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攝像機的鏡頭面前,問一對父母,他們的孩子有沒有缺點。
而他們的這個孩子,是天下好多父母心目中孩子的模樣,更是天下好多年少的孩子,年輕的男女的榜樣,甚至也是很多惜乎不年輕的人羨慕的對象。
哪怕覺得從節目來說,自己的這個問題,問得很正確,但她此時難免也有幾分忐忑。
自己和他們不過才見面不到一個小時,遠談不上熟,這又不是在私底下,相反,未來可能全國的觀眾都有可能看到。
屋內安靜了一會,能聽到旁邊的兩盞德國ARRI的大燈發出的滋滋聲,從敞開的大門那,能聽到有母雞在低聲的“咯咯”著走過。
空氣中有些凝重。
金誠也垂下了眼簾,對節目來說,這個問題肯定是個好問題,但對父母來說,肯定不是。
有哪個父母,愿意在鏡頭面前曝光自己孩子的短處。
但很快,情況就有了變化。
馮振昌看了老伴一眼,這一眼的時間稍有點長,然后,大家就覺得,好像有什么變化發生了。
“他當然也有缺點,”馮振昌說道。
周寧敏銳的感覺到了屋內氛圍的變化,她甚至覺得,此時馮一平的爸媽,好像是有些雀躍的樣子?
我這是緊張得過頭了,所以出現幻覺了嗎?
“年輕的孩子有的缺點,他一樣都不少,”梅秋萍也說道。
周寧這個還沒做父母的,現在還體會不到,嗯,考慮到她將來的孩子,很難和馮一平一樣優秀,所以將來估計也很難體會得到,像馮振昌和梅秋萍這樣,有一個這么優秀的孩子的父母,有時的那種可以說做是憋屈的情緒。
哪個做父母的,不希望自己是孩子的榜樣?哪個做父母的,在孩子做錯事,批評他時,沒有那么一絲絲的滿足感?
不管在外面如何,至少在家里,他們自然是孩子的天,是最權威的存在。
這兩樣,可以說是為人父母附帶的兩項福利。
但是對馮振昌和梅秋萍來說,在兒子馮一平身上,他們真是甚少享受到這樣的福利。
“他小的時候,怎么說呢,就是在外人面前,會有些害羞,見了生人,像個姑娘一樣,低著頭不敢說話,就是說話,也細聲細氣的,”
“見到了不熟的小姑娘,那真是比姑娘還像姑娘,小學的時候,就沒怎么跟同班的女同學說過話,”
“但是在家里,就是另外的一副模樣,那張嘴厲害得啊,不要說我和他爸,連他姐姐也說不過他,”
周寧眨眨眼,馮一平小時候在外人面前,竟然這么內向?在女孩子面前,竟然這么害羞?
還有,他貌似是個窩里橫?
“他小時候,從他媽這里遺傳了結核病,家里的農活,都是讓他去做一些輕省的,像是放放牛,看看豬,摘摘菜什么的,”
“又一次,我讓他到菜園里去摘一把漢菜,結果,”
“漢菜?”周寧有些茫然的看向身后,那是什么菜?
“就是那種炒出來后,有紅色汁的那種菜,”馮振昌解釋道。
“哦,那應該是莧菜,”周寧還有些生活常識。
“應該是你說的莧菜吧,”馮振昌說,“然后,他把菜園里剛種的辣椒苗當成了漢菜,還專揀那些長得好的掐,要不是中間旁邊有人路過,那一年家里就沒有辣椒,”
原來一向做事不出錯的馮一平,小時候也出了這樣的錯。
不過說起來,周寧覺得,這樣的錯,現在的孩子還是會犯。
她不止一次聽說過把麥苗當韭菜的。
關于兒子的糗事,梅秋萍顯然也有一大肚子要說的,“小時候,我帶著他去山上,路上經過一顆桐樹的時候,他看著上面那大大的桐子,小聲說,‘媽,旁邊沒人,我們打幾個吃吧,’”
這顯然是個老梗,馮振昌聽了,也笑了起來。
但周寧又是一臉懵,這個,好笑在哪里?攝制組的人,顯然是也沒get到笑點,均面面相覷。
這就有些尷尬了。
梅秋萍連忙解釋道,“就是桐樹結的果子,”
周寧“哦”了一聲,但顯然還不是太明白,桐樹結的果叫桐子,這就正如板栗樹結的果叫栗子一樣嘛。
“那是用來打桐油的,不能吃,”馮振昌補充了一下。
“哦,”周寧這下明白了。
看來這馮一平雖然在農村長大,但他對相關的專業知識,掌握得并不全面。
而且,他小時候也挺饞的。
“還有吧,這孩子小時候最不耐煩的事,就是洗碗,說長大了一定要賺錢,吃過的碗碟往外一丟,下餐再買新的……,”
這個,現在不少人還會有這樣的想法。
“尤其是冬天,就是不想洗澡,要是不督促著他,他能三個月才洗一次……,”
這就有點重口味了。
“好多時候,嘴里就不能閑下來,不管是花生還是瓜子,總要有點嚼的東西……,”
我現在好像也這樣。
“有時候,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過年難得給他買套新衣服,他偏偏要套在舊衣服里面穿……,”
他們兩個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著,看起來有些樂此不疲的樣子。
隨著他們說得越來越多,那個總是被捧得高高的馮一平,在周寧他們心目中,越發清晰具體起來,越發平和起來。
這天才,原來同樣和我們一樣,是有著不少小毛病的普通人。
“上學的時候還好,不上學的早上,你要把他從床上叫起來,有時候,真得用牛去……,”
馮振昌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口,拿起保溫杯喝水,梅秋萍也沒接著說。
她聽了聽外面的動靜,站了起來。
“怎么了?得用去牛拉他才起來嗎?”周寧說。
這時,屋外有人說了一句,“爸,媽,你們又在說我的什么糗事?”
“哈,一平,我就說這是他走路的聲音,”梅秋萍說。
門口,馮一平笑著走進來,“嗨,各位好,爸,媽,你們是不是又說我糗事了?”
“周主持,我得先申明一下啊,小時候我做的有些事,之所以沒做好,那是因為我爸媽他們,壓根就沒教我,”
“馮總好,”周寧站了起來,她知道,自己的這場難得的采訪,怕是不能再進行下去。
此時,首都,國貿。
秦和平處長一身休閑打扮,坐在一間咖啡館靠角落的位子里,靠在沙發上,翹著腳,手里拿著一份報紙,意態悠閑得很。
一個穿著件黃色兩面穿的夾克的中年人,急匆匆的走進來,“對不起秦……總,路上有些堵車,”
“沒事,”
秦處長放下報紙,“喝什么?”
“隨便就好,”
“服務員,一杯卡布奇洛,”秦處長招手。
他然后把一個牛皮紙袋遞給剛進來的這位,“這是資料,”
“謝謝秦總,”湯益康有些激動的接過來,這可是難得的資料。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馬上打開看了一眼,結果有些張目結舌的樣子,我知道是知名公司,但不知道你說的是馮一平和嘉盛啊!
“秦總,這?”
“包括我們在內,十幾個部委,都收到了一模一樣的舉報信,你們要是不敢發,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別人發,”秦和平說。
“我今天已經向我們司長提過,讓這事上聯席會,”
“真的?”湯益康自然知道聯席會是什么。
“老湯啊,這么些年,我什么時候坑過你?”
“聽我說一句,我們倆現在都不年輕了,這樣的機會可真不多,你要是不想抓住這樣的機會搏一把,那就當今天沒見過我,”
“對方真的,能量很大?”湯益康低聲問了一句。
“大,比你想象的還大,”秦和平說。
“好,那我也博這一把,”湯益康堅定下來,首都的大腿是多,但都抱不到,眼前這是個好機會,“我爭取后天見報,”
“最下面,就是一份已經寫好的報道,你潤潤色就好,”秦和平說。
這些事,找上自己的那位,準備得非常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