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吁……”
彭定彥在客棧院外停下馬,說道:“公子,老陳,俺就送你們到這兒了,馬車就寄存在青沙渡里,俺自走路回去。”
彭定彥說完,想要翻身下車,被李銳和陳寶炯一左一右架住臂彎。
陳寶炯笑道:“老彭,這趕路趕了一個晌午,哪有讓你餓著肚子回去的道理,公子說是不是?”
李銳也笑:“正是此理,上一次出來還是彭大哥請的客,今次正好輪到我來做東!我昨日剛支了五兩銀子的月錢,正是財大氣粗的時候,這都到客棧門口了,彭大哥還是吃了飯再走罷!”
彭定彥連連搖頭,支吾道:“不了,不了,俺現在不餓,而且也有干糧,俺還是這就走罷,不然回去路上天黑了!”
李銳陳寶炯兩人更不放手,陳寶炯力大不虧,雙手合抱,緊緊箍住彭定彥左臂;李銳力巧,拿捏住彭定彥肩窩的軟肉。彭定彥只覺右半邊身子都軟了幾分,使不出力來,被兩人拖拽著就進了院子。
客棧大院里,有個年輕伙計,眼神靈活,見生意上門,趕忙上來招呼,只是看清了三人面貌后,卻愣在當場,右手還不自覺地指著彭定彥。
“姑爺?”
彭定彥以手遮面,可惜臉太大,遮掩不住,被年輕伙計給認出來了,只得訕訕地放下手,說道:“咳,那個,哈哈,挺長時間沒見哈。”
那年輕伙計,臉上神色有喜有怒,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思,也不搭理李銳陳寶炯兩人,直接轉身飛奔而去,口中大聲嚷道:“掌柜的~!掌柜的~!姑爺回來啦~~~!”
三人神色各不相同,陳寶炯喜不自勝,笑出聲來;李銳不明就里,一臉懵比;彭定彥臉色發黑,黑里透紅。
“姑爺?”李銳重復了一邊那個年輕伙計的話,挪揄道,“彭大哥,我記得某人昨日里還說,自己乃是個黃花大老爺們,怎得一日不見,就成了姑爺了?莫不是昨天夜里洞房花燭去了?”
陳寶炯也笑道:“老彭,這乃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兒,偏你一副上刑場的樣子!青沙渡這么大的產業,一個月的進項,只怕比你兩年的月錢還多吧?人家一沒讓你在辰州城里置辦宅子,二沒讓你娶了大的養著小的,你當個上門的姑爺還能虧了你么?”
李銳大奇,雖然這一路都在猜測,彭定彥當年在青沙渡鬧出的糗事究竟是什么,不成想彭定彥一副濃眉大眼的樣子,還有這等風流韻事,一時間八卦之魂熊熊燃燒,忙追問道:“陳師傅,不如把內情相告,我也好幫著分析分析!”
陳寶炯呵呵笑道:“早就想要說與公子聽聽了,只是我怕先告訴了公子,彭大眼羞惱之下,不好再騙他自投羅網,這才一直賣關子!”
“這事要從去年我入山之時說起,這廝嘴饞我那陳窖的竹子青,夾磨了我好幾日,非要我進山一趟,啟出幾壇酒來,好祭他五臟廟。我受不住他夾磨,只好應了他。”
陳寶炯回想起當時,也是搖頭失笑,接著說道:“我們上路晚,路上老彭還行俠仗義了一回,耽擱了許久。待我們趕到青沙渡的時候,日頭也快要落山了,我思忖就算過了河,天黑之前也絕到不了我那小居。這深山老林的,夜里伸手不見五指,如何趕路?我就打算在這客棧暫住一晚,明日一早再啟程。結果住這一晚,就生出了事端。”
“我本意是想,兩個大老爺們,晚飯隨便吃點干糧對付一下,也就算了,只是這廝饞酒,非要點上幾個小菜,又要了兩大壇酒,吃了個腦滿腸肥。酒喝多了,半夜尿急,這廝醉的五迷三道,非跑到人家客棧后院去撒尿。”
“也是湊巧,客棧的劉老漢,那天夜里酒癮也上來了,不知他哪根筋搭錯了,腦袋有坑,從后院挖了一壇他那小孫女的出嫁酒出來,剛挖出來就被彭大眼給撞見了。”
“劉老漢彎腰撅腚,偷偷摸摸,還帶著把撅頭,這模樣往亂墳崗子一扔,妥妥的一個盜墓賊。彭大眼醉酒之下,把劉老漢當成是偷東西的蠢賊,上去就是三拳兩腳。”
“劉老漢老胳膊老腿的,又給駭了這一跳,哪還有心思饞酒,就撒丫子跑了。彭大眼自以為趕走了蠢賊,只怕心里還挺得意,再去看賊人挖出來的寶貝。這一看就壞了事了!”
“他見寶貝是個酒壇子,酒醉之下,腦子不靈光,直接揭開泥封,自己給喝了!”
“要說只是打了劉老漢,也不算什么,畢竟是劉老漢偷自家東西在先,被人當成蠢賊給打了,也算自己找的,而且彭大眼酒醉,拳腳沒有章法,也沒有真的傷著劉老漢。可壞就壞在,這廝打跑了賊,自己卻做了賊,”
“這酒還是當年劉老漢那小孫女滿月的時候埋下去的,是陳窖了整整一十六年的好酒,彭大眼喝干了一整壇,還有些意猶未盡。偏偏這廝喝了這一壇酒,醉上加醉,腦子如同搗了漿糊,見劉老漢挖出來的坑里,還露著幾壇,他就自己動手,把剩下的幾壇酒,都給挖出來喝個精光!”
“喝完這整整六壇酒,外加之前晚飯的一壇半,這廝才終于醉倒,直接睡在坑里,直到第二天一大早,被主家逮個正著!”
“喝光了人家女孩兒的出嫁酒,這事確實荒唐。等彭大眼這廝清醒了,才知道自己做下這勾當,把他給臊得,嘿,臉跟猴子腚似的,非要把自家祖傳的一塊玉佛賠給人家。”
陳寶炯說道此處,又瞥了彭定彥一眼。
李銳問道:“彭大哥乃是酒醉之下做了錯事,而且起因也是好意,又賠了一尊玉佛,難道主家不肯善罷甘休?還要這“姑爺”一說,又是怎么來的,陳師傅就快快告訴我罷!”
“公子莫急,聽我慢慢講來,這主家見老彭誠懇,倒也沒要較真,也不肯收下那玉佛。只是劉老漢腦袋拎不清,非說彭大眼這廝對他的胃口,又說老彭把出嫁酒給喝光了是老天派遣姻緣,非要把老彭招為孫女婿不可,那一尊玉佛便算作是聘禮,被他奪過來跑了!”
聽到這,李銳笑言:“那劉老漢倒是個趣人,偷喝自家孫女的出嫁酒,還要亂點鴛鴦譜,指派姻緣!今日倒要見一見這老漢。不知那劉老漢的兒子兒媳,是怎么個說法,難道主家就這么順水推舟,招了彭大哥這賢婿?”
陳寶炯大笑:“劉老漢那兒子,是個體面人物,迎來送往都有分寸,但只一點,對這個腦袋有坑的爹,一直束手無策。劉老漢那兒媳更湊趣,說老彭人高馬大,是個好漢子,還極滿意這門親事哩!就彭大眼的面相,我看比她這個岳母還顯大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