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時,祭祀重新展開了。
虛空中,無形的龐大儀軌繼續運行,以靈能之力從真空中抽取著無量量的零點能,緩緩修改著某些更深層次的規律,為禁忌之物的誕生而創造基礎。
造星賢者的“造星”之名并不是因為它經常主持這個有關于祭祀暗墟的儀式,在更早更早,很多奧什哈馬霍人都不知道時代,這個名號便伴隨著它那次以靈能裹挾星云、以身軀為星核創造恒星一舉殲滅主序聯合數支[艦隊]的一戰而在宇宙中傳揚開來。
然而,它并沒有因為有過這樣的經驗而輕慢,當每一次主持儀式的時候,造星賢者仍舊是懷著一種如履薄冰的敬畏,每一個環節都要做到盡善盡美。
就在它的手中,隨著在場眾多族人的靈能逐漸在儀軌的引導下再度匯聚,真實不虛的恒星雛形出現了,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牽引著緩緩旋轉的星云,點燃了第一縷璀璨的火焰。
那是聚變。
那是等離子的花。
由于黑洞噴流極端惡劣的環境,奧什哈馬霍人并沒有發展出任何在物質上的藝術,而是走上了專精靈能的道路。對于它們而言,靈能的操控技術便是它們的藝術,有著獨特而尊崇的地位,比起任何東西都要更擁有“美感”。
靈能,可以是粒子在微觀層面的運動,可以是天體在宏觀層面的運動,可以是恒星的聚合,也可以是黑洞噴流的分離。
所謂的祭祀,是一種原始而古老的行為,將某種或有形或無形的偉大存在視作神明,希望用“獻上最有價值的事物”這種行為以祈求庇護。
一如昔日喀難的亞伯蘭以獨子以撒為羊羔,作為燔祭之犧牲獻給神明時那樣,造星賢者以奧什哈馬霍人最為驕傲的靈能藝術,為偉大的“暗墟”獻上了祭品。
好似巴薩羅謬最忠實的信徒那樣,它的神色異常虔誠。
——畢竟,世上是總有那么一些人是愿意為某種執念而無所不為的。
初生恒星的火光升騰著,雖說本質上是由靈能模擬而成,可從外表看來,卻是挑不出任何的錯處,每一分變化都與真實的恒星無異,完全再現了星辰生成的奧秘。若是將這份技藝丟到任何一個地表種組成的靈能文明那里,光是這份知識本身的沉重影響便可以給大地造成巨大的創傷,造成物理意義上的“大地震”。
按照巴薩羅謬有時候的惡趣味,假如他還保持著清醒意識的話,這時候肯定是會用一些莫名其妙的理由,給這種靈能技術冠以諸如“九陽o功”這種讓不懂梗的人完全摸不著頭腦的名字。
像是時光被按下了倍速、在這里被加快了千百倍,造星賢者的身前,靈能恒星演化的速度越來越快了,漸漸跨越了穩定期,來到了晚年。
新的元素在不斷產生,但聚變的能量卻是已不足以抵消恒星本身的引力。
于是,超新星爆發開始了。
來自星辰的余火點燃了黑暗,伽馬射線組成的暴亂光潮則毀滅了沿途的一切。
直至……觸碰到那道不可逾越的界限。
在造星賢者的“掌心”中,靈能恒星演化而出的毀滅性波動被拘束住了,完全出不得這方寸之間。
隨著余火的爆發,輝煌的最后,在名為萬有引力的鐵律作用下,恒星最后的灰燼漸漸開始向著那個中心點坍縮,無止境的聚合著。
此間,無數星之眷族所渴求的聚合之秘被演繹的淋漓盡致,哪怕是恒星生物的意識分靈在此,恐怕也不一定能說是能比它做得更好。
只可惜,這里并沒有任何一位信奉聚合之道的存在,全是轉而重新信仰分離之道的奧什哈馬霍人,這番放在外界會比一個地表文明來得都還要更有價值的演化之景,也只能是被白白浪費了。
祭祀者無所謂,神同樣也無所謂。
伴隨著黑洞雛形逐漸顯現而出,在那一層薄薄的事件視界之外,吸積盤同樣也在逐漸成型,這一次,其中所蘊含的卻不僅僅只是純粹的靈能了,在不知何時,一層淡淡的金色的紋路已經是悄然間被摻雜其中,散發著溫和的光芒。
那正是升華之光。
望著這些隱藏在吸積盤中的淡金色紋路,撒法的心中涌出了一種說不出來的復雜情緒,又像是喜悅,又像是悲傷,種種的都綜合在了一起,令人無言。
“吾神啊……”她輕聲呢喃。
“我在聽。”
“你所許諾我的那些……都會是真的嗎?”
“帶給我們語言、帶給我們文字、帶給我們秩序、帶給我們榮耀。”
像是生怕那些景象從自己的腦海中逃離一樣,一時間,撒法不由得有些覺得這一切美好的有些不真實,與剛才表現出來的形象完全不符,話語聲很不堅定。
“不,那些都不是真的。”
那個偉大的聲音再一次在她的耳中響起,說出的話卻是讓她頓時愣住了。
“那些不該我給你的,而是該從你的手中被創造出來的。”
“我只能向你保證,你、和你的族群,都將會有光明的未來。”
巴薩羅謬的聲音中帶著讓人心情寧靜的力量,意外的有些溫和。
對于自己在這個世界第一個眷族、未來也許的[圣女],他并不準備欺騙,比起直接用力量重塑社會結構,他更加傾向只是予眷族以祝福,讓他們自己創造出屬于自己的光明未來。
況且,本體將要因融合靈能黑洞而陷入半沉睡狀態,一段時間后便將只能根據本能進行反饋,在這個情況下,他也確實不適合動手。
“光明的未來?”撒法重復了一遍,發自內心的笑了起來,根據某種已經寫入了血脈根的本能,輕聲呢喃著某一句似曾相識的話語。
“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也許是巧合的緣故,就在這個時候,漸漸成型的吸積盤中醞釀出了全新的變化,在磁場的干涉下,兩極處的等離子態物質被拋射而出,在淵暗的宇宙間形成了兩道絢爛的火柱。
那便是黑洞噴流。
在奔流的光之河中,籠罩著這片空間的深沉黑暗漸漸消失不見,遵循著某種共鳴感應,造星賢者忍不住向那具鬼械神所在之處,反而意外見到了令人驚奇的一幕。
在那里,兇厄機神的可怖身影不知何時已是消失不見,又重新被散發著溫和光輝的神樹取而代之,唯一能與先前做區別的,則只有后來者樹干上多出的幾條漆黑裂隙才能證明先前鬼械神似乎存在過。
以靈能,造星賢者隱約看到了那隱藏在結晶狀樹干的災厄輪廓,這時消除了心中對鬼械神存在的懷疑。
“聚合,亦是分離的一部分。”造星賢者呢喃自語著,不知為何,這句撒法剛剛說過的話突然浮現在它心中。
聚合之道的外顯便是鬼械神,是永恒的暗墟,而分離之道的外顯則是神樹,是江河的子孫。
望著面前那演化至最后,徹底被神樹的光輝所浸染的吸積盤,有著血脈相連的感覺在所有奧什哈馬霍人的心中油然而生,忍不住異口同聲的發出了聲音。
“禮贊吾神!”
一時間,光輝遍照,令它們相視而對,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借助造星賢者的儀軌,在巴薩羅謬的信息輻射之下,這些黑洞噴流生物的形態也是漸漸被改變著,變得與撒法的形態相似,依靠兩足而立、全身遍布金紅色的裂紋,胸口處鑲嵌著形態各異的寶石。
改變,已經開始了。
在超越物質層面之所,高維之上奇異空間仍是那么寂靜。
舍去了原本用來構造化身的力量后,巴薩羅謬半高維化的本體已是歸于真貌,消去了諸多后天形成的繁雜特征,以純粹的概念性而存在著。
改變同樣也在這里進行著。
隨著鬼械神化身借助黑洞的力量的性質終于成型,他這個不折不扣[異界邪神]也算是勉強轉正了,初步取代暗墟而成為了[本土神]。
同樣,受到暗墟和世界的雙重影響,在那種莫名的力量影響下,祂的頭腦隨之陷入昏沉,有種怎么也提不起勁的感覺。
巴薩羅謬很清晰的意識到了一個事實——自己將要陷入一定時間的沉睡了。
但是,他的心中卻沒有一絲畏懼。
望著眼前那些將自己與眷族們緊緊相連的鏈接之線,巴薩羅謬嘴角的笑容相當愉快。
——就當……是做個好夢吧。
有婁希在、有撒法在、有格里高利在、有阿列克謝他們在,鬼械神化身這邊的情況讓他足夠放心。
在初步將這個奧什哈馬霍人轉化為眷族后,接下來便將是作為“內測玩家”的圣血天使們登場的時候,巴薩羅謬有預感,自己這一次的沉眠并不會太長,等到蘇醒的時候,心心念念的東征也就該差不多是時候開始了,到蘇醒的那個時候,成功融合蘊含著本土力量體系一半精要的靈能黑洞后,在單純的力量上,他還會有一次不可思議的提升。
設定好本體的程序,保證沉眠時也能夠正常對祈禱進行反饋。
漸漸的,在自己哼出的輕柔旋律中,巴薩羅謬緩緩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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