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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4 畫靈(八)

  這不像王城那里,有著高門大樓。

  都是矮小的灰草放,除了顏色,像極了以前荒郊野嶺處遇到的墳包,開口的門呈橢圓形,多是木門,這樣的一間間小房間隔著散落在森林中間。

  林遠看到了一戶小屋前有個身穿請紗裙的小姑娘,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彎著腰向著一個大木盆,哼哧哼哧地似是在洗著什么東西。

  林遠朝著她走了過去。

  在離她還有大概百米距離時候,小姑娘機警地抬起了頭,像是后背長了眼睛一樣朝他望去。

  “站在那里,別動。”

  她兩只手在身上抹了抹,林遠上下打量著她,沒瞧著泡沫,也沒瞧見什么異常的顏色。

  “你是誰?”小姑娘眼神警惕的望著他,“你是怎么走到這兒來的。”

  “你們這里是個村子吧?”林遠友好地笑笑,“我在森林里迷了路,也不知道怎么就繞到這兒來了。”

  女孩兒微微皺眉,視線掃到林遠手上拿著的肉塊,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我們這里不歡迎外人,你還是趕緊離開吧。”

  林遠愣了一下,“你家大人呢?我跟你家大人問個路就走。”

  “大人?”女孩兒嗤笑一聲,眼神里透著戲謔,“你若真要等那些外出狩獵的家伙回來,你可能就走不掉了。”

  “誒,你倒是提醒了我。”女孩兒瞇了瞇眼睛,“送上門的獵物,我怎么能拒絕呢。”

  隨著她突兀地笑開,臉龐寄宿鼓脹起來,胡須和柔順的黑白花色毛發瞬間刺破體表,轉眼間女孩兒在林遠變淺變成了一只巨大的豹貓。

  真特么令人難以想象。

  為什么一個人還能眨眨眼的功夫變成個動物!

  豹貓發出了嗷嗚一聲威嚇十足的嚎叫,銳利的爪子露了出來,在地上磨蹭了幾下。

  林遠開始猶豫自己是否直接掉頭就跑。

  這時候,他身后傳來了此起彼伏的狼嚎。

  林遠之前聽見狼叫便覺得瘆得慌,此刻竟覺得有幾分親切。

  一頭黑色的巨狼從林遠身后猛地一躍,便擋在了林遠和豹貓之間,充滿威脅地朝著豹貓低吼著。

  兩只猛獸虎視眈眈地對峙著,林遠倒成了局外人。

  這頭狼有點奇怪,之前林遠見它的時候,它體格不過比普通的狼大了一倍,現在居然變成了成年男子的三倍大。

  這樹林的野獸不光會用法術,還能體型暴增,甚至能變成人。

  這都是什么神奇的物種。

  那兩個家伙不停發出林遠聽不懂的低吼。

  但他大致能猜到,應該是在互相警告,畢竟這兩個家伙不時齜牙咧嘴,很是猙獰的樣子。

  狼群也從后方追了上來,一個個越進了戰圈,隱隱有將林遠護在中央的趨勢。林遠都懷疑自己不知不覺中成了狼王。

  明明他們不久之前還在生死相搏,就算是投喂之情也就那么一次,沒道理讓這么多狼護著自己吧。

  林遠一時之間還有點感動。

  那只豹貓突然翻身一躍,踩到了自己的房子上,仰起腦袋發出了一聲怒吼。

  那吼聲似能震天一般,聲響巨大,黑狼似乎察覺出了不對,緊追著撲上去,咬向她的脖子,卻沒能制止這聲巨吼。

  這只豹貓似乎在叫人。

  不會也能叫出一個豹貓群吧。

  林遠覺得頭皮發麻,想著自己不如就直接撤退好了,那頭黑狼卻比那只豹貓強勢的太多。

  即使身量相等,那黑狼卻一口惡狠狠地咬住了豹貓脖頸,將它重重甩在地上,整頭狼踩到了她身上。

  豹貓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沒重重撲倒,黑狼在她臉上就是一大口,直接咬的見了血。

  ......這可是,剛那個小姑娘啊。

  林遠暗暗心驚,同時有些不忍。

  可能是因為知道這東西能變成人,又沒對自己造成什么實質性的侵害,林遠心里有些過意不去。

  “放開它。”可能是因為這群狼都在護著自己,林遠沒什么恐懼地直接走近了黑狼。

  就是不知道語言通不通。

  他拍了拍黑狼的腦袋,示意它將人放開。

  黑狼松開了嘴,卻沒松開踩住豹貓的爪子,朝著林遠嗚嗚了兩聲,噴出厚重的氣息。

  腥臭味有點上頭。

  林遠強忍著沒做出嫌棄的表情,朝著黑狼感激地笑笑。

  “你是動物變得嗎?難怪看見我身上帶著的肉食有那么大敵意。但那老虎也不是我殺的,我只是巧合撿到了它的尸體。”

  “我沒惡意的,真就只是來問個路......咱們再打個商量,如果你愿意幫我的話,我就叫黑狼放開你,好不好?”

  “同意的話,你就眨眨眼睛,或者你直接開口回我也行。”

  人都能變,應該也能直接說話吧。

  林遠見著豹貓惱怒地呲了呲牙,終于還是眨了幾下眼睛。

  林遠剛想讓黑狼放開豹貓,突然聽見頭頂傳來一聲鶴唳。周圍的狼群開始警惕地望向天空,發出此起彼伏的狼嚎。

  林遠才抬頭,便見一足有一米長的巨型黃褐尖嘴朝著他的腦子啄劈過來。

  倉促之間林遠根本做不得別的反應,只來得及高舉起手臂擋在眼前。

  黑狼反應迅速地想要將從高空迅疾而下的巨型鶴鳥撲開,卻根本抵不過對方下落加成帶來的慣性,直接被向后彈開。

  那尖利的鳥喙才待啄至林遠右臂,金輝再度從林遠懷中彈開,那巨鳥尖利的鳥喙像是遇見了火焰的冰雪,就那么直接熔化在了那層薄薄的光膜之上。

  白鶴慌亂地撲打著翅膀,扇起了一股巨風,愣是將林遠吹了個跟頭。

  再見那只鳥,在遠處滿地打滾著,還掀翻了它們家園的幾座小草包,簡陋的木質家具和陶器散落的到處都是。

  林遠捂著口鼻從地上爬起來,這制造的狂風都比得上沙塵暴了,周圍的樹都被壓折了不少。

  心知肚明自己懷里揣著的玉牌對于無生命物體的物理攻擊沒啥效果,林遠慌亂地躲避著倒下來的大樹。

  那頭豹貓就沒那么好運了,被倒下來的大樹砸了個正著,發出喵嗷一聲慘叫。林遠看著她迅速變換著身形,變成了人類的樣子,蜷縮著躲避即將到來的下一波災難。

  林遠慌亂之中將她給從危險區拖了出來。

  小姑娘臉上還留著化成豹貓時候被咬出來的傷口,多半是毀容了。雖然不是自己咬的,林遠卻有點兒愧疚。

  她倒是對臉上的傷口不在意,而是奇怪地看著他,“你為什么救我?”

  “我本來也沒想傷害你,我真只是來這里問路的,也不想跟你們為敵。”

  那邊撲騰個不停的白鶴總算停了下來,變作了一身雪白衣服的老年男人。

  男人一把花白的胡子,如果不是胡子是被攔腰斬斷了,看上去還蠻有幾分仙風道骨的姿態。

  倒是這鳥喙變成胡子還疼的那么厲害,林遠是有點兒難以想象。

  更讓他難以想象的是,那老頭居然徑直朝著林遠走來,噗通一聲在林遠身前跪下,“不知圣子駕臨,先前冒犯之處,萬望海涵。”

  圣子?

  這是在叫自己?

  跟林遠同樣懵的還有豹貓,怎么她看上的人類獵物就莫名其妙成了圣子了!

  “白鶴爺爺,這可是人類啊,您在做什么。”

  “胡鬧,還不快下來,隨我跪拜圣子!”老人黑著臉呵斥著,怕小女孩兒不聽話,還伸手拉了一把,直接把本就受了傷的小姑娘拉的啪嘰一聲摔在地上。

  面對著同為妖族的長輩,小姑娘倒是不像原先那般咋咋呼呼,乖巧地從地上爬起來,順著老頭的意思給林遠跪了。

  “你們快起來,我不是什么圣子,也不知道你們在說什么。”林遠抓下頭發,“我只是想知道怎么能走出森林,到有人類的地方去。當然,王城就算了。”

  “圣子說笑了,您持有妖王圣山的令牌,自然是圣子。”白鶴不肯起來。

  他不起來,那只小豹貓也一臉不情愿的跪在地上。

  很快,更多能幻化人形的妖族回來了。

  有體型魁梧的黑熊精,長相妖冶的花蝴蝶,手持重型武器的馴鹿......這些家伙普一回來,看見老頭跪在地上,還以為他們受了脅迫,卻全都被老白鶴罵了一頓讓在地上跪著。

  林遠說啥它也不聽。

  到底是什么迷惑狀況,而且這明顯處于食物鏈循環中的一堆家伙,到底是怎么能和睦共處的!

  林遠內心腓腹的時候,也見到了小豹貓口中的獵物。

  有的精怪帶了食物回來,是昏迷的人類,被這些妖怪已經打死拉了回來。

  已經是死人了,也不用林遠糾結是否要跟這些妖怪沖突救人。同時也給林遠上了眼藥,眼下他若是真能將自己圣子身份給否了,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這些家伙,如果發現自己是個普通人類的話,恐怕也會成為它們的口糧。

  “既然我是圣子,那圣子說話你們也不聽了么?你們還是該干嘛干嘛去吧,跟在我身邊倒叫我覺得不適。”林遠煩躁地驅逐著逐漸壯大的跪拜隊伍。

  黑狼早就像是守護神一樣窩在了林遠旁邊。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黑狼不能變成人,但此刻卻讓林遠覺得安全感更大些。可能因為感情都是打出來的吧,這一點放到這頭狼身上同樣如此。

  林遠拿了圣子身份講話,這些‘人’總算在白鶴的驅逐下散開,林遠看著那只小豹貓端了盆子回屋,這回他也看清了盆子里的東西。

  那是一張完整的人皮。

  心底惡寒的同時,林遠暗中也提高了警惕。雖然他的警惕可能沒什么實際作用,但總不會沒心沒肺到這些家伙給什么吃什么。

  “我自己帶了死物,就不吃你們的獵物了。”林遠呵呵一笑,婉拒了白鶴長老的盛情款待。

  這些家伙們的食物他可不敢嘗試。

  這些妖在林遠眼中無疑是邪惡的,但林遠在獸群里吃老虎肉,跟這群家伙其實也沒什么兩樣。

  于是一頓飯吃到最后誰也不痛快。

  飯后林遠拉了白鶴問事情,沒想到這老頭對于人類世界的事情諱莫如深,他們既然能抓到人,定然知道如何能去人類所在城邦。

  但它們不愿意說,林遠也沒辦法從他們口中撬出話來。再加上那塊玉牌完全的是被動技能,只有他在受到攻擊的時候才會被動觸發,想威脅妖林遠也沒辦法。

  “圣子大人既然都已經來了妖境,圣山定然是要去的,妖王已經等候您多時了,知道您來了,它一定會很開心的。”

  妖王......又是個什么東西。

  林遠直覺自己的未來不會太好過。

  王城浣月坊。

  火紅的嫁衣擱置在桌面上,鐘楚楚坐在她每日梳妝的銅鏡前,盯著鏡子里的那個女人。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覺得既熟悉又陌生。她覺得自己臉上不應該出現這般愁苦的表情,甚至有些鄙夷此刻的自己。

  鏡子旁邊放著一把金色的剪刀,她的手向著那把剪刀摸過去。

  其實......嫁了也沒什么大不了的,這日子如何將就著,也能過。左右留在浣月坊,其實也是在消磨時光。

  可她不想嫁,心里似乎有個聲音在告訴她,你已有愛人。

  于是,消磨時光又成了不如死了,可手指摸了剪刀,她又覺得不甘愿。

  憑什么,憑什么這個世界對她如此不公平,憑什么她沒有選擇自己命運的機會,憑什么王家能夠為所欲為,憑什么她就要任人踐踏。

  剪刀狠狠地掉轉了方向,扎上了銅鏡,留下了一道深深的孔。

  她轉而取了瓷瓶,將里面渾濁的液體一飲而盡。左右不過是在賭,這水要無用,也不過是一死,至少她要死個明白。

  至少她要看看,先前困擾她的絕望之事,到底是什么,居然能讓她忘記過往的所有人生。她的生命,難道是為了一件事而活著的么。

  銅鏡前的女人緩緩閉上了眼睛,頭腦一重,砰地砸在了桌上。

  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很快,房門被硬生生破開。許媽媽氣急敗壞的臉出現在門口,見到桌前的鐘楚楚長出了一口氣。

  “還以為這小蹄子逃跑了,沒跑就好。”緊跟著醒悟鐘楚楚狀態不對,趕忙對跟進來的兩個侍者吩咐,“你,過去看看她是怎么了,你快去請最好的郎中過來,可別讓她在嫁過去之前死了。”

  請:m.wxgu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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