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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0 畫靈(一)

  窒息感像是掐住脖子的手,讓林遠在一片黑暗中不停地掙扎。

  他總算成功睜開眼睛,從床上坐了起來。

  房間中的食物已經發霉,周圍繞著許多嗡嗡作響的蒼蠅。林遠捂著鼻子從床上站起來,腳步不穩的踉蹌了一下。

  這是過了多長的時間。

  他擰著眉毛,看見床頭旁邊的柜子上面落了一層厚厚的塵土。伸手一抹便是一道印子。

  他一動,肚子便先叫了起來。

  林遠扶著墻走出去,仿佛銹住的身體慢慢緩和過來。

  “我去,我都這德行了,不知道韓林兒還活著不。”

  林遠翻到手機,有心想給韓林兒打個慰問電話,卻發現上次韓林兒給他打的電話無法顯示。

  想到韓林兒加入的什么組織,應該不會放人韓林兒昏迷不管。林遠也就暫時放下了心,畢竟現實中死亡,人在試煉場內也會消失。

  ......好吧,這只是他的推測。

  林遠現在更想知道的是,為什么他的屋子會變成一個嶄新的垃圾場,這些發了霉的食物都是怎么一回事。

  他推了一把門,沒推開。

  又使勁推了幾次,還是沒能推開。

  像是有人在外面將房門給鎖住了。

  林遠擰著眉一腳將房門踢開,發現門口處釘了許多紅線,還有著一塊告示牌,上面寫著禁止進入。

  字是用毛筆寫的,一看就是出自鐘天明之手。

  林遠想想自己身邊擺的那些吃的,多少也能猜出鐘天明的顧慮是什么,沒太在意自己被鎖在屋里。

  他捂住額頭,喊了兩聲人,卻沒人應他。

  連往日活躍的小黑他也沒瞧見。

  “奇怪了,這人都跑到哪兒去了?”

  外面的空氣到底比屋內要好許多,他下了樓一路朝往日備餐的建筑走過去,一路竟然一個人也沒遇到。

  往日這里雖然就人丁稀缺,但也不至于一個工作的人都沒有。

  “這人都哪兒去了?”找半天也沒個結果,倒是冷庫和糧倉里還有不少的儲備糧,讓林遠自己動手,也算是吃的舒服了。

  在他疑惑自己怎么去個試煉場,世界都像是變了樣子的時候,在鐘家別苑的大門口終于等到了匆匆歸來的管家。

  林遠其實見過管家一面,在他去找鐘天明交代工作的時候,知道這人算是別苑里至少員工面前能說得上話的老人。

  “喂,老先生,您還記得我嗎?”林遠從花壇邊蹦起來,興奮地迎上去。

  走進來的管家愣了一下,才想到這是少爺出發前還特意進屋里看過的人。

  “您醒了。”老管家面色肅穆,眼神冷漠隱隱有著痛色。

  “鐘天明跑哪兒去了?還有人都哪兒去了?要不是你突然回來,我還以為外面是不是世界末日了。”林遠摸著鼻子,跟老人套著近乎。

  “您是少爺的朋友,可以在這里一直住下去,只是最近人手都被遣散了......可能沒法分配更多的人照顧您。”

  “發生什么了嗎?”林遠摸摸鼻子,“我是說在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里。”

  也不知道鐘天明有沒有跟他們家這位管家解釋過自己的狀態。

  幸好對方關注的重點也不在他身上。

  “別苑可能要被廢置了,至于少爺,他在柏西藍失蹤了。”

  “在柏西藍失蹤了?”林遠知道這個地方還是在以前念書時候的地理書上。他只知道那是個物產豐富,生態相對原始的海島,以前學到那個地方就覺得很適合養老的一個地方。

  “他去柏西藍干什么?”林遠下意識地開口詢問。

  換來了老管家冷硬的回答,“抱歉,鐘家內部的事情,不方便透露”。

  林遠摸摸鼻子,倒是沒再多想。

  鐘天明那么厲害,失蹤個十天半個月的應該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他有那個閑心操心別人,不如多擔心下自己。

  “那行,我也不在這兒住了,回頭你們少爺要是回來了,幫我跟他說一聲。”

  這都什么年代了,還少爺老爺呢。林遠內心腓腹著,直接離開了鐘家,徒留下一片狼藉的掃蕩戰場。

  他吃完東西的垃圾可沒收拾。

  而被判定失蹤的鐘天明,此刻正被困在畫中。

  是她整個人都被困在畫里。

  古代神話傳說中有山水圖可收納萬物生靈,鐘天明親眼見著這畫之前,原是不信的。

  可她在見到這副畫卷后,沒感受到絲毫的邪氣,既然沒有邪氣,自然不是邪靈之物。錢老爺子始終昏迷不醒,自然也與這畫卷無關。

  沒想到她爹啥也不信,反而撈回家一件寶物。

  確定了畫卷對安全沒影響之后,鐘天明就去了醫院,發現作祟的是一直游靈,也不知道是怎么纏上錢老爺子的。

  估計是看錢老爺子人長得挺胖乎,過得也挺滋潤,便跟在他身邊享享福。

  之前一直引而不發,暗戳戳地偷食一點兒錢老爺子身上的精氣便罷了。可不久之前錢老爺子看畫看得自己心神不寧,被嚇的神情恍惚,叫那小鬼捉住了機會,便想上身。

  如今一個身體里,兩個靈魂在爭,自然成了這昏迷不醒的架勢。

  也幸好錢老爺子生的意識不算薄弱,這才堅持到了鐘天明過來。

  “老先生這不算什么大事。”鐘天明沒作自己原本的扮相,而是找了塊面巾將臉蒙上了,不然錢家那些小輩他也認識,吩咐人做事難免尷尬。

  不如這副被請過來的大師做派好取信于人。

  那些守在錢老爺子身邊的小輩全被他趕了出去,鐘天明才在錢老爺子的胸口處蘸著朱砂畫了道花紋繁復的符咒,又化了鬼身,將老人身體內的幽魂逼了出來。

  陰氣化成了一個八九歲的小童,可憐兮兮地同鐘天明求饒,卻又在鉆空子想溜走。

  鐘天明冷著臉,問清楚來龍去脈后直接將它捏散了。

  柏西藍確實是個好地方,日照充足,導致陰靈也不多。

  其實陽光對初生的弱小陰靈還是有一定程度的傷害的,不然就不是百鬼夜行而是百鬼日夜行了。

  解決了錢老爺的事兒,鐘天明便摘了斗篷回到了父親那里。

  他已經很久沒陪過父親了,自從接手了公司事務,他也沒再來過這邊。父親還是同原來一樣,喜歡練字畫畫。

  那幅有異的畫作就掛在書房里,正對著書桌,中年男人正對著書桌揮毫舞墨。

  “爸,看出來了,您可真是百無禁忌。”

  “這有什么的,不過是一幅畫而已,我還能畫出千百幅來。倒是你過來,看看我這字寫得怎么樣,可有風骨?”

  鐘成功揮手讓書房里候著的侍者下去,只留了鐘天明一個人在。

  鐘天明湊近看了看,“字寫得好”。

  “真是敷衍。”鐘成功搖搖頭,對此有些不滿,但并未深究,“我聽說你最近和一個男人走的很近”。

  “爸,女兒終歸是要嫁人的。”鐘天明表情無奈,“我不知道您為什么要這么早退位,將公司交到我手上。但這么長時間,您歇也該歇夠了,什么時候還是回公司吧”。

  “明明,你從小就懂事,鐘家交給你,我再放心不過,怎么可能會要回來。”鐘成功此刻竟有些像是個老頑童,“你若硬要結婚,也可,叫你心儀的人入贅,大婚時候再女扮男裝——”

  “您又在說什么胡話”,鐘天明驚的眼睛都圓了。

  鐘成功這些年來,確實越來越怪了,不像他小時候那般嚴苛肅穆,相反多了幾分頑童勁兒。

  也不知道這閑人是不是真能修身養性,看起來倒是真與世無爭了些。

  “既然你喜歡研究那些神神道道的東西,那副畫我也看不出什么名堂,不如你帶走去研究吧。”鐘成功大手一揮,那幅畫就到了鐘天明手上。

  本來按照原計劃,鐘天明留兩天就會乘飛機回去,可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侍者敲鐘天明的房門,給他送早飯的時候,卻發現人已經不在房中。

  畫卷攤開放在桌面上,畫上的小人已經變作了十四個。

  手機也完全無法打通。

  那天晚上,鐘天明研究畫面久了一些,他一直想發現這卷畫卷的神異之處,卻始終沒有任何發現。除了畫中的一些景致人物會發生細微改變之外,他是真沒發現這畫還有什么特別的。

  區別于陰靈力量的神力,他畢竟還是第一回見,他想要發現些什么的情況也是情有可原的。

  研究的晚了,趴在桌面上睡了過去,醒來之后就到了陌生的地方。

  樹林里傳來陣陣沙沙聲響,有清風拂過面龐,臉上也有什么東西在戳弄,頗有些癢癢的感覺。

  鐘天明睜開眼睛,卻是一位八九歲的稚童,正拿著根毛草在他臉頰上試探。

  見鐘天明睜了眼睛,便拍著手歡呼著,“醒了,醒了。”

  鐘天明從地上爬起來,環顧周遭,這是一片茂盛的竹林,只有自己所在的位置空出了一塊地方,似是這小孩嬉戲的場地,地面上挖出了幾個小坑,用土堆出了幾個小堆。

  他目光重新落在這個繞著他撒歡兒的小童身上,伸出手戳戳他的臉蛋兒。

  “小朋友,告訴哥哥,這里是什么地方?”

  “哥哥?”小童奇怪地看他一眼,“姐姐你為什么要說自己是哥哥,那么大人還要說謊,羞也不羞。”綁著兩個丸子頭的腦袋左右搖晃地像是只撥浪鼓。

  鐘天明聞言低頭瞧一眼身上,才發現自己穿得竟是一身粉色的襦裙。

  這裙子怎么看都不像是現代能有的。

  “那你告訴姐姐,這里是什么地方好不好?”鐘天明也沒有被小孩子戳穿的尷尬,繼續問相同的問題。

  “這里啊,這里是無望山,絕望之人的歸處。”

  “絕望之人的歸處?”鐘天明微微擰了眉,“你方才可說過,騙人不是件好事,可不要騙姐姐啊。既然是絕望之人的歸處,你為什么會在這里?”

  小孩子苦惱的點著頭,“我沒騙你啊,我就是很絕望。我喜歡的小豆花喜歡跟又矮又丑的臭南瓜一起玩,我就是覺得很絕望,所以才來的無望崖。”

  “你知道嗎,無望崖上有一條飛瀑,里面的水喝了便能讓人忘記最傷心絕望之事。我這次來就是為了忘記小豆花的——不過我現在遇到了姐姐,姐姐你好美,我長大了想娶你,所以我現在已經不覺得絕望啦。”

  鐘天明盯著眼前小孩子天真爛漫的臉,不知道這娃的家長是怎么做的教育。

  她沒接小孩兒的話,而是繼續往下問,“你再給姐姐細講一下關于無望崖的事情好么?”

  “無望崖啊,就是一個山崖,山崖下面是一條大河,渡過河水據說能進入真理之城,不過沒人能進去過。還有就是,無望崖瀑布的水,不是次次喝都能管用,它只會讓人忘記最絕望的一件事。”

  “若是第二次喝了水,便要看哪件事更加絕望,只有更絕望的事情才會被忘掉。”

  鐘天明聽的似懂非懂。

  “你知道我是怎么出現在這里的嗎?”

  小男孩連連點頭,拍拍自己身上的小肚兜,“自然知道。”

  “你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是老天送給我的未來媳婦兒。”

  鐘天明抿了下嘴角,天上掉下來的說法,倒是稀奇。自己是他未來的媳婦,這一點她自然無法茍同。

  “你知道怎么離開這竹林嗎?”

  小孩兒迷惑地搖了搖頭,“為什么要離開這片竹林”。

  “那你的朋友,小豆花他們都在什么地方?”

  “他們自然是在山腳的涼亭里啦,不過山腳也有竹林,”小孩子拉著鐘天明的衣擺,“未來媳婦兒,你為什么想離開竹林啊。”

  鐘天明覺得自己不能再跟這小孩兒說下去,不然恐怕會被他繞進去。

  此處聽他的意思,應是位于半山腰,鐘天明權衡了一下上山還是下山,最終還是決定站在高處望一望。

  他尚且不清楚這里到底是個什么地方,但心中隱隱猜測恐怕同那幅畫有關,有稚童嬉戲,有斷崖涼亭棧橋船只水流。

  那不正是畫中之境。

  沒想到,這個世界竟然給了他一種格外真實的感覺,只是不知道這個世界的邊界究竟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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