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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0 安平:畫家的古堡(十八)

  鐘楚楚確實覺得這輛列車危險,可現在車子都已經開起來了,還是朝著水深處去的,她又不會游泳,就算她會,從這里跳車也不是什么明智的選擇。

  她只能老老實實的坐在座位上,丟給林遠一對白眼。

  林遠開始在車廂內下去的樓梯,這節車廂里沒有。

  猶豫了一下,林遠決定先去車頭看看,再往尾部去。

  林遠的手推到車廂的門,發現自己的手指直接從車廂門穿了過去。他愣了兩秒,回頭又一次仔細的注視著車廂里的人。

  他確認了一件事,這輛列車上的乘客,除了鐘楚楚,沒人能看見他。

  怎么會這樣,這些人應該都是被面具人接引上來的,他們為什么會看不見自己。

  林遠壓下心底的疑惑,一步邁進了車頭部位。

  他看見駕駛列車的司機眼睛處被黑色的布條一圈圈纏著,絕對到了密不透光的程度,這是怎么個情況。

  “使者大人,您回來啦。”中年男人透著討好的聲音響了起來,男人講話的聲線很粗,帶著點變調的口音。

  林遠嗯了一聲。

  男人在說話的時候沒有回頭,林遠確信自己剛才進來的時候沒有發出任何異響。看來這個人不是用眼睛看路開車的。

  車頭看向窗外跟在車廂內不一樣,車廂內的視角兩側是一片茫茫的白霧,而在這兒能夠清晰的看見湖水中的軌道。

  林遠看見這條路上有著綿密的紅色,像是化不開的血一樣,在水波中向著遠處蕩開。

  “這是很多人生命的軌跡。”林遠意識到這一點,心下有些發寒,這輛車很可能一年都不會從這里經過一次,水里的紅線卻還那么清晰。

  “大人怎么還不回去。”

  “下一班替換的大人很快就要上來了。”瞎子司機開口催促著,雖然叫他大人,話語中卻并未透露出多少恭敬。

  看來是讓自己下去,但他沒發現自己已經換了一個人,在這里還有其他的接引使者。

  林遠的大腦快速運轉著,總結著男人話中透露出的信息。

  “我找不到下去的路了。”直接問雖然會引發對方的疑惑,但既然有別的接引使者,這個瞎子根本沒辦法區分出他們來。

  “......”司機在短暫的沉默后果然給林遠指了路,“樓梯就在第五號車廂。”

  他似乎已經意識到林遠的異常,但他的兩只手仍舊緊緊的抓著方向盤。

  “像我這樣找不到下樓路的使者多嗎?”林遠并未急著離開,而是站在門口問著話。

  在長達數十秒的靜默后,司機才又開口,“挺多的,上車的人會隨著時間加深遺忘很多東西,使者大人們也是。”

  “您們不是經常忘掉自己接引上來的乘客嗎。”司機尷尬的笑笑。

  林遠微微點頭,“這樣就好,不然我還以為我出了什么問題。”

  在林遠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司機肉眼可見的松了一口氣。看來異常狀況不是完全沒有發生過,林遠退出車頭,向著五號車廂走去。

  經過鐘楚楚身邊時,她有些不安的拽了一下林遠的衣服。

  “你又要去哪兒。”

  “我盡量在下一次靠站前回來。”

  林遠想了想,又撕掉了鐘楚楚身上衣服的一條布料,綁到了自己手指上。

  “一會兒可能會上來跟我打扮一樣的人,如果沒看見布條的話,不要理會他們。”

  鐘楚楚點點頭,“好,那你快點兒。”

  “嗯。”

  林遠走向第二節車廂。

  坐在鐘楚楚后面的一個老太太臉色嚴肅的半站起身來跟她搭話,“小姑娘,你剛才在跟誰說話?”

  “我......朋友啊......”剛才這車上的乘客狀態太奇怪,鐘楚楚有些害怕她們,不是很想跟對方交流。

  但對方眼里的恐懼甚至比她的還要強。

  “姑娘,你剛才一直在這里自言自語啊。”

  老太太的話確實嚇到了鐘楚楚,但她轉念一想,自己一路跟著林遠從米椒市走過來,這老太太才是剛才在車上尸體一樣板正坐著的人。

  林遠雖然奇怪了一點兒,但他好歹還是個會流血的人啊。

  鐘楚楚安慰到自己,便禮貌的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沒事,他已經離開了。”

  她可不想跟這一車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存在撕破臉皮。

  “小姑娘家家的,一個人出門,心怎么這么大。”老太太一幅為她好的樣子嘀嘀咕咕的念叨著,吵的鐘楚楚有些煩。

  她不想聽別人說教,現在的狀況也不是她希望的,她壓根就沒想上過這輛莫名其妙的破車,但再沒想她還是上來了。

  第二節車廂是個餐廳,車廂里錯落的排列著幾張圓形的桌子,被用鐵絲釘固定在地面上,桌子的中間是連體的木質花瓶,花瓶中插著已經枯萎的花。

  林遠沒在這節車廂耽擱太長時間,進入了第三節車廂。與第三屆車廂相比,前兩節車廂簡直是頭等艙,這節車廂里塞滿了人,像是沙丁魚罐頭一樣擠的沒有絲毫縫隙。

  人們臉貼著臉,或是臉貼著屁股,稍微有點兒晃動就會招惹出一片叫罵聲。

  這里的人紅線蔓延出很多的分支,像是延伸出的觸角,通往很多罪惡的影子。看來這輛列車也不單純歡迎心性純良的人。

  他感覺稍微安心,這證明在艾特輪埠他還是有可能找到兇手的。

  林遠現在很慶幸自己對于這些人來說是像是影子的存在,這張面具的作用夠神奇的。當然也可能跟他不是真正屬于這個世界有關。

  林遠沒注意到,他從人群中經過的時候,手上綁著的布條被挨擠的人群掛掉了。

  第四節車廂則是。

  停尸間。

  第四節車廂里排滿了尸體,剛進去的林遠甚至想轉身直接回到上一節車廂去。

  空氣中雖然沒有難聞的惡臭味,但這節車廂里很冷,林遠感覺像是被從酷暑直接扔到了寒冬。

  他小心翼翼的從尸體的縫隙間走過,他看不見這些尸體上的紅線,可能是因為他們已經死亡了,所以他們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也被徹底抹掉。

  林遠有些替這些人感到可悲,但實際上他甚至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一直以來,他都有種被木偶先牽提著的感覺。

  他不是在主動去做什么事,而是被強行扯到事件里,然后再給自己找一些可笑的借口去解決眼前的困境。

  第五節車廂,是向下的樓梯。

  車廂不止無節,但除非林遠會飛,不然他是不能走到后面的車廂內去看看的。同理的,他從這個樓梯下來,也只能走向第二層五號車廂后面的車廂。

  五號只有樓梯而已。

  臺階向下,捅入幽深的黑暗中,下面很黑,也沒有絲毫紅色的線路。當林遠走入黑暗中的時候,他的鬼眼再度發揮了功效。

  林遠有點兒想把這個面具帶回現實世界了,這使用效果也太強了,還不影響他原本的能力。

  地下沒有所謂的分隔,只有來來往往不停走動的鬼面人,他們有的手里提著燈,有的拿著奇怪的食物,林遠見到最詭異的是有個面具人抱著一個腦袋在啃。

  他很確定那是一個死人的腦袋,血甚至還不斷滴到地上。

  這些面具人全部都沒有紅線。

  林遠還不知道,在這些面具人眼里,他就是個醒目的大燈泡,因為他跟這些人是不同的,林遠走過的地方會留下痕跡。

  他一直沒有注意過走入無痕跡區域后自己的身后,但凡他回一下頭,就能發現他自己留下的紅色腳印了。

  這些面具人雖然會在林遠經過的時候呆呆的轉頭看他一眼,但很快就會收回注意力,繼續機械性的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這些面具人,似乎沒有自己的意識?可之前出去跟自己交涉的鬼面人,明明思路清晰的想坑他,看上去不像是沒智商的啊。

  就這也能替換?

  林遠迷惑的繼續往前走,一路上和他錯身而過的鬼面人就像是幽靈一樣齊刷刷的扭頭朝著林遠的方向行注目禮,又在林遠離開一段距離后再轉回去。

  這場面也怪陰森的。

  林遠別別扭扭的揉了把臉,嘆了口氣繼續往深處走。總不會這第二層全都是擺鐘一樣的鬼面人吧,他粗粗數了一下,這得有成百上千個了。

  這些東西都像是假人一樣。

  如果不是害怕引發這些東西的暴動,林遠甚至想摘掉一個鬼面人的面具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東西。

  他走了很久,都沒能找到再下到第三層的樓梯。

  第二層沒有窗戶,林遠想判斷這輛列車是否有第三層都沒辦法。

  正當林遠有些放棄的時候,車廂內突然響起了震耳欲聾的鈴鐺聲,所有的鬼面人瞬間如同糠篩一樣劇烈抖動了起來,林遠也不受控制的加入了劇烈抖動的大部隊里。

  完全沒法控制自己的身體。

  等鈴聲停下,林遠又感覺地板開始震動,一縷紅氣從他腳邊的地下穿了出來,刷的一下鉆遠,林遠的視線追著那條紅色的氣,看著它一直鉆進了一個面具人的身體里。

  這個世界里的紅氣不會指的就是人的意識吧,這些面具人只是紅氣的套殼,而上面那些活人是供養三層紅氣的養料?

  林遠越想越覺得自己猜的沒錯。

  那個紅氣入體的面具人晃晃悠悠的朝著林遠來時的方向走,倒是沒有回頭看一看,不然狀況特殊的林遠指定會暴露在對方面前。

  這樣之前的面具人會因為紅氣消失而被自己吸空,林遠感覺能解釋的通了。

  林遠也總算注視到自己的異常,可他也不知道用什么辦法能將自己的路線藏起來,索性只需要一對一,應該不會太難熬。

  林遠找到了一個抱著整具尸體啃食的面具人,藏在了對方身后。林遠剛藏過去的時候,面具人很不適應的頻頻回頭,不過隔了一會兒,他似乎習慣了林遠的氣息,就再沒有什么異動了。

  林遠在上車后再度食言,在列車到站后仍舊遲遲未出現,更別提在列車到站前就會回來的鬼話了。

  鐘楚楚覺得自己做的最明智的一件事就是壓根沒相信林遠的鬼話。

  饒是這樣,在看見熟悉的面具出現時,鐘楚楚還是很興奮的。可看到對方的手腕上沒有自己衣服的綁帶,想起林遠離開前說過的話,鐘楚楚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她雖然轉過來低著頭不想理會新出現的面具人,但對方卻在鐘楚楚身邊停下了。

  他擰著眉頭,紳士的朝著鐘楚楚做了一個請的動作。

  “這位女士,前往黃泉客棧的乘客都應該呆在屬于自己的區域,很明顯,您不適合這里。”

  鐘楚楚繼續裝著鴕鳥,假裝成根本聽不懂對方說話的樣子。

  鬼面人語氣平淡的又重復了一遍,像是復讀機一樣重復到第四遍的時候,他直接伸手拎起了鐘楚楚衣服的領子,將人朝后拖去。

  鐘楚楚不停掙扎著喊著救命,卻壓根沒人看她一眼。

  就連剛才跟她主動搭過話的老太太此刻都呆愣又安靜的坐在原地。

  是了,剛才車鈴響過之后,車廂內瞬間就安靜了,這些乘客再度像是被無形的力量操控了一般,呆在原地一動不動的。

  鐘楚楚抱著座椅,用盡全身力氣伸長了手去夠門旁邊的車鈴。

  林遠說過的,危險的時候,有事情的時候要搖響這個車鈴。

  她的手指碰到了鈴鐺,卻根本無法敲響它,就因為卸了力氣而被整個人朝后大力拖走。

  鐘楚楚也體會了一把穿門的感覺,一號車廂松散舒適的座位在她眼前倒流而去,二號車廂的就餐環境也沒將她留在那兒。

  鐘楚楚被無情的直接塞進了第三號車廂,面具人只草草的將這位不是他負責接引的乘客用力懟了進去,鐘楚楚就被定格成了臉緊緊貼在門上,像是壁畫一樣尷尬被擠壓著的畫面了。

  在到了屬于她搭乘的車廂之后,那種怪異的影響在鐘楚楚身上也生效了。

  二層的林遠卻專注的想著一會兒一定要跟著面具人找到進入第三層的辦法,之前司機說過接引使者會被替換,那必然會有交接紅氣的地方。

  總不能再穿破地板直接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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