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陽的話,讓張齊修一怔。
他皺眉道:“陳會長,你的建議,我已經知道,但任何決定,都需要時間……”
陳陽打斷他:“需要多久的時間?”
“不知道。”張齊修不喜歡陳陽這種咄咄逼人的口吻。
陳陽道:“一個小時的時間,夠不夠?”
“陳會長!”張齊修站了起來:“這根本不可能!”
“為什么不可能?”
陳陽笑著道:“是否愿意供給名額,這個決定很難下嗎?”
“今天請各位過來,也是想告誡各位一件事情。”
“軍部付出的已經太多太多。”
棲霞寺的了凡大師說道:“我佛門付出同樣不少。”
“是不少。”陳陽道:“但和軍部相比,連零頭都比不過。”
“我們不談別的,只談死亡數字。”
“遠的不說,就近來說,太白山關暴亂,軍部付出了多少性命?我們三教一派加起來又付出多少?”
薛天然冷笑道:“如果需要以死亡數字來評定付出多少,那請問陳會長,你陵山道觀死了幾個人?”
陳陽道:“一個也沒死。”
“但我一個人,拯救了一個山關,夠嗎?”
薛天然竟然無法反駁。
他這句質問的話,反而成為了讓陳陽表明功勞的機會。
“一座道場,五十個名額,很多嗎?”
“我道門如今有道場九座,加起來接近五百個名額,我道門有說什么嗎?你孔廟才幾座道場?”
薛天然道:“陳會長,你可代表不了其他道場。”
“啪!”陳陽忽然將拂塵拍在茶幾上,掃過四座道場負責人:“今天,江南道門以我為準。每座道場五十個名額,這不是商量,是通知。誰有意見,現在提出來。”
門外,蘇會長四人看的幸災樂禍。
一個道協的會長身份而已,今天道場的,哪一個身份又不如你了?
敢用這種威脅的口氣對他們說話,根本不需要自己來做什么,陳陽這會長的位置,自然會動搖。
張齊修幾人臉色難看。
他道:“陳會長,我需要打電話。”
“打!”
陳陽道:“要打電話的,立刻就打,打完之后告訴我結果。”
說完看向有些驚訝的于副統領,輕輕一笑:“讓于統領看笑話了。”
于副統領搖頭,這時候他也不好說什么。
陳陽是明擺著要拿他軍部作為免死金牌。
但于副統領不覺得有什么。
畢竟陳陽也不是沒有付出。
借用了軍部的身份,卻也給了他軍部好處。
只要這事兒成了,以后軍部在江南道門的修行名額,直接多了五倍。
這是一筆值得他們重視的數字。
張公洞,茅山,毛公壇,三座道場的人,都在打電話聯系。
唯獨周翀與章程,坐在那里,什么也沒做。
顯然是想看看其他人的決定,在做決定。
陳陽忽然想起,自己給他們三天時間的時限,貌似已經到了。
“周宗師。”
陳陽望向周翀,問道:“我交代你的事情,做的如何?”
周翀明知故問:“陳會長指的是什么?”
“咚咚咚。”
陳陽輕輕敲著茶幾,提醒道:“云臺山道場的制度,可改了?”
周翀道:“改變需要時間。”
陳陽道:“所以我給了你三天時間,三天已過,為何不來找我匯報?”
周翀不語。
陳陽道:“今天先不談這件事情,我們先聊這里的事情。”
他只是敲打一下,也順便,給他點壓力。
若是今天表現良好,陳陽不介意多給他幾天時間。
周翀也明白他為什么要在這時候說這些話。
但他絕對不會配合的。
這對他們來說,是難得一遇的絕佳機會。
一個讓陳陽從會長位子上滾蛋的機會。
如果能把陳陽扳倒,云臺山道場的事情,他還有什么資格指手畫腳?
佛門和孔廟,冷眼旁觀。
你一個道協的會長,有什么資格命令我們?
看看你們道門內部,都是分崩離析,先管好自己吧。
武協則是看熱鬧。
他們早已沒了道場,陳陽提的建議,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系。
但這不妨礙他們看著陳陽自己給自己挖坑。
“給軍部五倍的名額?”
“笑話,我張公洞道場的名額,什么時候輪到他來調配了?”
“不用理會,讓他自說自話,就算外人覺得道門內部一團散沙,丟人的也是他這個會長。”
幾人電話打完。
張齊修委婉道:“陳會長的話,我已經傳達,就和我告訴陳會長的那樣,需要商量。”
陳陽看向另外兩人,他們也都是同樣的答復。
陳陽最后看向周翀:“周宗師,你云臺山道場,怎么說?”
周翀道:“陳會長的提議,太過倉促,恕我無法立刻答復。”
“很好。”
陳陽點頭,絲毫不意外。
“各位,別說我不給你們機會。”
他揚了揚手里的手機:“這通電話打出去之前,你們還有改變主意的機會。”
眾人根本不接話。
他們不相信,陳陽還有什么手段。
陳陽撥通了一個號碼:“發布公告,將南山竹海道場,贈予軍部。”
當他最后一個字說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傻眼了。
偌大的會議廳,鴉雀無聲。
這般安靜氣氛之下,他們可以清晰的聽見電話那頭響起的聲音:“好,我知道了。”
于副統領怔怔的看著陳陽。
他也感到萬分的不可思議。
陳陽出手未免太過闊綽了。
隨隨便便,就贈送一座道場?
這般手筆,簡直大的驚人!
而且,他當著這么多人的面說出來,基本上不可能有反悔的余地。
就算是作秀,代價也未免太大。
佛門與孔廟的人,面面相覷。
張齊修幾人,握著茶杯的手,都在輕微顫抖。
他瘋了嗎?
“于統領,麻煩你,明天立刻派人前去南山竹海道場,我會安排道門弟子,與你交接道場。”
于副統領立刻站了起來,一句話沒說,神色嚴肅,對著陳陽深深鞠了一躬。
“多謝陳會長。”
“這份恩情,我軍部,承了!”
于副統領掃過在場眾人,一字一句道:“日后陳會長有任何需求,軍部絕不推辭!”
陳陽笑道:“于統領言重,我不是有求什么。我和所有人一樣,都是自私的。但那時候我沒有進入過山關,我不懂山關的危險,更不知道軍部的付出。”
“如今我一切都知道,我親身體會過,我數次游走在生死邊緣,所以我更能夠理解軍部的難處。”
“今日請來江南所有道場負責人,目的只有一個,就是希望各位能夠多多出力,讓軍部可以在擁有更多的修行資源。”
“我不能強求佛門和孔廟,他們既然不愿意,我不勉強。但我以為,我身為會長,只是要求道門的道門如此,并不難。沒想到,沒想到啊。”
他沒有細說,但這幾句話,卻讓眾人感到惱火。
可偏偏的,他們就算惱火,也無可奈何。
陳陽直接贈送一座道場,光是這份手筆,就讓他們沒資格開口。
“一座道場,我陳玄陽還是拿得出來的。”
“我名下五座道場,南山竹海,可排前三。即使放在整個江南,南山竹海,也能排進前五,我只希望,軍部子弟,在遇見危險之前,能讓自身更強,面對危險時,能夠擁有更多的自保之力。”
陳陽說完,正準備送客。
卻在這時,張齊修猛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怒聲道:“陳會長,你究竟想干什么?”
“你身為道協會長,事先不與我們溝通,強行逼我們提供名額,請問這是一位會長應該做的事情嗎?”
“你身為會長,不主動維系同門關系,反而從中挑撥,請問你要做什么?”
“你是想讓外人看我道門內部的笑話嗎?”
“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我道門內部,一盤散沙,不團結,是嗎?”
張齊修無法容忍陳陽這種行為。
陳陽剛要開口,了凡大師道:“陳真人,你做的,過分了。”
薛天然也道:“你這么做,是什么意思?以我孔廟,襯托你陳玄陽的大無畏?”
“可笑,當真可笑!”
薛天然道:“陳玄陽,會長,不是你這么做的。”
張齊修道:“我會上報道協,申請換會長。有你陳玄陽,我江南道門,只會更亂。”
陳陽眉頭一挑,問道:“你說什么?換道長?”
周翀道:“陳會長,你的做法,的確不妥。”
心里則是發笑。
到底還是太年輕啊。
太急功近利,卻沒想過這么做,會得罪多少人。
把人都得罪光了,你一個光桿司令,以后還有誰服你?
真是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不妥?”陳陽道:“看來各位對我的做法,很有怨氣。”
“既然各位覺得我沒有給各位時間,那就從現在開始討論吧。”
“聯系一下,請你們道場的人過來,就道場名額分配問題,開一場會議。”
陳陽拿出手機看一眼時間:“現在是七點半,請他們立刻動身,明天中午之前,趕來這里。”
“如果我沒有記錯,道場若要決定一件事情,需要兩位護法執事,一位護法真人共同與會決定。所以,請各位聯系吧,明天中午之前,每座道場來三人,未來者,視作棄權,由我代為決定。”
說完之后,陳陽回到座位坐下。
眾人覺得他絕對是瘋了。
這種話竟然都說得出來。
張齊修道:“陳會長,你真以為道門是你的一言堂嗎?哼!這場會議,我拒絕參加!”
他說完就向外走去。
剛走到門口。
劉二三突然抬手拔刀。
“噗!”的一聲,長刀半截插入門前地上。
速度之快,讓張齊修根本反應不急。
他看著插在腳下的長刀,驚怒不已。
驚是因為這男人出手太快。
怒則是這男人一聲不響直接拔刀。
他的怒火蹭一下就竄了起來,扭頭道:“陳會長,你什么意思?”
陳陽道:“讓他走。”
劉二三嗯了一聲,也不見他如何動。
插在地上的刀,便是詭異的離地而起,自動插回了刀鞘之中。
這一幕,又讓眾人瞳孔一縮。
就是周翀等人,也是心里一咯噔。
這些人,都是什么人?
陳陽從哪里找來的?
看模樣十分的年輕。
但這一身實力,不容小覷。
有這般實力的人,怎會是默默無名之輩?
張齊修走后,其他人也各自起身離去。
他們走出大門時,都是下意識看向劉二三幾人。
生怕他們一言不合就拔刀。
畢竟就算是周翀,也不敢說能接下剛剛那一刀。
于是,原本他們還打算說些譏笑的話,在這般情況下,一個個都是一言不發直接就走。
生怕惹惱了陳陽,這些人一刀直接把他們給砍的半死不活。
到時候陳陽隨便找個理由,他們連哭都沒地方哭。
“陳會長,我們可以走了嗎?”蘇會長四人問道。
陳陽擺擺手。
幾人離去。
轉眼,大廳只剩下陳陽與于副統領。
于副統領苦笑道:“陳會長,你應該與我商量一下的。”
“不用。”陳陽道:“我要的就是這個結果。”
于副統領好奇道:“哦?此話怎講?”
陳陽一笑:“很快就知道了。”
“于統領,明天記得派人去南山竹海接管道場。”
“嗯。”
于副統領點點頭,沒有細問。
離去時,說道:“如果需要軍部做什么,盡管開口。”
陳陽搖頭:“這座道場,的確是我個人送給軍部的,于統領不必有什么心理負擔。日后或許有需要軍部幫助的地方,但不是現在。如果連這種小事也解決不了,那這會長,不如不做。”
于副統領心中詫異。
陳陽言語中,滿是自信。
他很好奇,陳陽究竟要怎么解決。
陳陽的解決方案,可以說是簡單粗暴。
今天這場會議,就能看出來,這些道場平時的地位太高了。
哪怕自己是會長,也難以壓制他們。
想要讓他們聽話,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從規矩上入手,再用拳頭教他們做人。
山下。
一行人趁著夜色下山。
張齊修道:“蘇會長,今日陳會長的確是過分了,竟然不讓你們進屋。”
蘇會長道:“呵呵,的確是我們遲到了。陳會長年輕嘛,生氣也是正常的,我們多多遷就就好了。”
張齊修豎起大拇指:“依我看,這會長的位置,應該從四位會長中挑選。”
蘇會長立刻板著臉:“這話可不能亂說,副會長也好,會長也好,都是為道門服務,不存在高低。”
隨后對周翀等人道:“我提醒一下各位,陳會長現在正在氣頭上,他既然提出了名額的問題,那么一定不會輕易揭過去。這種時候,千萬別處什么岔子,但也不要拂了陳會長的面子。他要名額,你們可以不給,但一定要有理有據。”
周翀點頭:“多謝蘇會長提醒。”
他的意思很簡單。
陳陽要名額,從規矩上說沒有問題。
但道場不是說一定要配合,他們可以答應,也可以拒絕。
但拒絕一定要有理由。
蘇會長的意思,就是提醒他們,趕緊想想理由。
到時候就算陳陽真的親自上門,也可以用這些理由堵住他的嘴,讓他無話可說。
張齊修道:“若有充足的名額,我自然愿意拿出名額提供軍部。但我道門弟子也不少,連道門內部都供應不過來,再讓我拿出給軍部?”
他搖著頭,而其他人,聞言也都是點頭,心中有了想法。
是啊,你陳玄陽拿著我們的名額給軍部做人情,可想過道門弟子怎么辦?
他們基本上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將消息傳下去,自然會有一群弟子主動的反對。
到時候看你陳玄陽怎么應付!
此時。
遠在舜山鎮的舜山觀。
彭江江已經跪在道觀的祖師殿,足足好幾天了。
彭升道長就在一旁,陪了他好幾天,眼袋沉重,黑眼圈明顯,整個人都極為疲倦。
“師父,你回去休息吧,讓我一個人思過。”
“江江,事情過去了,不要自責。”
了解具體的情況后,彭升對這個唯一的弟子,感慨良多。
為了香火,誤入歧途。
雖是無心之失,雖然沒有,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但畢竟是因為他,這個責任,他得背著。
夜深人靜。
熬了幾夜的彭升,終于還是沒能抗住,睡過去了。
彭江江將他背進房間后,走到桌前,取出紙筆寫下一封信。
足足寫了半個多小時,才將信寫完,用筆洗壓住。
然后走到窗前跪下,對河彭江江磕了三個響頭。
起身,抹了抹紅紅的雙眼,離開了道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