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除夕前天,長安城的勛貴們又吃了一個大瓜。
一向是跟世家不對付的楚王殿下,居然收了范陽盧氏的子弟為徒弟?
莫不成他已經改性子了?
王杰:“崔兄,這事確定是真的嗎?”
雖然馬上就要過年了,王杰還是去找崔慶、鄭海在五和居聚了一下。
原本,這個聚會的人員里頭應該有盧宣的,不過有意無意的,他們幾個都“忘記”叫他了。
崔慶:“這事是從房府傳出來的,有人看到那李寬身邊確實多了一個孩童,想來應該不會有假。”
鄭海:“那范陽盧氏,一向是跟楚王府不對付,以前沒有聽過他們兩家有什么合作啊。”
“會不會是房夫人在背后推動的?聽說李寬收的這個弟子是房夫人的侄子,房家和楚王府關系莫逆,說不準看在房夫人的份上,李寬答應收徒也不奇怪。”
王杰想了想,覺得這個理由似乎還有一點說服力。
崔慶:“以我對李寬的了解,他對收徒一向是非常謹慎的。大弟子劉元是觀獅山書院算學院中首個獲得明算科狀元的學員,二弟子狄仁杰據說是個神童,在觀獅山書院也很有名氣;至于三弟子,是秦叔寶的嫡子,一身武藝在年輕一代當中鮮有對手。現在收的這個盧氏子弟,應該也有什么過人之處才對。”
“不管是不是有什么過人之處,李寬收了范陽盧氏的子弟為徒,這事應該是沒有疑問的。如今海外貿易搞的風風火火,河東道的棉花種植移民也基本上就位了,我們不能讓盧氏捷足先登啊。”
鄭海覺得跟楚王府搞好關系,眼下是利大于弊。
本來他還有點猶豫,鄭家在楚王府面前可是吃過虧的,要是舔著過去會不會被人看輕。
現在有盧家開了頭,就不用糾結那么多了。
斗爭是永恒的,中間存在合作也很正常。
“家中在朔州也購買了幾萬畝土地,準備明年種上棉花。這種棉花能不能掙錢,目前還得看楚王府的臉色呢。”
王杰也是傾向于認可鄭海的話。
作為河東道的大族,如今長安城勛貴都如火如荼的往河東道北部進軍,他們自然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跟什么過不去,都不能跟錢過不去啊。
這個道理,是恒古不變的。
“年后可以找個借口,去探探楚王府的口風,看看有沒有新的機會。”
雖然崔家跟楚王府的牙齒印是最深的,但是崔慶也覺得可以考慮合作的可能。
難得的,崔慶跟王杰、鄭海他們都想到了一塊去了。
觀獅山書院。
如今學員已經放假了。
不過,許敬宗基本上每天都還在書院里頭。
作為許敬宗最忠實的跟班,劉界自然也沒有回家。
“許參軍,你還說楚王殿下是不是準備跟世家低頭了?”
房間里只有許敬宗跟劉界兩個人,再加上彼此關系已經非常密切,所以劉界把一些平時不適合說出口的話也問出來了。
“為什么你會這么問呢?”
許敬宗頭也不抬的繼續在寫著什么。
到了年底,他也得對觀獅山書院一年的情況進行一個總結,同時考慮一下新的一年要怎么辦。
“楚王殿下新收的弟子叫做盧照鄰,是范陽盧氏的嫡系子弟。這幾年,楚王殿下跟幾大世家的關系一直都比較緊張,當初盧家麻布鋪子可是在羊毛線的影響下,損失了一大筆錢財呢。”
劉界并沒有隱瞞,把自己心中真實的想法跟許敬宗說了出來。
“一個麻布鋪子算什么?這些年范陽盧家通過販賣羊毛,也沒少掙錢?還有河北道的鹽巴,基本上都是他盧家的鋪子從登州進貨的,也沒少掙錢吧?更不用說它們通過捕鯨創造的巨大利潤了。你說楚王殿下是世家的眼中釘還是最佳合作伙伴呢?經過了這么多年觀望,這些人心中都已經有數了。”
許敬宗看問題,自然比劉界看的要透徹很多。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父母之仇,沒有什么放不下的。
嗯,對于一些人來說,要加個綠帽之仇,對于一些人,就不需要了。
“可是,之前許參軍你不是說陛下一直有意削弱世家的影響力,而楚王殿下之所以深的陛下信任,就因為他是大唐宗室里頭對付世家最用力的嗎?一個得罪了當今各大世家的王爺,哪怕是富可敵國,哪怕是才華過人,也是一個天子不需要忌憚的人。如今楚王殿下跟世家低頭了,情況就不一樣了吧?”
“你哪看出來楚王殿下跟世家低頭了?就因為他收了一個盧家的子弟?先不說盧家本身想不想讓家族子弟拜楚王殿下為師,哪怕這是雙方都暗地里商量好了的,也跟低頭扯不上關系。你覺得楚王殿下是愿意跟人低頭的人嗎?”
許敬宗現在是徹底的抱上了李寬的大腿,所以對于李寬的性格也是有深入研究的。
單看李寬推動科舉改革,推進觀獅山書院各個學院的建設,就知道他其實是一直在挖世家的根底。
崔盧鄭王這些大世家不知道這一點嗎?
自然是知道的。
但是李寬用的是陽謀,他們根本沒有辦法直接將李寬的想法撲滅,只能通過各種各樣的手段來不斷的反抗。
當然,當跟楚王府合作能夠獲得豐厚利益的時候,這種反抗很多時候就變得有點蒼白無力。
這也是越來越多的世家都開始造船出海,要么捕鯨打魚,要么開展海外貿易,反正不管是哪一種,一年下來掙到的錢,都超出大家的想象。
“我自然也是不信楚王殿下會跟世家低頭的,但是我每次看到那盧照鄰,就忍不住想到這是范陽盧家子弟,今后對付起世家來,就感覺有點束手束腳呢。”
“沒什么好束手束腳的,以后該怎么辦還是怎么辦,除非楚王殿下有明確的指示給我們。劉界,你可千萬不要自作聰明。”
許敬宗說著話的時候,忍不住抬頭看了看劉界。
“許參軍你放心,您平時怎么吩咐工作,我就做什么。今天只是好奇,忍不住跟您說了這些話呢。”
劉界心中一跳,趕緊給自己解釋了一下。
別看許敬宗平時在學員面前都是一副老好人的模樣,但是作為他的跟班,劉界自然知道許敬宗遠遠不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么好說話。
宣政殿中,李世民也在聽著李忠的匯報。
別看明天就要過年了,李世民現在一樣忙的腳不沾地。
嗯,不能說日理萬機了,要不然大家又要問理萬機是誰了。
“這么說來,這個盧照鄰原本是來長安城看病的,去到楚王府也是一個意外,拜師更是寬兒臨時起意的事情咯?”
李寬收了范陽盧氏的子弟為弟子,李世民自然是第一時間就聽到了消息。
這背后是否有什么深意?
這是否代表李寬今后跟世家的關系將迎來重大的轉變?
李世民心中也沒有底。
這么一來,李忠就忙起來了。
好在這些調查的信息,都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搞清楚了。
“陛下,確實是臨時起意的,微臣估計范陽盧氏的族長也是事后才知道盧照鄰拜師的事情。”
“這個盧照鄰,真的八歲就精通各種經學?連那被稱為神童的狄仁杰也比不過他?”
李世民忍不住對李寬這個新收的弟子提起了好奇心。
長安城中,想拜入李寬門下的人,可以從丹鳳門排到楚王府別院大門。
可是除了劉元、狄仁杰和秦懷道,也沒見李寬收哪家子弟為徒。
如今冷不丁就多了一個弟子,不讓人好奇都難。
“聽說這盧照鄰有著過目不忘的本領,想來那些經學他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吧。不過,如今拜入楚王殿下門下,倒是前途可期呢。”
李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
“多留意一下各個世家的動靜,我們知道寬兒收徒是臨時起意,但是到了他這個地位,不管是做什么,外人都會作出自己的解釋,指不定別人是怎么想的。”
“屬下明白。”
東宮。
李承乾臉色陰沉的聽長孫家慶說著長安城里最新的消息。
“你的意思,這李寬收徒這事,背后有著深意?”
李承乾雖然屢次拉攏李寬,但是一直沒有成功。
說他心里一點意見都沒有,那也是假的。
特別是貞觀十年之后,他的腿出了問題,整個人變得敏感多疑。
而李世民對李承乾的教育方式也是大多以批評為主,對他的成績卻經常都給忽略了。
這種“虎爸”的教育方式,問題多多。
甚至李世民給李承乾選拔的太子輔臣普遍都是走“犯言直諫“路線的。
李世民為了鼓勵他們勸諫,對于勸諫的大臣也都是有諫必賞。
在他看來,這是自己表達對李承乾重視的另類方式。
這么多年下來,李承乾做什么事情都得不到肯定,可想而知他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了。
“太子殿下,屬下認為楚王殿下羽翼漸豐,說不準心中已經開始升起了一些不該有的心思。”
長孫家跟楚王府的關系不怎樣,甚至可以說很差。
長孫家慶自然不會給李寬說什么好話,甚至還會故意使絆子。
“不該有的心思?他一個過繼了的庶子,能有什么不該有的心思?”
李承乾冷哼一聲,覺得只有李泰才是自己的對手。
“太子殿下,正常情況確實如此。可是楚王殿下深的陛下寵愛,又有富可敵國的財富,在百姓和匠人眼中有著很高的威望。再加上他跟衛國公等軍中宿將關系密切,老丈人又是宿國公,如今就連跟世家關系僵硬的短板也似乎要補齊了。他的身體里,終究流的是陛下的血脈啊。真要是……”
長孫家慶這種誅心的話一出口,李承乾果然愣住了。
怎么感覺他說的好有道理?
莫非李寬以前不答應自己的拉攏,就是因為他內心有其他的想法?
李承乾越想臉色越難看。
“怎樣才能證明李寬真的有這個心思呢?”
“太子殿下,我們可以再去拉攏一下,看看楚王殿下是否愿意表態,他要是到現在還模棱兩可,屬下認為他就是有別樣心思。”
長孫家慶早就覬覦楚王府的家業了。
如果能夠接著東宮的力量把楚王府整垮,自己可就是長孫家的功臣了。
“好,那我就再試一試他的意思。”
崖州。
李耿看著身體慢慢好轉的船員,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笑容。
“義協,看來這一次應該是趕路趕的太急了,果然是欲速則不達啊。”
“你真這么認為嗎?如果脾氣暴躁可以歸結為在船上待的太久了,但是其他的癥狀呢?這明顯是一種病啊。只不過這種病不知道怎么就好了。”
李義協顯然比李耿要悲觀一些。
“不管是什么原因,至少船隊的士氣現在是完全恢復了。等回到長安城,把這一路上的情況跟楚王殿下匯報一下,再讓孫神醫把把關,我覺得這個問題遲早能夠得到解決的。大不了以后下南洋的時候,多在補給點停靠一下就行了。”
“哼,下南洋你是可以這么干,要是下西洋呢?或者其美洲呢?那可能是真的在船上一飄就是半年,甚至一年呢。這個時候,如果不把潛在的隱患解決了,指不定到時候會出什么事情。”
“那……那就回到長安再說吧。我相信楚王殿下一定有辦法的。”
經過此次出海,李耿對李寬的信任程度可謂是火箭般的上升。
現在,就算是李寬跟他說有一天他能飛,李爽都會信以為真。
“只能如此了,不過回去的途中,我們還是要多記錄一下大家的狀態。雖然這幾年出海的人員不少,但是像我們格物書院號這樣有這么多學員的船只,那是從來沒有過的。”
畢竟是在格物書院待了一年多,李義協也知道多觀察,多研究,是觀獅山書院一向的傳統。
到時候,自己總不能隨便說幾句話,就讓楚王殿下給自己一個答案吧?
就這樣,在除夕當天,格物書院號重新踏上了回長安的航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