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坊城已經建設了好多年。
陸陸續續的開建了不少作坊,但是周邊卻是還有大量的荒蕪土地。
雖然有些地方已經提前修建好了水泥道路,但是給人的感覺還是比較荒涼。
當初跟風在這里買了三萬畝地的長孫家,如今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聽說他已經在考慮把這些土地都賣掉了。
“郎君,楚王殿下讓我們來四輪馬車作坊參觀,應該不是簡單地參觀那么簡單。”
朗清帶著幾個鐘表研究所的學員,在四輪馬車作坊里面轉悠。
作為大唐最大的四輪馬車作坊,這里每天都要下線兩三百架馬車。
這些馬車,有些通過奔馳馬車行賣到了長安城,有些是通過一些商家販賣到了關中其他地方和洛陽等地。
反正在長江以北,一半以上的四輪馬車,都是楚王府作坊出產的“奔馳”牌馬車。
“鐘表作坊的產量增加一直比較緩慢,遠遠沒有達到楚王殿下的要求。這生產一架四輪馬車,涉及到的零件不會比我們座鐘少,但是他們卻是可以實現日產兩三百架,這應該就是楚王殿下讓我們過來學習的原因。”
朗清的悟性還是比較高的,雖然李寬沒有明說,但是他卻是基本上猜到了目的。
座鐘的需求如今非常旺盛,雖然不可能跟拍賣會那樣全部賣出天價,但是也絕對是屬于暴利。
眼睜睜的看著這么好的薅勛貴們羊毛的機會來了,李寬怎么舍得它流逝?
所以對于鐘表作坊的產量就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更小、更準、更快!(這里沒有開車!)
前面兩個是急不來的,但是更快卻是完全可以實現。
李寬當然也可以自己親自去設計一個流水線生產座鐘的作坊,但是一方面他不想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什么事情都親力親為,另外一方面他也希望培養一下作坊自己的流水線設計人才。
所以干脆就讓朗清帶著一幫人去四輪馬車作坊參觀學習得了。
“劉永澤,你可不可以給我們介紹一下四輪馬車作坊從最開始建設到現在的一些變化情況?你們還是一開始就有這么高的產量嗎?”
朗清看著陪同在自己身邊的劉永澤,虛心的請教了起來。
作為四輪馬車作坊最新出爐的四級工,劉永澤是專門負責生產線設計的人員,這一次,馬車作坊的掌柜專門安排了他來接待朗清一行。
“郎所長,當然沒問題。我們作坊的建設時間,以及當時長安城馬車行業的一些狀況,剛剛在來到生產現場之前,已經跟大家簡單介紹了。那現在我就給大家說一說這馬車產量的變化。”
劉永澤可是聽過朗清大名的。
事實上,楚王府下屬的各家作坊,幾乎沒有幾個人沒有聽說過朗清。
就連朗清在《科學》上發表的文章,劉永澤也都是拜讀過的。
當然,最開始讀這文章,只是因為工匠等級考試要求考核《科學》里面發表的內容,劉永澤也是被逼無奈。
不過,現在的情況又不一樣了。
每一個有抱負的匠人,都會認真研讀每一篇《科學》上的文章,哪怕有些內容自己完全看不懂,也會去看一看。
誰知道這里是不是醞釀著另外一個座鐘的機遇呢?
誰都希望自己能成為另外一個朗清。
年紀輕輕,就功成名就,家財萬貫,簡直就是人生贏家啊。
“這馬車作坊最開始修建的時候,每天出產的馬車數量也不是很多,大概只有二三十架的樣子。并且因為每個匠人的手藝不同,不同的馬車上面的零件,往往都是不能互換的。楚王殿下視察過一次之后,非常不滿意,專門召集了作坊里的掌柜和主要匠人,提出了流水線的制造思路。”
劉永澤是從四輪馬車作坊興建開始就進來的第一批匠人。
從最開始的學徒工到現在的四級工,他的進步,從側面是反映了四輪馬車作坊的發展。
“流水線?什么意思?”
朗清一下就抓住了重點。
“簡單的理解,就是將生產一架馬車的工藝和零件進行拆分,每個人只負責其中的一個工藝,完成自己的工藝之后交給下一步的人員在完成下一步的工藝。
就比如馬車的車廂,原本都是由一個或者幾個匠人來完成,現在我們的作坊里有專門的一條車廂生產線,里面有一百多個匠人,每個匠人只負責很小的一個工序。比如鉆孔的就一直負責鉆孔,鋸切的就一直負責鋸切,刨木頭的就一直負責刨木頭。”
“這樣分工有什么意義呢?生產一輛馬車的所有工作,不是一個都沒有少嗎?”
朗清雖然覺得自己的這個問題也許比較蠢,但卻還是問了出來。
“郎所長,這個意義可就大了。其實最開始的時候,包括我在內,馬車作坊的匠人們跟你的想法其實是差不多的,覺得這所謂的流水線方法,并沒有什么用處,但是試過了之后,就發現完全不一樣,甚至可以用天翻地覆來形容。”
“有這么夸張嗎?”
朗清覺得這個劉永澤似乎不是那么靠譜,一個匠人說話居然這么浮夸。
“當然有。你知道嗎?就這么改造了一下,同樣的匠人數量的情況下,我們一天制作的馬車數量就從二三十架變成了一百多架,后面經過多次改進之后,才有了現在大家看到的模樣。”
劉永澤自然也感受到了朗清眼中的懷疑。
不過,這真是展示四輪馬車作坊優勢的時候。
要是其他的作坊人員來參觀,劉永澤不一定有發揮的機會。
因為很多經驗,他并不愿意傳給楚王府以外的作坊。
但是朗清他們過來,他可是得到吩咐,要毫無保留的交流,這就能夠讓他將過去自己學到的東西完全發揮出來了。
“就只是做了這一個所謂的流水線改造,產量就提升了這么多?”
朗清疑惑的看著劉永澤。
他還是有點覺得不可思議。
要是劉永澤說產量提升了幾成,他還是信的。
但是這一下子提升了好幾倍,甚至數十倍,這就太嚇人了。
“沒錯。這流水線作業,因為每個匠人都只要專注的對應一種或者幾種工序,孰能生巧,加工起來的速度就快了很多。而因為把工序拆分的非常細,很多以前的學徒或者一級工,都能勝任絕大部分的工作,這大大的提升了人員的效率。這些因素綜合起來,制作一架馬車的時間就大大的縮短了。”
劉永澤接下來把馬車作坊生產線設計的一些細節給朗清好好的說了一遍。
走在作坊里面,一邊聽劉永澤說著這些設計理論,一邊看著旁邊匠人們就跟劉永澤口中說的一樣在加工著一件一件的零件。
那個加工速度,那個各零件一模一樣的樣子,還是給了朗清很大的啟發。
理論跟實際一結合,講授的效果就出來了。
“劉郎君,按照你這么說來,如果我把座鐘的各個零件全部拆分開來,每個零件分成幾個工序,每個匠人只需要完成一道工序,那么座鐘的生產效率是不是也能大幅提高?”
朗清現在自然不會再覺得劉永澤是在那里吹水,就連稱呼都變了。
沒辦法,也別怪人家勢力。
這就是社會的生存法則啊。
要不然怎么會有坐,請坐,請上座的故事呢?
“生產效率提升是必然的,但是提升到什么程度,這卻是要看你具體的工藝布局了。并且你這個座鐘的零件加工跟我們四輪馬車有所不同,具體的情況還是要試了才知道。”
“郎所長,劉郎君,按照這流水線的制作方法,會不會發生這種情況。因為每個匠人只制作一道工序,萬一有一天這個匠人生病了或者出了其他什么事情,不能來到作坊,那豈不是整個作坊都沒有辦法運行了?”
朗清身邊,一名鐘表研究所的人員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是啊,要是發生了這種情況,那豈不是生產效率反而變得更低了?”
朗清一想,覺得這種可能性發生的概率還是非常高的。
“你們有聽說我們四輪馬車作坊哪一天因為有哪個匠人沒來就停產了嗎?”
劉永哲笑著反問了一句。
“一個匠人負責一個工序,并不是說一個匠人只掌握一道工序。因為每個工序本身都是比較簡單的,基本上每個匠人都會好幾道甚至十幾道工序。只不過為了提高生產效率,我們安排人員的時候只安排他去生產其中的一道而已。一旦有了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去生產其他的工序,所以你說的那種情況,是不可能發生的。”
不等朗清他們說話,劉永哲又把原因給解釋了一下。
“這倒也是,剛剛我還嚇了一跳呢。”
朗清笑著自嘲了一句。
“其實,楚王殿下還介紹過一種跟流水線相結合的生產方式,我們作坊也還在探討;借著這個機會,我也可以跟郎所長交流一下,看看對你們的鐘表作坊有沒有參考意義。”
劉永澤知道李寬非常重視鐘表作坊的建設,倒是不予余力的將自己了解的東西都展現了出來。
“哦,是什么方式?”
朗清以為聽到這里,自己今天的學習就算是圓滿完成了,沒想到臨結束了,劉永哲居然還有干貨要給自己介紹。
“不管是馬車也好,座鐘也好,生產一架完整的產品出來,都需要許許多多的零件。按照現在的情況,大部分的零件都是由作坊內自己進行生產。楚王殿下曾經說過,適當的分工與合作,效率會更高。這其實也是流水線生產線這種思想的另外一種延伸。”
“適當的分工與合作?”
朗清一時有點沒有反應過來劉永澤說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對,就是把一些零件分配給其他更加專業的作坊去生產,然后運輸到我們作坊里進行組裝。就像是我們的馬車,車輪可以由專門的車輪作坊進行生產,軸承由專門的軸承作坊進行生產,彈簧由專門的彈簧作坊進行生產,齒輪由專門的齒輪作坊進行生產,這些零件生產好之后,運輸到我們馬車作坊,在流水線上進行安裝。”
劉永澤的這話,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馬車作坊的一個秘密了。
不過對于鐘表作坊,自然是沒有必要保密了。
“要是按照你的這種思路,我們的鐘表作坊可以把座鐘的一些零件委托給其他作坊進行生產,我們自己只是負責整體的安裝與設計,并制作一部分我們擅長的零件?”
這一下,朗清算是搞明白了劉永澤說的意思了。
“沒錯,就是這樣。如果你想快速的提升鐘表作坊的產量,這很可能是一種最合適的方法。畢竟你們鐘表作坊成立的時間比較短,熟練的匠人不見得非常充分,如果將一些零件委托給其他作坊生產,可能銷量會更高,說不準零件的成本也會更高。這種成本更低,效率更高的方法,為什么不考慮使用呢?”
劉永澤微笑著看著朗清。
“劉郎君,你愿不愿意來我們鐘表作坊,按照你剛才說的那個方法幫我們設計一條新的生產線呢?你放心,作坊掌柜那里我會去交涉,你去了鐘表作坊之后,一切的待遇都只會變得更好,并且職位上也會有提升。”
朗清這話一出口,倒是讓劉永澤愣住了。
還能有這樣的好事?
要是說著話的是楚王府外的其他人,他當然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但是鐘表作坊跟馬車作坊,本身就是兄弟一樣,都是楚王府的產業,如今朗清愿意親自幫自己解決所有的后顧之憂,自己還有什么好猶豫的。
“郎所長,這樣……這樣會不會不大好?”
雖然很心動,但是劉永澤還是不好意思直接答應下來。
這顯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夠忠誠啊。
“沒什么不大好的,這事就這么定了,一會我就去安排。要是沒什么意外,明天開始你就可以來鐘表作坊上工了。”
朗清看到劉永澤的表情,就知道這事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