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伯都皺著眉頭不說話。
陳陽很年輕。
不管陳陽獲得多少成就,他始終認為,陳陽是晚輩。
事實也的確如此。
他是雷神殿大宗師。
陳陽只是江南真人。
身份上,就有巨大的差距。
這份差距,還不是陳陽現在可以跨越的。
的確,陳陽年紀輕輕,就被冊封真人。
但放眼整個道門,縱觀數百年來,比他年紀更小,冊封真人的,也不是沒有。
如此一對比,他并不算多么優秀。
最重要的是,他不喜歡陳陽的行事風格。
一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
這就是他眼中的陳陽。
在他看來,身入道門,道門有任何危險,有任何需求,都該不遺余力。
哪怕是死。
但他在陳陽的身上,看不見這份意志。
“我不屑與你多說。”馬伯都冷淡的說道。
“不屑?”
陳陽嗤笑:“那就請你閉嘴。”
馬伯都道:“我為何要閉嘴?”
“砰砰砰。”
聞統領拍了拍桌子,他生怕兩人又吵起來。
“好了。”
“馬宗師,你不要再說話了。”
馬伯都眉頭皺的更緊。
讓他閉嘴,而不是讓陳陽閉嘴。
可見,在聞統領眼中,現在的陳陽,比他地位更高。
“陳真人,你不要生氣,從來沒有人否認你的功勞。”
“但從大局出發,張真人的擔憂,不無道理。”
陳陽道:“聞統領,我理解你,但也請你理解我,理解為山關獻出自由的思源道長。”
“我承認,這一次是我沖動了。但我沖動的前提,是因為木華從一開始就要殺我,我這一切,都是為了自保。”
“如果你們不愿意談過程,好,那我們就談結果。”
“結果就是,天神山如今的安定,是我陳玄陽一手促成,是我與思源共同努力的結果。”
“這份功勞,誰也不能抹除。”
陸振國道:“我認可陳真人的話。”
“聞統領。”他看向聞統領:“即使需要從大局出發,但也不能讓真正出力的人寒了心。陳真人不畏生死的付出,以及思源道長關鍵時候的選擇,都是道門精神的體現。”
聞統領心里嘆氣,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嫌不夠亂嗎?
但他也不好明說,只是點頭:“該有的功勞和榮譽,少不了。這樣吧,我有一個提議,陳真人你聽我說一說,看看是否滿意。”
“聞統領請說。”
“靈修,并非是木華……”
“聞統領!”張德謙立刻就打斷:“你什么意思?”
聞統領抬手壓了壓:“聽我把話說完。”
“對外宣傳,還是要以思源為主。畢竟,真正救了你我,且如今還在鎮守天神山的,也的確是思源道長。”
“所以,對外,得以思源道長為主。”
“就這樣吧,軍部會告訴外界,思源道長才是真正的靈修,木華則是自告奮勇,為了保護思源道長的身份,甘愿引開他人的主意。”
“在保護思源道長的路上,木華被放逐者所殺,陳真人也重傷。”
“幾位,如何?”
他說完后,看著張德謙。
他不擔心陳陽會拒絕。
這是他所能想到最合適的解決辦法。
也是最終的方案。
這個方案,幾方都不吃虧。
主要還是張德謙。
他了解張德謙的心思。
現在就看他能否接受了。
接受好說,不接受,也得接受。
畢竟,木華的行為,的確挺招人恨的。
誰讓木華死了呢。
要不是照顧大局,不想讓外界的靈修得知此事,從而有所擔憂,就木華這行為,別說嘉賞,不定個罪名都是輕的了。
張德謙面色陰晴不定,足足沉默了幾分鐘,才道:“我沒意見。”
聞統領又看向陳陽:“陳真人,你呢?”
陳陽攤手道:“我也沒意見。”
“那就這樣定下來。”
聞統領站起來,掃視一圈,說道:“各位,山關內發生的事情,誰也不準傳出去。諸位可明白?”
眾人點頭應聲,表示明白。
“好,散會吧。”
眾人一一離去,臨走時還朝著桌上一堆東西看。
這些東西,實在是誘人啊。
恐怕,至少也能讓一名無垢的修士,筑基吧?
他們走后,陳陽大袖一揮,一桌子的東西全消失了。
他已經不掩飾什么了。
眼睛不瞎,基本都猜得出來,他身上應該是有一件儲物類的法器。
將東西收起來后,陳陽沒走,而是坐了下來,問道:“聞統領,你對道門的大宗師,了解多少?”
聞統領搖頭:“你問的太籠統了。”
陳陽想了想,道:“如果我要做大宗師,需要什么條件?”
聞統領沒有笑話他。
以陳陽的能力,如果沒有這種野心,反而不正常。
但他依舊搖頭:“你年紀太小。”
“只是年紀嗎?”陳陽問:“這是硬性要求?”
聞統領道:“具體你得問問李會長,據我所知,道門的大宗師,不是這么容易就能冊封的。”
他忽然反應過來,問道:“陳真人是不是有什么話要對我說?”
陳陽笑道:“龍山城的事情。”
聞統領立刻坐正了,趙冠幾人也都來了精神。
他們對陳陽在龍山城的經歷,很感興趣。
那可是放逐者的城池。
如果能夠了解的更詳細一點,對他們的幫助是巨大的。
陳陽伸手去拿手機,才想起來臨進關之前,手機就交上去了。
他假模假樣的看了一眼外面,說道:“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個點,龍山城應該被滅了吧。”
幾人身子一抖。
被滅了?
誰滅的?
陳玄陽滅的?
幾人看他的眼神,突然就多了幾分無法言說的詭異。
他到底還有多少秘密?
他用的什么法子?
秘法嗎?
那得多強大的秘法,才能覆滅一座城池?
他們對龍山城的了解程度,不敢說有多少,但基礎的一些信息還是知道的。
龍山城大約能有一個陵山市差不多大,上千萬人口。
而且,這上千萬人,都是有修為在身。
就算是冰肌玉骨的強者,也不可能覆滅。
“陳真人……是你?”
“想什么呢?”陳陽搖頭:“與我無關。”
雖然他挺想邀功,但不是他做的事情,拿出來說沒意義,他也沒那么厚的臉皮。
“第一城,聽過嗎?”
他們搖頭。
陳陽道:“我聽龍山城的人說,第一城是最近幾十年才出現的。都是由幾十年前進入山關的修士組成的勢力。”
“關內的修士,主要分為兩股勢力,一股是以龍山城這樣,土生土長的勢力。”
“龍山城的所有人,他們從出生,成長,再到現在,都生活在那片土地。那里就是他們的家,就好比陵山是我的家。”
“而第一城的修士,在他們眼中,是入侵者。”
“我這么說,幾位能明白嗎?”
他們點頭。
這很好理解。
他們同時也沉思。
以前,有人提出過這個想法,也有過這樣的推測。
但沒有人當回事。
近年來的放逐者,已經不多了。
因為對山關的封鎖,大部分邪修,與他們都生活在一片土壤下。
偶爾有少部分的邪修,試圖闖入山關,也不得其門而入。
這種越來越規范的制度下,已經鮮少會有大批量的邪修進入山關,并形成勢力。
然而,陳陽告訴他們,這股勢力的確存在。
而且,其勢力相當龐大。
就連龍山城,都被覆滅。
這讓他們感到不可思議。
“我不是很清楚為什么一定要和關內的人有所沖突,這段時間,我對龍山城也有了不少了解。有時候我真的覺得,其實我們可以和平共處,缺少的,只是溝通的橋梁。”
趙冠搖頭:“陳真人,我告訴過,一定不要有這種想法。”
“對他們而言,我們是闖入他們家園的異人。對我們來說,他們就是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定時炸彈。”
“我們都是一個物種,但同物種之間,因為信仰和思想,注定我們無法和平共處。”
“你既然多方了解過龍山城,就更應該清楚,他們對我們的態度。”
陳陽嘆了一口氣。
他的確了解。
對方的態度,堪稱惡劣。
這是從骨子里散發出來的厭惡。
關外的人,在他們眼中,是可以隨意屠殺的畜生。
恐怕就連關內的大妖,在他們眼中的地位,都要比關外的人更高。
“不要以為,我們不主動,他們就能和我們井水不犯河水,這是不現實的。”
“這次山關暴動,就能看出來他們的態度。”
“山關一旦失去靈物的震懾,他們就會想盡一切辦法,走出山關,涉足關外世界。”
“貪婪,占據,是人類無法摒棄的劣根性,關內關外都一樣。”
陳陽嗯了一聲,接著又將山關內的其它信息,也都與他們說了。
至于第一城的具體實力,他不清楚,也沒有一個參考。
但有膽子突擊龍山城,想必彼此的實力,至少也是五五開。
聞統領道:“龍山城不見得會覆滅。”
“城內上千萬人,都是修士。除非屠城,否則想要徹底拿下龍山城,基本不可能。”
“如果雙方實力相差不大,第一城也沒有屠城的能力。”
“除非,他們能將龍山城城主,以及其他幾位冰肌玉骨的強者殺了。”
陳陽道:“我也希望龍山城能扛得住,有掣肘,才能安定。”
“趙統領,山關,該封閉了吧?”
趙統領搖頭:“不封了。”
“啊?”
“沒有封關的必要。”聞統領道:“山關有靈物十七,趁這個機會,一鼓作氣,將山關徹底穩下來。”
“三教一派,帶來的弟子,還在營地。這幾天,就安排他們進去。”
哪怕剩下的十六個靈物,他們之中只出現一兩個靈修,也能讓整個山關更加的太平。
思源鎮守的天神山,擋住了龍山城。
但通往山關,不只有龍山城一條路。
而且關內也不是只有龍山城一個城市。
雖然其他城市暴動的情況不大,但現在他們有時間,有精力,就應該盡快的尋找靈修。
不能每一次都是這樣,太過被動。
離開臨時會議室。
陳陽回到房間,什么也沒管,一覺睡到第二天。
睜開眼睛,已經是第二天上午。
他從床上爬起來,推門出來,看見靜通真人,陸振國以及羅峰等人都在外面。
“陳真人。”
宣和小跑著上前:“你醒了。”
“嗯。”陳陽問:“你們還不走?是不是還不讓離開?”
他在這待得夠久了,得趕緊回去。
還有不少事情等著他處理呢。
“可以離開。”
“那你不走?”陳陽奇怪道:“還想進去呢?”
宣和臉頰一紅:“我等你一起。”
“等我?”陳陽哦了一聲:“那一起走吧。”
宣和家在徽州齊云山,倒是同路。
羅峰也是徽州呈坎的。
簡單的吃了點東西,陳陽便去和聞統領告別。
“馬伯都他們走了?”陳陽問道。
“走了。”
“就這么走了?”陳陽眉毛都掀起來了。
聞統領道:“他走了,其他大宗師沒走。”
陳陽表情這才好看一點。
他是真服了馬伯都。
多大年紀了,連自己脾氣都控制不住?
真把自己當成十幾歲的小孩子了?
想玩率真,找個沒人的地方,想這么玩怎么玩,沒人管你。
但你一聲招呼不打就走,合適嗎?
我拼死拼活,明面上是為軍部。
可你雷神殿不在太白山?
就算不拿出點東西作為表示,但一句謝謝不過分吧?
結果呢?
直接就走了。
把自己當什么人了?
陳陽心里對他很不爽。
一碼事歸一碼事,他付出這么多,哪怕是張德謙不敢說他什么。
你馬伯都哪來的臉給我甩臉色?
他出來時,果然有幾位太白山的大宗師以及大師們走過來。
他們手里都提著一些東西,表情也很是客氣。
“陳真人,這是我們道觀藥園里種的一些藥材,還有一些土特產,不是很貴重,但這是我們的心意,還請不要嫌棄。”
“陳真人,以后如果有需要我們幫忙的地方,你打電話來。”
幾位大宗師,真人,表達著善意。
不管他們是不是真的發自內心,但表面功夫,人家是做足了。
陳陽道:“眼下的確有個需要各位幫忙的事情。”
季宗師道:“陳真人請說。”
陳陽道:“今年的真人冊封,我需要十個名額。”
季宗師道:“沒問題。”
其他人也都點頭應首。
他們這里,加在一起就有七八個。
不夠的,他們開個口,很容易就能拿到手。
既然陳陽開口要了,他們不會在這方面為難。
要不然,前一秒才說有什么問題盡管麻煩。
緊跟著就各種拖延,這不像話。
“多謝。”
“日后各位大宗師前來江南,我全程接待。”
他們聊得很愉快。
十幾分鐘后,陳陽結束話題,與他們離去。
他們贈送的藥材,都不算一般。
土特產是真的一般,不過這都是心意。
這一趟,沒算白來。
富貴險中求。
他從龍山城掠取的藥材,別說培養一名筑基,就是兩名,都綽綽有余。
只可惜時間太緊。
時間足夠,他真想把整個龍山城的資源都掠奪一空。
一座上千萬人口的大都市,其中蘊藏的資源是非常恐怖的。
“陳真人,請留步!”
他們剛走出幾千米,于副統領忽然追了上來,大聲喊道。
陳陽回頭:“于副統領,有事嗎?”
于副統領道:“聞統領有急事請你回去。”
“現在?”
“對,現在。”
陳陽問:“什么事情,能說一下嗎?”
于副統領搖頭:“統領沒和我說。”
陳陽嘆了一聲,難不成我這修行中的磨難,全特么坑在這太白山了?
“各位先回去吧。”陳陽對靜通真人等人說道。
宣和道:“我不著急的,一起回去吧。”
靜通真人道:“多等幾天也沒關系。”
于是他們又反回營地。
于副統領領著他直接來到會議室。
他看見聞統領等人,已經換上了衣服,刀劍都備好了。
看見這一幕,他知道,又有事了。
“子午嶺那個人,找到了。”聞統領說道。
“哪個?”
陳陽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趙冠道:“宋子七,金華觀上一任住持的弟子,這一任住持的師妹。”
陳陽恍然大悟:“就是被中岳廟那個敗類騙了財物又騙了身子的坤道?”
“嗯。”
“人呢?抓回來了嗎?”
“還沒有。”趙冠道:“不過已經初步接觸了,有兩位道長被困住。金華觀和中岳廟已經接到消息,正在趕來的路上。”
陳陽不太明白的問道:“那…喊我來是要做什么?”
趙冠笑著道:“聞統領想送你一份禮物。”
這句話,讓陳陽瞬間就明白了。
他站起來,對著聞統領幾人稽首道:“多謝。”
聞統領道:“你我之間不必客氣,這就是個順水人情,我送誰都是送。而且以后軍部有什么事情,還是要麻煩你的。”
“一定。”
陳陽知道他的意思。
這次陳陽的確有收獲,但這都是他冒死拼來的。
雖說官方明面上,也會給他獎勵,以及名聲上的獎勵。
但這種獎勵,對他來說,連毛毛雨都算不上。
“走吧。”
聞統領起身向外走去。
他們出門,宣和等人在外面等候。
聞統領愣了一下,剛要開口,陳陽道:“一起吧。”
聞統領沒說什么。
這個功勞,基本就是撿來的便宜。
他送給陳陽,是陳陽對他口味,也是陳陽這次的確幫了大忙,起了關鍵性的作用。
既然陳陽不介意,他也不會多說什么。
子午嶺距離這里接近三百公里。
他們先下山,乘直升機。
快要抵達子午嶺時,順著繩索落地。
趙冠道:“這里筆直向前,不到十公里就是。”
陳陽道:“她不跑的嗎?”
趙冠道:“跑不掉。”
子午嶺那處山洞的位置,早就被發現了。
但一直沒有發現什么蹤跡。
反倒是誤打誤撞的發現了山關被破開。
直到今天上午,宋子七才出現。
他們猜測,這段時間,宋子七應該是外出了。
直到今天才回來。
山洞四周,到處都是軍部的人,還有一些道士和尚。
他就是想跑,也無處可藏。
十幾分鐘后。
趙冠道:“就是那處山洞。”
百米開外,一個小山坡下,藤蔓垂掛。
一個山洞若隱若現。
山洞四周,地上和樹木上都沾染著鮮血。
一群人將山洞包圍住,卻沒人上前。
“聞統領。”
士兵們看見他們來了,紛紛松了口氣。
他們都是一群普通人,除了手里的槍支,基本就沒有自保之力了。
拿熱武器,和一個實力不淺的修士硬抗,讓他們有一種直面死亡的絕望感。
“人還在里面嗎?”
“在。”
“我們一直守在這里。”
“辛苦了。”
“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士兵們身板挺得筆直。
聞統領拍拍這人肩膀,問道:“有傷亡嗎?”
“有受傷,無死亡。”
“很好。”
聞統領道:“你們回去吧。”
“是,統領!”
士兵們沒有逞強。
在統領面前逞強,這不是表達自己不怕死,而是在耍小聰明。
如果連統領都解決不了,他們留下來又有什么用?
不僅沒用,反而會成為拖累。
軍人的第一準則,就是無條件服從命令。
任何情緒內的行為,都不能帶進來。
他們走后,聞統領道:“陳真人,交給你了。”
“嗯。”
陳陽摸著劍柄,鎮山釘貼在袖口。
他還不清楚這位宋子七道長的具體道行。
不過來時的路上,趙冠簡單和他說了一下。
軍部的熱武器,被她躲開了。
側方面可判斷,宋子七至少也是筑基。
當年事情發生到現在,已經接近三十年。
宋子七離開金華觀時,應該已經有了一定的道行。
這么多年,修行到這個地步,不能說快。
但比起一般的道門弟子,可以說是很順風順水了。
一路修行,幾乎沒有碰見過什么困境。
陳陽向山洞走去,宣和與羅峰也跟上。
他們沒有搶工的意思。
事實上陳陽喊他們一起過來,這兩人到現在都沒往那方面去想。
只能說,他們還單純吧。
“里面的人很危險,知道嗎?”
“我知道。”
兩人點頭。
羅峰表情沒什么變化,宣和一只手都攥緊了,顯然很緊張。
果然每個門派的教導方式都不一樣。
太素宮可是能與天師府齊名的大道觀。
宣和年紀輕輕,就已經踏入了筑基,當得起天才之稱。
可這心態,著實是不夠穩。
主要還是沒怎么經歷過這些事情。
“一會兒別靠太近。”陳陽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嗯。”
宣和點著小腦袋,雙眼緊緊地盯著山洞,好像下一秒就有怪物沖出來似的。
躲在四周的道士和尚,看著他們走過去,也都捏了一把汗。
他們是親眼見到了剛剛發生的一切。
那個女人,簡直生猛的不像話。
面對子彈都能提前預判方向,然后躲開。
這種人若是要殺他們,簡直比砍瓜切菜還要簡單。
陳陽站在了洞口。
里面漆黑一片。
“貧道陵山陳玄陽,可否請閣下出來一見。”
聲音傳入洞口。
卻半天不見回應。
就在陳陽握住令旗,準備進去一探究竟時。
腳步聲,從里面響起。
一個很詭異的身影,漸漸浮現。
很快,陳陽看清楚了。
這是一個女人,相貌一般,很是年輕,大約二十三四歲。
但那雙眼睛,好像看透了人間滄桑,盡是對著世界的絕望。
她的左右手,各自抓著一男一女兩個道士。
兩個道士臉上布滿了驚恐之色,像小雞崽子,什么也做不了。
陳陽心中迅速判斷著。
若現在動手,有七成的機會殺死對方。
但對方也會第一時間殺死這兩個道士。
他沒有冒險。
“我不會跑的。”宋子七主動的開口,聲音很動聽。
陳陽道:“可否讓他們離開?我可以向你承諾,不會有人傷害你。”
“傷害我?”宋子七笑了一下:“傷的了嗎?”
陳陽將古劍插在腳下,也是一笑:“這點自信,貧道還是有的。”
宋子七看他一眼,將兩人放下,絲毫不怕他們逃跑。
她盤膝坐在地上,說道:“他們倆,只能活一個。”
陳陽問:“為什么?”
宋子七沒理他,而是看著兩人:“你們不是很相愛嗎?不是可以為對方付出生命嗎?我現在給你們考驗感情的機會,做出你們的選擇。”
“是你犧牲自己,讓她活下來。”宋子七看著乾道,而后看向坤道:“還是你,即使自己身死道消,也要讓他活下去呢?”
宋子七摸出一炷香,輕輕搓燃了,插在地上。
“你們有一炷香的時間考慮。”
說完便是閉上了雙眼。
好似面前的陳陽幾人都不存在似的。
陳陽一臉的不解。
這女人,在做什么?
她難道看不清現在什么局面?
還玩愛情大考驗?
“前輩,我…我不認識她啊!我為什么要為她去死啊?”年輕道士簡直要哭了。
他和其他人,配合軍部在這里搜尋痕跡。
結果這女人突然就出現,把他給抓走了,還順便抓了一個坤道。
接著就把他們帶進了洞穴里。
還給他們兩人各自吃了一顆藥丸。
然后告訴他們,這藥丸是毒藥。
但是解藥只有一顆。
兩人只能活下來一個。
最后告訴他們,為了愛情,你們可以自我犧牲。
可關鍵是……
他們彼此根本就不認識。
為什么要自我犧牲啊?
他們的情操還沒高尚到這個地步啊。
“我也不認識他,前輩,你是不是對我們有什么誤會?”
坤道弱弱的說道。
宋子七則是如若未聞。
陳陽幾人一臉懵逼。
四周的人也都是傻了。
這特么什么情況?
“付有朋。”陳陽忽然說出這個名字。
宋子七猛地睜開雙眼,殺氣騰騰的望著陳陽:“你說什么?”
“付有朋。”陳陽道:“你應該沒有忘記這個名字吧?”
“我當然不會忘記!”
宋子七雙目血紅,情緒激動到了極點:“你是誰?你認識他?你是他的兒子?你母親是誰?是朱鳳柔嗎?還是于翠翠那個賤人?回答我!”
陳陽:“……”
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過從宋子七的暴躁反應,他也印證了一些東西。
這個女人,受了刺激。
說人話就是,腦子瓦特了。
大概是為情所傷吧。
雖然他不了解當年中岳廟的付有朋,利用她之后,究竟對她做了什么。
但從她目前的情況,也能窺見一二。
什么你們兩個只能活一個,不過就是想看看這世界有沒有所謂的愛情。
當年受的刺激真不輕啊,真是個瘋子啊。
“我不知道什么朱鳳柔,什么于翠翠。”
陳陽搖頭道:“我只知道,因為你的行為,當年很多門派都受到巨大的損失。你師門所在金華觀,更是因此而將驚鴻劍譜封存,不容許任何弟子修煉。”
“宋子七,這么多年,你因此而愧疚過嗎?哪怕只是一絲絲的愧疚,有過嗎?”
“金華觀……”
暴躁中的宋子七,情緒逐漸平落,眼中閃過一絲慌措,不斷的重復著一個詞。
陳陽道:“錯了這么多年,還要繼續錯下去嗎?讓他們離開吧。”
年輕道士苦澀的看著陳陽:“離開也沒用,她給我們吃了毒藥。”
陳陽眉頭一挑,難怪一點也不擔心他們跑。
宋子七的茫然消失了,眼中也有了焦距,她看著地上的線香:“考慮好了嗎?誰去死?”
陳陽:“……”
感情我說了這么多,您一句話也沒聽進去?
果然是無藥可救了。
陳陽摸了摸衣袖,尋思著這個距離,成功率應該不低。
但還是有點冒險。
“前輩,我真的不認識她啊!”年輕道士抓狂不已。
他還是個童子身啊。
別說什么愛情了,他連女朋友是啥都不知道。
就這么莫名其妙的讓他為了一個不認識的女人去死,臣妾做不到啊!
宋子七道:“你有喜歡的女人嗎?”
“我沒有啊!”
“你有父母嗎?”
“我……”
“你愿意為了你父母去死嗎?”
“我……”
“我知道了。”宋子七搖頭:“為了自己的性命,就不顧他人的生死。打著所謂的愛情旗號,遇見危險卻毫不猶豫將心愛的女人推出去。在你們的身上,我看不見絲毫的人性。”
年輕道士:“……”
他說什么了?
他什么都沒說,怎么就沒有人性了?
坤道臉色發白,一旁瑟瑟發抖,弱小無助又可憐。
生怕多說一句話,被宋子七提前送去見閻王。
“你認為,這個世界上沒有這樣的人?”陳陽忽然問道。
宋子七道:“你想做英雄嗎?”
陳陽道:“有這個想法。”
宋子七手掌一翻,屈指輕彈,一顆藥丸便是射向陳陽。
陳陽抓在手心里,說道:“我吃了這顆藥丸,你給他們解藥?”
宋子七點頭:“你吃了,我不殺他們。”
“好。”陳陽二話沒說,直接就吃了。
宋子七眼神微微晃了晃。
他真的吃了?
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傻子?
“陳真人!”
宣和急忙抓住他的衣袖:“你瘋了!”
“沒事。”陳陽笑道:“味道不錯。”
宋子七望著他,久久不語。
許久,才問:“你不怕死?”
“怕。”
“怕,為什么還要吃?只是為了救他們?”
陳陽搖頭:“因為這毒,毒不死我。”
宋子七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
她看著陳陽的眼神,多了幾分憐憫,旋即拿出兩顆藥丸丟給那兩個道士。
兩個道士塞進嘴巴里,劫后余生般的吐了一口氣。
他們剛要走,宋子七忽然捏著卓劍訣,兩道劍氣架在兩人的肩膀上。
“前輩……”
“他救了你們,現在,你們愿意救他嗎?”
兩人:“……”
宋子七搖頭,憐憫的看著陳陽:“看見了嗎,這就是人性。最不可直視的人性!”
“你救了他們,你以為他們就會感恩嗎?不會的,他們只在乎自己。”
宋子七又丟出一顆丹藥,就放在兩人的中間。
“你們愿意報答你們的救命恩人嗎?誰吃了它,我就放了他,也放了你們。”
這句話,這顆毒藥,讓兩人靜坐在原地,陷入了死一般的沉默。
他們不敢相信宋子七的話。
他們覺得宋子七就是在把他們當猴子耍。
陳陽眼神徹底陰沉了下來。
這女兒,腦子是瓦特了。
但這顆心,是真的惡。
真以為自己拿她沒辦法了?
他抬起腳,慢慢靠近,準備尋一個機會,一釘子釘死他。
卻在這時。
一個嬌柔單薄的身影從陳陽身后快步走了過去,抓起地上的毒藥,毫不猶豫的塞進了嘴巴里。
宣和抬頭望著宋子七:“給他解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