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陽大哥。”
戴小景探著一顆腦袋向院子里望。
剛剛劉元基的聲音有點大,她聽見了。
劉元基走了之后,她就想進去看看,又覺得這會兒陳陽應該想一個人待一會。
可是半天也不見里面有什么動靜傳出來。
她還是沒能夠忍住,偷偷的在墻后面看。
陳陽坐在桌子前面,什么表情都沒有,盯著桌子兩眼有些空洞。
她嚇壞了,她從來就沒見玄陽大哥這種樣子過。
她急忙跑過來:“玄陽大哥,我去把那和尚抓回來。”
她提著斧頭就要追。
“讓他去。”陳陽道:“腿腳在他身上,他想去就去哪里,我管不著,也沒資格管。”
“哦。”
小景問:“玄陽大哥,你是不是很生氣啊?”
陳陽搖搖頭,站起來道:“我出去走走。”
小景沒有跟上去,他能感覺出來,玄陽大哥心情很不好。
這種時候,應該不想被打擾吧。
午飯時,陳陽還沒回來。
后院子里,只有小景,大灰老黑和法容。
法容看著有些冷靜的院子,問道:“他們呢?”
小景道:“云叔他們下山了。”
“哦?”法容突然就有了胃口。
這群小崽子不在,可真是好事呢。
他端起碗,問道:“玄陽呢?”
小景搖頭,默默吃飯。
一頓飯吃完,法容說道:“玄陽回來,轉告他一聲,我先回去了。”
“哦。”
小景正在洗碗,頭都沒抬。
被一個小姑娘這么忽略,法容心里多少有點憋屈。
他好歹也是道門的老前輩,堂堂大宗師的身份,放在這兒竟然不受重視。
直到傍晚,道觀閉觀時,陳陽才回來。
精神狀態好很多了。
一口氣吃了三大碗飯。
吃完飯拍著肚子道:“有生活不享受,盡瞎折騰,我看你能把自己折騰什么樣。”
就劉元基那點本事,他真不信他能順利的進入茅山關。
更大的可能,是被茅山的道士打出來。
第一道關卡他就過不去。
想到這里,陳陽心情就大好。
“咚咚咚。”
外面有人敲門。
“我去開門。”小景跑了過去。
門打開,外面站著三個男人。
一個四五十歲,戴著方框眼鏡,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
三個人都穿的很正式。
“小姑娘,你好,陳住持在嗎?”年輕人問道。
戴小景點點頭:“在的,你們有事嗎?”
年輕人側開半個身子,將中年人迎在身前:“這位是陵山區的區長,我們找陳住持有些事情。”
“哦,那你們進來吧。”
戴小景帶他們走進道觀,來到后院:“玄陽大哥,有人找你。”
他們一眼就看見廚房洗碗的老黑和大灰,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自從黃谷里調離陵北區,新上任的區長一直都在熟悉新的工作環境。
他聽說過陵山上有一個道士,民間傳言,這位道長神通廣大。
就連當初陵山湖洪水,也與此人有關,甚至一度被村民們奉為湖神。
總之傳奇的事情挺多。
“你好,陳住持,我是李建偉,陵山區的負責人。”
李建偉和他握手,陳陽道:“李區長找貧道?”
李建偉笑著道:“我調來這里也有快半年了,陵山也在我的管轄范圍,黃區長走之前和我打了招呼,讓我一定重視。這不,剛把手里的工作熟悉,就過來了嗎。”
“今天過來,一是和陳住持見個面,熟悉一下。另外也是給陳住持介紹一個人。”
他將目光轉向三十多歲的男人:“這位是包品文,徽州來的,打算在陵山區投資,聽說這里有一座道觀,特地過來看一看。”
陳陽恍然。
過來和自己熟悉是次要。
主要的還是陪這男人一起來轉轉。
目的就是拉投資。
投資商在他們眼里,就是政績。
“陳住持,你好。”
“你好。”
“這座山,就是陵山吧?”
包品文微笑著問了一句廢話。
陳陽嗯道:“是。”
李建偉一旁道:“包董信奉道教的。”
包品文笑笑:“陳住持,我最近有些疑惑,想請你幫忙解惑。”
陳陽道:“你請說。”
包品文看了李建偉一眼,后者很識趣的道:“難道放松,我出去轉一轉。”
于是將空間留給他們。
包品文沿著后院繞了一圈,來到院墻處,撫摸著墻壁。
繼而看見墻壁上,陳陽以前臨摹道德經碑文所留下的文字。
“陳住持,你俗家姓名,可是叫做陳陽?”
“是。”
“你的師父,可是林陽興?”
陳陽驚訝:“是。”
“那就沒錯了。”
包品文轉過身,微笑著說道:“論輩分的話,你得喊我一聲師兄。”
陳陽也笑了,這人,是來認親的?
他道:“師父沒對我說過,我還有師兄。”
“沒說過?”包品文愣了一下:“真沒說過?”
陳陽搖頭:“沒有。”
心里則是嘀咕。
不會是真的吧?
這人的表情和反應,都不似作假。
可是,師父的確沒說。
留下的筆記,上面也沒記錄。
就連今空今文兩人都不清楚。
“唉。”
包品文嘆了一口氣:“師父當年來的快,走的也快,只教了我短短十幾日。但時間雖短,那段時間卻對我的整個人生,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沒有師父,就不會有今天的我。”
陳陽不置可否。
先把身份落實了再說吧。
這么早就開始感慨,陳陽總覺得怪怪的。
“我老家是徽州北部一個普通小縣城,很窮的小縣城,窮的連學都上不起,是師父讓我上了學,告訴我人窮不能志短。”
“師父說,我有一個師弟,叫陳玄陽,就在陵山上,做道士。”
“我說我也想做道士,但師父不讓,只說叫我好好學習,真有這份心,做一個俗家弟子就可以了。”
陳陽打斷他的回憶:“按照輩分,我應該是你的師兄才是。”
“……”包品文突然沉默。
陳陽覺得自己的說法沒錯。
既然師父遇見他的時候,已經談起自己。
那自己入門,怎么也比他早才是。
怎么就成了師弟了?
明顯的邏輯錯誤啊。
“我們論年紀。”包品文說道。
陳陽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么。
行吧,你想論年紀就論年紀吧。
反正他無所謂。
從包品文的話里,他也終于知道,他和師父,到底是怎樣的一種關系。
說是師徒,就過了。
師父留下的筆記里有寫,他以前每年下山出遠門,回來時都是兩手空空,窮困潦倒,還得一路靠人救濟。
以師父的能力,只要他愿意,完全可以吃香喝辣。
不說做什么世界首富。
但一年幾百萬是很容易掙到的。
他的錢呢?
錢都捐給了那些上不起學,吃不上飯的窮苦人了。
面前的包品文,就是其中一人。
從包品文的年齡上看,師父做這種事情,絕對不是一時興起,而是持續很久了。
包品文問道:“小師弟,師父現在在哪里?”
陳陽指了指道觀后面。
包品文有些激動道:“可以帶我去見見師父嗎?”
十分鐘后。
包品文站在墳前,看著今虛的墳,足足愣了有十幾秒。
他看著陳陽:“師父他……什么時候走的?”
陳陽道:“今年是第四年。”
“已經四年了。”
包品文一陣恍惚:“師父當年與我說話的情景,仿佛還就在昨天。”
“我應該早點來的。”
陳陽將香遞給他:“有這份心意就好了,師父不是很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包品文結果線香,跪在墳前拜下,一言不發。
陳陽站在一旁,覺著這人還是挺不錯的。
賺了錢,還沒忘記師父。
今天過來,應該本是想看師父的。
可惜師父已經走了。
師父走的時候,真的很普通。
就像一個普通的老人家,到了歲數。
以前陳陽不知道師父到底有多牛,沒有多想。
但后來知道師父的厲害之處,他就有點想不明白了。
一位道門大前輩走了,卻無人問津。
做人低調到他這個地步的,真的很少見。
包品文上完香,從地上站起來,說道:“師弟,我們回去吧,師兄也有點事情和你說。”
“嗯。”
他們向著道觀走去。
包品文道:“按照師父當年和我說的,除了你我之外,應該還有不少的師兄師弟。”
陳陽點著頭。
如果按照他這樣的標準,那么,他的師弟的確不會少。
但到目前為止,也就他一個上山。
如果師父當年幫助的那些人,如今都成才的話……
陳陽忽然有點興奮。
要是真的都成才了,他的師弟豈不是要制霸整個都市?
當然了。
以師父的性格,生前都不傳授自己道法和修行之法。
更加不可能傳授他們修行。
但是,如果每一個人都和包品文一樣,那這份鈔能力,也足夠了。
“師父對我說,等我將來有能力了,一定要來陵山,把陵山道觀辦起來,把道觀的香火續起來。”
陳陽道:“道觀現在發展挺好的,你有這份心就好了。”
包品文搖頭:“不行。”
“這是師父對我的要求,我必須要做的最好。”
陳陽兩手一攤:“道觀現在的發展很好,想要做的更好……只能靠時間了。”
他現在真的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能讓道觀發展的更好。
他已經讓道觀在正常的基礎上,加速了幾十倍。
換一個人來,都不一定有這個能力。
他知道包品文有這份心,但有心不代表就能做的到。
包品文思考了幾秒,說道:“我聽說,你現在手里有幾座道場?”
“嗯,加上陵山道場,一共五座。”
等等。
陳陽忽然看向他。
他怎么會知道道場?
不是修行之人,怎么會知道這些事情?
就算師父當年給予他資助,也不應該會知道這些。
包品文沒注意到陳陽的變化,繼續向前走著,說道:“你現在是怎么處理這些道場的?”
陳陽道:“供人修行。”
包品文問:“怎么提供?免費的嗎?”
“對。”
“免費……不行。”包品文道:“依我看,還是改成收費比較好。”
陳陽道:“我不缺錢。”
包品文道:“這不是缺錢不缺錢的問題,既然想要發展……”
陳陽打斷他:“需要發展的是道觀,不是道場。”
“師弟啊。”包品文嚴肅道:“我是做生意的,我比你更明白生意的本質…”
陳陽問:“做生意,怎么會知道道場?”
包品文一怔,旋即笑道:“呵呵,師弟啊,師兄我雖然是一個商人,但我對修行這一門,其實不陌生的。”
“我認識不少道門,佛門的弟子,和一些修士也都有交際的。”
陳陽問:“施主今天來這里,究竟是有什么事情?”
陳陽現在很懷疑他的目的。
包品文道:“師弟……”
陳陽道:“施主,貧道玄陽,與你并非同門。”
“你這是什么意思?”包品文皺著眉,情緒有一些起伏。
陳陽則是從他眼里看見一閃而過的慌措。
他輕輕一笑,差不多知道包品文這一次來的真正目的是什么了。
什么看望師父,什么幫助道觀續香火。
都是扯淡。
雖然不清楚他究竟是在打道場的主意,還是別的主意。
但總之,他心思不純。
這一點,陳陽看的清楚。
“時間不早了,施主請下山吧。”
陳陽徑自向道觀走去。
李建偉和秘書在道觀轉了好幾圈,挺無聊的。
見他們回來了,連忙迎過去。
“包先生…”
“李區長,抱歉了,投資的事情可能要暫時中止。”
包品文的話,讓李建偉一愣。
他心頭不解,還有些著急。
發生什么事情了?
先前可是談的很好,怎么突然就要中止了?
陳陽聽在耳中,眉頭一揚。
這是開始從外界給自己施壓了。
這位便宜師兄,還是對自己不夠了解啊。
他腳步一頓,回頭問道:“你背后是誰?”
包品文道:“陳住持,你不是一個合格的道觀住持,陵山道觀有你,是悲哀。我走過許多道教圣地,今天,是最令我氣憤的。”
說完他直接就走。
李建偉站在原地,眉頭緊蹙。
這句話,信息量可不小。
包品文突然中止投資的計劃,十有八九,是和這個道士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