽陽…”
“嗯,老太太您說。”
“可以麻煩你一件事情嗎?”沈淑青請求道。
陳陽道:“您說。”
沈淑青目光期盼道:“喊我一聲師母,可以嗎?”
陳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