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品閣是西市首屈一指的奢侈品售賣鋪子。
今天一大早,珍品閣門前就來了一隊楚王府護衛,然后便是一馬車又一馬車的香料被運了過來。
王玄策在昨天已經大概搞清楚了船隊到底帶了多少香料回來,而阿布香料鋪子里發生的事情,當天晚上他也聽說了。
李寬、王玄策和武媚娘一合計,覺得這是拿下香料在長安城定價權的最好機會。
香料作為奢侈品,原本的價格就不低,像現在那樣的天價,根本就不可持久的。
反正楚王府也不怕得罪人,那些御史總不能彈劾自己賣東西賣的太便宜吧?
“一個金幣一斤!最新的南洋香料,全部只賣一金幣。”
“胡椒,肉蔻,桂皮,便宜賣咯。”
一大早,珍品閣門口就開始有伙計在吆喝。
這一次,李寬準備一舉壟斷長安城所有的香料售賣。
所以,也沒有跟上次精鋼價格大戰的時候那樣,一成一成的降價,慢慢的讓價格下降。
快刀斬亂麻!
反正囤積香料的又不是普通百姓,損失再大,也沒人會餓死。
珍品閣的生意一向興隆,門口搞出這么大的動靜,自然立馬就吸引了不少人。
“這……這胡椒真的一個金幣一斤?”
價格賣得太低,剛開始的時候,很多人反倒猶豫了。
這些能夠來珍品閣買東西的,或多或少都參與或者了解最近香料的價格變化。
就說那胡椒,據說前幾天是五個金幣都買不到一斤,現在……
這個價格差異也太大了吧?
最關鍵的是,看著香料的賣相,都是屬于最頂級的。
一金幣一斤的價格,哪怕是在去年初,也頂多就能買到最差的一斤胡椒。
“明碼報價,童叟無欺,不僅這胡椒,桂皮和肉蔻也都是一個金幣一斤。”
香兒在一旁興奮的解釋著。
珍品閣好久沒有迎來這么大的場面了。
今天過后,長安城的人對珍品閣的印象應該更深刻了吧?
“我來一斤,不,三斤,我要三斤胡椒。”
“我來兩斤桂皮。”
“我要一斤肉蔻。”
很快的,有了第一個人出手之后,周圍的人立馬就忍不住了。
甭管是出了什么情況,一金幣一斤的價格,也都是買不了上當,買不了吃虧。
甚至有些精明的人,已經想著是不是趕緊把這香料拿到其他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高價轉賣出去。
珍品閣作為長安城奢侈品售賣的風向標,每天都有無數的眼睛盯著這里。
不過是一刻鐘時間,西市一大半的商戶就知道這里發生的事情了。
就連阿卜杜勒這個外來戶,也一樣收到了消息。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上等的香料只賣一個金幣一斤的價格,根本就掙不了錢。”
一向穩重的阿卜杜勒也慌了手腳。
這個時候,他要是再不明白昨天為何那么多人退貨,他就太蠢了。
其實,昨天傍晚的時候,他就已經收到了消息,知道東海漁業下南洋的船隊回來了,帶回來了大量的香料。
雖然有心理準備,知道香料的價格估計要跌一跌,但是他并不是很擔心。
自己從廣州泉州帶來的香料,成本價格是很低的,怎么跌都不怕。
哪怕是腰斬了,自己也不至于虧本。
但是……
現在這情況,根本就不是腰斬,而是直接砍的只剩下一雙腳了。
一枚金幣一斤,這基本上也就是阿卜杜勒的成本價了。
要是最近這幾個月,他沒有不斷的賣出去買回來的操作,也能勉強維持住。
可是現在這樣,真要是一直維持這個價格,自己不僅之前掙得所有錢都要賠進去,搞不好連本錢都給折進去。
不行,自己不能這樣坐以待斃。
阿卜杜勒也算是商海老手,大風大浪見多了。
在他看來,珍品閣那一枚金幣一斤的價格,是不可能持久的。
反正自己的成本價也要去到這個水平,干脆去把珍品閣的香料都買下來,這樣就香料的價格就還是自己說了算。
雖然不可能繼續像前幾天那樣賣出天價,但是兩三個金幣一斤的價格,應該還是穩得住的。
心動就行動。
阿卜杜勒立馬親自帶著一馬車金幣銀幣和幾名護衛、伙計,往珍品閣而去。
長安城中,參與到了香料囤積這事的人不少。
有些人聽到珍品閣香料最新售價的消息之后,徹底懵了。
有些人則是拼命的去找到消息閉塞的買家,把手中的貨能出多少就出多少。
當然,跟阿卜杜勒一樣想法的人也不少。
韋寶就是其中之一。
韋家作為長安城土著,渭水碼頭的動靜他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知道了。
在昨天的時候,他們也及時轉讓了一部分的香料,但是因為囤積的數量比較多,一時之間,也只是杯水車薪,轉讓解決不了大問題。
而今天一大早,韋寶就知道了珍品閣門前發生的事情。
去掃貨!
把這些低價的貨都買下來,然后再拿到其他州縣去賣,這是韋寶首先想到的事情。
在他看來,東海漁業哪怕是從南洋帶回來香料,數量終究還是有限的。
香料這么精貴的東西,又不是遍地都有。
“給我來五十斤胡椒!”
“我要五十斤桂皮!”
“一百斤肉蔻!”
很快的,珍品閣面前就剩下一堆大客戶了。
這些人都是深度參與了香料囤積的勛貴富商.
“媚娘,果然跟你預測的情況一樣,這些人還是不死心啊。”
李寬跟武媚娘站在珍品閣的二樓,看著外面的熱鬧情況。
“王爺,這人心,就是這樣。只要沒有到絕境,總是希望可以翻盤的。”
武媚娘想到王府庫房里那數不清的香料,覺得外面那幫人想的太天真了。
誰能想到,長安城里精貴的香料,東海漁業就真是不要錢一樣的從南洋帶回來了。
王爺口中戲說的香料島,居然真的找到了。
不客氣的說,哪怕是一個金幣一斤,也是暴利啊。
接下來的幾天,珍品閣都門庭若市。
不過,大手筆買香料的人卻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
反倒是多了一些零星的買家,你一兩,我二兩的買來自用。
阿卜杜勒面色發白的站在珍品閣,他已經把手上的錢財基本上都花光了,換成了一堆香料。
可是,這珍品閣的香料,還是在源源不斷的售賣。
這東海漁業,到底帶了多少香料回來啊?
春雨貴如油。伴隨著陣陣雷鳴電閃,長安城籠罩在一片雨霧之中。
雨水落在山坡上,落在樹葉上,落在窗臺上。
屋檐上已經形成了一道道的水簾,給人一種別樣的感覺。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情去欣賞這幅美景。
魏王府附近,一間獨立的院子,坐落其中,這是杜楚客的家。
杜楚客病了。
這幾天的大起大落,讓他徹底堅持不住了。
第一次聽到東海漁業的船隊帶著大量香料回來的時候,杜楚客覺得渾身冰涼,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深刻的危機,一種自己所有的努力即將付諸東流的危機感。
好在自己反應及時,將魏王府里的胡椒全部甩回給了阿卜杜勒。
算起來,魏王府在胡椒囤積之中,不僅沒有虧錢,還掙了不少。
這一關,總算是過去了。
緊接著,珍品閣一金幣一斤的售賣香料,讓杜楚客心中暗自慶幸,自己提前采取了行動。
但是,這個時候,他居然又生出了別樣的心思。
一金幣一斤的價格,應該是不能持久的,香料價格很快就要重新上漲。
這是杜楚客在珍品閣面前觀察了一天之后得出的結論。
于是,他破天荒的又勸說李泰同意自己再把價值幾萬貫的金幣全部換成香料。
原本以為,自己幾萬貫甩出去,再加上其他人也都在大量購買,珍品閣的香料應該很快就要售罄了。
誰知道……
一天!
兩天!
三天!
四五天……
珍品閣門前的香料售賣點,每天早上都按時開業。
雖然香料的價格沒有變化,但是卻是一直都是一副你要多少我就有多少的模樣。
這讓杜楚客的心開始慌了起來。
雖然價格沒跌,自己沒給魏王府帶來虧損。
但是珍品閣的這個架勢,是徹底的控制長安城的香料市場啊。
并且,誰知道東海漁業下南洋了一次之后,是不是立馬又會有大量的船隊繼續下南洋?
誰知道現在珍品閣的香料,到底還能賣多久?
這要是自己囤積的香料,到時候不好出手了,那魏王殿下要用錢的時候,怎么辦?
長安城想要買香料的人都在珍品閣買了,誰還會再買自己轉讓的?
那阿卜杜勒已經來找自己好幾次了,自己都避著不敢見他。
“哎!”
杜楚科哀嘆一聲,一臉無神的靠在船頭。
這種日子,何時是個結束啊?
自己還是太貪心啊。
要是賣掉了,不再入市,就沒有今天這樣的局面了。
楚王府別院,李寬總算是有時間看看船隊從南洋帶回來的其他東西了。
“王爺,這個燕窩,真的就是燕子的鳥巢嗎?”
程靜雯看著庫房里一箱箱的燕窩,臉上露出了好奇的神情。
“沒錯,不過這燕子不是我們這邊看到的那種,是南洋那邊的一些特殊品種。”
李寬興致勃勃的看著這些燕窩,心想著怎么把燕窩也變成東海貿易的一個拳頭產品。
要讓大家對下南洋充滿激情,利益是最直接的刺激手段。
這一次,下南洋的那些船員,最少的都拿到了兩百個銀幣的獎勵,這幾乎是許多人幾輩子都存不下財富。
當李寬宣布這個決定的時候,船員們的士氣一下就爆棚了。
東海漁業這一趟南洋之行,單單帶回來的香料就價值超過百萬貫錢,這還是按照現在珍品閣的售價來計算的,要不然更多。
拿出兩成出來賞賜眾人,也就很有必要了。
特別是李寬聽說了船隊差點全軍覆沒之后,就更是覺得這個賞賜很有必要了。
“聽房二郎說這燕窩吃了容光煥發,是真的嗎?”
沒有哪個女人是對青春永駐之類的東西不感興趣的。
這幾天,尉遲環和房遺愛幾個多次留在楚王府用餐,很是吹噓了一番此次下南洋之旅。
“燕窩確實是滋陰養顏的好東西,一會讓廚房做一些紅棗銀耳燕窩羹,你嘗一嘗看看覺得味道如何。”
“王爺,那是不是也給宮里頭的娘娘們送一些過去?”
“當然是要的。”
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送燕窩進宮是必然的選擇。
李寬還指望著通過宮里貴人們的帶動,讓長安城的勛貴人家掀起吃燕窩的習慣呢。
長安城的香料價格,算是徹底的穩定下來了。
一個金幣一斤,誰也不要想賣的比這個貴。
也沒有人傻傻的當高價香料的接盤俠了。
韋寶臉色蒼白的站在韋思仁面前,兩人相對無言。
這兩年太不順了,去年因為馬車被坑了一把,現在又砸在了香料上面。
“賣吧,一個金幣一斤買回來的,就仍然一個金幣賣出去吧,也別想掙錢了,大家都不傻。”
韋思仁很受傷,這兩天,自己的日子也不好過。
叔父韋庭貴為吏部侍郎,突然在家族會議上對自己發難,質問去年家族的收入為何下降了。
這是自己想要下降的嗎?
原本還指望著今年能夠依靠香料打一個翻身仗,沒想到是這么一個結果。
“郎君,賣不出去。”
韋寶一臉苦澀的模樣,頭發一下子多了好多白發。
“賣不出去?一個金幣一斤都賣不出去了?”
“是的,長安城但凡是想買香料的,都會去珍品閣購買,除非我們賣的更便宜。”
韋寶說完之后,糾結了一會,又補充了一句,“并且,我們手中的香料,只有一半是一個金幣一斤買回來的,還有一半是之前高價買的。”
韋思仁聽了,只覺得一股血直往頭上涌。
去年已經是覺得是最倒霉的一年了,莫不成今年還要更倒霉?
“趁著珍品閣的香料還沒有在其他州府賣,你看看能不能把它們運到劍南道這些偏僻一些的地方售賣。”
關中地區,韋思仁已經不指望能夠賣出高價了。
自己手中那么多貨,一般人家是買不下的,買得起的都是有背景的人,長安城發生了這么重大的消息,人家早就知道了。
這個時候,也就指望著相對劍南道這些地方看看能不能消化掉一部分庫存了。
“郎君,長安城的香料一直都是大唐最貴的,哪怕是運到劍南道,也頂多就只能賣兩個金幣一斤。”
韋寶小心翼翼的說道。
“兩個金幣?能賣兩個金幣也比現在強啊。”
韋思仁哀嘆一聲,無可奈何的看著眼前一堆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