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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公然索賄

  盧植在元氏縣的辦公場所是之前的郡守府,不過經歷戰亂之后,這郡守府早不是原來的樣子。

  被壓迫許久的百姓起兵反叛,哪里會對郡縣長官懷有什么好意。

  很顯然,這做郡守府,被大肆搜刮破壞過。大堂塌了半邊,很多屋子也都有燒灼的痕跡,本來景色還不錯的庭院,此刻一片焦土。

  但盧植不可能到大戶家行政,更不可能再修一個郡守府出來。何況他素來清儉,根本不在乎這些,只是讓軍士將各處打掃了一遍,就搬了進來。

  他和崔超、趙普的住處相連,更神奇的是由于墻壁破損,如果三人臨時要商討什么要事,他們甚至都不用費事到一個房間去。

  因為他們在彼此的房間都能看到對方的臉。

  左豐就是在這樣的地方被接待的。盧植在當晚也并沒有擺什么樣的宴席款待他,平時在軍營他吃什么,今天就吃什么。

  事實上,除非從軍糧克扣,盧植也沒什么閑錢來招待這位貴客。

  所以,席間場面一度有些尷尬。左豐的臉色很是難堪,在他看來,自己怎么著也是代表皇上視察軍情。

  這盧植忒無禮怠慢于他。

  可在盧植看來,如今這天下十三州無處不是民生凋敝,路邊隨處可見餓死骨。

  如此慘狀大半要歸咎于宦官亂政。別說他兩袖清風,就是有錢財也斷無設宴款待宦官的道理。

  我等親力親為竭力為百姓為大漢做實事,尚未能忍受這等清苦的環境。你一個只知玩弄權術溜須拍馬的弄臣,何德何能要設宴于你?

  左豐代皇帝視察軍情,是抱著中飽私囊而來,何曾受過這等冷遇?

  不過他終究是從小太監一步步爬上來的,盡管心中已經勃然大怒。表面上仍沒撕破臉。

  他喝了一口苦澀的溫酒,語氣平和道:“我們奴才代圣上來體恤軍士,察看軍情。今日所見將軍倒是清貧,不曾貪墨了軍糧,可如今為何在常山郡駐足不前呢?”

  盧植據實道:“上使有所不知,我已派郭典郭校尉為主將,涿郡義軍劉備等人輔之,前往下曲陽破敵。且進展順利,相信不日即可誅滅叛軍。”

  左豐微微冷笑,“那將軍你呢?在這常山郡享受清閑,等著坐享戰功嗎?”

  這宦官自然是無事找事。可盧植此時所做的事,是有些逾職了。他之前在九江郡和廬江郡平定蠻族叛亂安撫地方,是因為他身為一郡太守有職權和義務那么做。

  可如今他只是朝廷冊封的北中郎將,只有統兵平叛的職責。至于安置流民,撫恤地方,那是刺史和太守的事。

  “冀州初定,人心不穩,流民四處竄動,是極大的隱患。如若被有人利用,恐此地黃巾之亂復起。是以我留在后方安撫百姓。”盧植盡力將自己所作所為與軍事行動聯系起來。

  左豐微瞇雙眼,“將軍深謀遠慮,令人欽佩。可若是不知情的人在朝堂百官以及圣上面前說將軍你畏懼征戰辛苦,在常山郡清閑度日,那將軍你不是百口莫辯嗎?”

  盧植面色如常,左右兩側的趙普和崔超不由微微色變。

  左豐這廝已是公然威脅,更可怕的其實是如果他稍微調查一番,就會發現盧植此時行刺史職責,已然逾制,給他安上一個大逆不道的罪責都有可能。

  到那時候,盧植被押解至京師,那可不是減死罪一等的處罰。很可能真的是死罪了。

  趙普額頭微微冒冷汗,難不成他阻止盧植北征是害了他?

  “上使不是見到盧植乃是為大局,并非擅離職守了嗎?”盧植微笑道。

  左豐以為盧植示弱了,“當然,若是將軍能夠體恤我等奔波勞碌,仆自會幫將軍您訴說冤情。”

  這話說得很有水平,同時也很露骨了。幾乎是明示盧植若是給些好處,自然會在皇帝夸贊你的功勞。

  可若是不夠體恤,他沒有明說,可前面已經講得很清楚。不夠體恤的話,那個“不知情”的人可就會出現。

  “倒是盧植招待不周了,未及想到上使一路辛苦,該早些休息的。”盧植大手一揮,吩咐士卒帶左豐下去休息。

  左豐不料他都已經把話說到這個份上,盧植居然還如此不識時務,心中憤怒不已,拂袖而去。

  “將軍要不要……”崔超聲音小的只有自己能聽到,他其實想說要不要私下賄賂一下。可這話他是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盧植這海內名士如果私下賄賂宦官傳揚出去,只會落個身敗名裂,為士人所不齒。

  世人此時有多推崇他,到那時就會有多痛恨他。

  可盧植所做的事明明是為了社稷,為了百姓,為了大漢基業。到頭來可能會因為一個宦官的幾句讒言,而鋃鐺入獄,甚至身首異處。

  這世道是何等的不公。

  趙普從郡守府大廳出來,沒有直接回房,也沒有去找左豐。他不會陷盧植于大不義。

  他直接出了郡守府,到兵營找高覽。

  “云臺可有膽量與我一起做件大事?”趙普開門見山。

  高覽見趙普神色凜然,意識到接下來要做得可能真的會掉腦袋的事。

  不過他還是毅然點頭,“先生于我有大恩,云臺能有今日全賴先生。做何大事先生但說無妨,云臺誓死相隨。”

  趙普將左豐公然索賄,盧植拒絕一事粗略說了一下。

  “那先生打算怎么做?”高覽這下略微送了口氣,所做只要不是做見不得人的事,為趙普做事,他心中都不會有什么負擔。

  “你挑選幾十名信得過精干士卒,待左豐明日離城,我等便在路上動手宰了。”趙普是動了殺機的,可不是恐嚇而已。

  誅殺朝廷特使是謀逆大罪,要誅九族。高覽臉色微變,不過倒是沒有退卻。

  “云臺放心,到時你我只須涂抹一下臉頰,然后頭纏黃巾,沒人認得出來。左豐這廝禍國殃民死有余辜。即便今日盧將軍逃過一劫,他日不知哪位忠臣義士為他所害。今日正好假借黃巾余孽之手,將之鏟除。”

  趙普為消除高覽心中的恐懼,不停的鼓舞他。而大義無疑是鼓舞士氣的好東西。

  高覽本為游俠,聞言不由大是振奮,當下就將多日來隨自己征戰的親隨召集起來,吩咐明日之事。

  左豐尚不知大難臨頭,在破落的房中輾轉反側,心中已將污蔑盧植的言語反復了好幾遍只等返京,便要那盧植好看。

  好容易挨到天亮,左豐沒有向盧植辭行,一大早就出了城。他有特使儀仗,城頭自然不敢阻攔。

  左豐出城不久,趙普高覽帶數十騎悄然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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