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的診室，并不是密閉的，而是一個半敞開的格局。
剛剛孫思邈和巢瓊在里面給病人使用放血療法治病的情況，自然也落到了不少病患眼中。
雖然這個治療手法看上去有點嚇人，但是連續兩個病人都說好，那些患者自然想要立馬也接受放血療法治療，享受一下立竿見影的病情好轉。
“郎中，我這咽喉腫痛已經好長時間了，也服用了不少藥方，在長安城好幾個醫館都看過了，但是一直沒有完全變好。您看，是不是也適合剛剛那個放血療法呢？”
“我這腰疼了好幾年了，只要勞累一些，就會疼的難受。這幾天，更是疼的我坐立不安，郎中您能不能給我也放放血？”
“我從昨晚就開始發熱，到現在還沒有消下去，現在覺得渾身無力，能不能也幫我用那什么放血療法治一治啊？”
很快的，就有好幾名患者圍了上來。
巢瓊簡單的確認了一下之后，眼疾手快的都給他們放血了！
一時之間，整個診室里頭都彌漫著一股血腥味。
不過，這種血腥味卻是讓巢瓊感受到了一種滿足。
這種滿足感，就跟當初林然允許她隨便解剖大體老師一樣，讓她感受到自己的醫學技術在飛速進步。
“郎中，我家娘子已經等了半個小時了，是不是可以重新再做一下那個放血療法？我們柳家村雖然離這里不算特別遠，可是也不近。如果今天能夠多放血幾次，一次性把病給治好了的話，那就最好不過了。”
柳三郎看到過來看病的病人越來越多，趕緊起身插在了前面。
他覺得自己要是安靜的陪著小妾坐在那里的話，估計今天都輪不到自己了。
很顯然，剛剛那幾個病人，不管是頭暈的也好，喉嚨腫痛的也好，亦或是腰疼的，經過巢瓊的放血療法之后，都起到了立竿見影的效果。
特別是那個高血壓的，在他自己的堅持下，巢瓊整整給他放掉了超過兩大碗的血，對方不僅沒有什么不適，反而神清氣爽的表示，以后再有頭暈的時候，就過來醫館找巢方放兩碗血。
這給了柳三郎巨大的信心。
當然，也給了巢瓊和孫思邈莫大的信心。
能夠在楚王殿下口中的拜占庭帝國流行的醫學技術，果然有其獨到之處啊。
看來，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的學員，以后要新學一門手藝了。
只是如果大家知道這種手藝在拜占庭帝國是只有理發師才去做的時候，心中會有什么感想。
“現在沒有感到什么不舒服的吧？你娘子畢竟是孕婦，如果癥狀已經沒有那么嚴重，那么我就建議你們先緩一緩，不要一次性放太多的血。”
巢瓊謹慎的看了看柳三郎的娘子，臉色似乎變好了一些，剛剛在那里等候的時候，也沒有不斷的發出呻吟聲了。
看來，是真的變好了一些。
“沒有，完全沒有什么不舒服，相反的，現在覺得比治療前要好很多了呢。郎中，這血放掉之后，是不是會重新生出來的呢？”
“那是自然！只要多吃一些補氣血的食物，很快就會恢復過來的。”
巢瓊的這話，算是徹底的堅定了柳三郎的信心。
至于他家小妾是什么意見，已經不重要。
一個連唐話都說的不是非常利索的倭國女人，如果不是肚子里懷有柳家的后代，柳三郎是不可能這么重視他的。
不孝有三，無后為大。
柳三郎好歹也算是關中柳家的旁系子弟，對于家族傳承看的非常重。
所以才有了母憑子貴的說法啊。
“那就在幫忙放一放血吧，把這病給徹底的治好了，省的我天天擔驚受怕。”
在柳三郎的強烈要求下，巢瓊再次給他娘子進行了放血治療。
伴隨著放出的血液越來越多，似乎對方的癥狀真的開始好轉。
柳三郎隔一會就詢問一下自家娘子感受如何，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
“柳三郎，你家娘子已經放掉了兩碗多的血了，一次性還是不宜放的太多，免得出現身體不適。”
巢瓊的話，柳三郎并沒有聽進去，只見他堅持道：“郎中，我家娘子說現在的感覺很好，很舒服。放血的時候，是這幾天來最輕松的時候，發燒似乎也消下去了許多，牙齒也不覺得那么疼了，就連臉上的紅腫都不那么明顯了。既然這么有效果，為什么要停下來呢？繼續放吧，等到她覺得不舒服的時候，我們再停下來！”
看到柳三郎這么堅持，而巢瓊自己要想知道一直放下去的話，到底癥狀能不能得到進一步的改善。
放血療法對一些疾病有一定的效果，這個基本上是已經在剛剛的幾個病患身上得到了證實。
但是，僅憑這個是不可能獲得大唐皇家科技獎的，還需要更多的數據來支持巢瓊寫出一篇有理有據的論文。
所以巢瓊沒有再堅持自己的觀點，聽從了柳三郎的要求，繼續給他家娘子放血。
就這樣，一直到放了第四碗的時候，一旁的孫思邈看不下去了。
“今天就先到這里為止吧！如果有需要，明天再過來治療一下！”
巢瓊這個時候自然不會反駁孫思邈的意思，她也覺得四碗血對一個女人來說已經很多了。
不過，她倒也沒有特別擔心。
女人嘛，哪個月不留點血的？
“柳三郎，我簡單的包扎一下，這個傷口近期不要碰到水。回去之后，給你家娘子買幾根人參，燉著老母雞補一補，氣血很快就會恢復的。”
巢瓊這話，基本上就意味著結束了這個病例的治療。
“郎中，不需要開一些藥材服用了吧？”
柳三郎跟許多病人的心思一樣，到了醫館里頭，如果回去的時候沒有拎著大包小包的藥材，總覺得心中有點不安。
但是，如果醫館真的開了一大堆的藥材，他又會覺得這個醫館是不是故意黑病人，想要多賣一點藥材來掙錢。
病人們的這個心思，古今中外都是存在的，并且歷經千年而沒有什么變化。
“不用，你們回家之后看看病情有什么變化，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及時回來復診就可以了。”
巢瓊的話，雖然不是柳三郎期待的結果，不過也總算是解決了柳三郎心中最大的問題。
“那多謝郎中了！”
柳三郎說完，就拿著巢瓊開的單子，去到旁邊繳費了。
這個念頭，附屬醫館里面的診斷和收費雖然是分開的，但是并沒有要求病人干什么都先交錢，然后才給看病拿藥。
基本上都是像巢瓊這樣，把所有的東西搞定了，然后開個單子，讓病人去收費處繳費。
雖然不可避免的會出現極個別人逃費的現象，但是整體來說，大唐百姓們還是非常淳樸的，沒有幾個人看完病之后不交錢就走了。
“孫神醫，現在看來，這個放血療法果然有效果啊！”
柳三郎扶著自家娘子離開了診室之后，巢瓊回頭跟孫思邈交流了幾句。
已經治療了十來個病人了，效果都很好，由不得巢瓊不翹了翹尾巴。
“嗯，目前來看，放血療法對于高血壓、發熱、咽喉腫痛和腰疼，都是有一定效果的。但是，我不覺得這放血療法是萬能的，總有一些病癥是不適合的，這個方面，你要多總結。”
孫思邈倒是沒有要去跟巢瓊搶功勞，反而在一旁指導巢瓊。
醫學院的學員越是出色，孫思邈心中就越高興。
“楚王殿下說過了，我大唐雖然國力強大，但是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好幾個國家的實力不比我們大唐差的，那拜占庭帝國就是其中之一。這放血療法能夠在拜占庭帝國和法蘭克王國等極西之地盛行，必然是適用于很多病癥的。當然，它的具體治療方法，我會盡快的整理成一篇論文，爭取發表在下一期的《科學》雜志上面。”
說放血療法不是萬能的，巢瓊顯然不是很同意孫思邈的這個觀點。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放血療法明明就是萬能的啊。
“怎么外面那么吵的樣子？”
孫思邈本來還想跟巢瓊說幾句話，卻是被外面的喧嘩聲給驚擾了。
“孫神醫、巢郎中，外面有一個孕婦暈倒了，你們快去幫忙看看！”
孫思邈的話剛剛落地，就要一名醫館里頭的郎中急匆匆的跑了進來。
顯然，孕婦暈倒這種事情，一般的郎中還不敢輕易的救治。
巢瓊和孫思邈對視了一眼，心中隱隱升起一種不妙的感覺。
這孕婦，不會是柳三郎的娘子吧？
孫思邈沒有任何猶豫，起身就往外走，巢瓊也連忙跟在身后。
有的時候，越是怕什么，就來什么。
巢瓊還沒有來到現場，就聽到了柳三郎的聲音。
“七娘子，你醒一醒，你醒一醒啊，你怎么啦？你別嚇我啊。”
“都讓一讓！”
伴隨著孫思邈的步伐，看熱鬧的人群自動的分出了一條通道。
只見人群中間，柳三郎蹲在地上抱著自家小妾，而對方則是臉色蒼白的暈迷不醒了。
“孫神醫，你來的正好，你快幫我看一看，我家七娘子怎么啦？”
柳三郎看到了孫思邈和巢瓊，連忙大喊道。
孫思邈沒有說話，而是習慣性的先把了把脈。
巢瓊看到眼前的場景，臉色不是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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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隱約猜測到是什么原因導致病人昏迷。
“先扶回診室休息一下，我給她掐一掐人中，看看她自己能不能醒過來。”
這么多人圍著，肯定不是辦法，所以孫思邈立馬讓柳三郎把人扶到診室里去。
“郎中，我娘子今天都還好好的，怎么接受了你的放血治療之后就昏迷了呢？這個放血療法，真的有用嗎？不會是什么害人的方法吧？”
當孫思邈一頓操作之后，柳三郎的小妾還沒有醒過來的跡象，柳三郎的情緒立馬就變了。
這個時候，他已經完全忘記了剛才自己是怎么堅持要繼續給自家小妾放血了，也忘記了剛才自己是怎么夸獎和感謝巢瓊。
人啊，有的時候就是這么自私。
特別是在醫館里頭，你永遠不知道病人或者病人家屬的真實面目到底是什么樣的。
在后世，有人說過，你要是想要知道世界上還有多少人過的比自己慘，那就去醫院重癥監護室看一看。
其實還有一句話沒有說完，你要是想要知道人性有多么復雜，那也去醫院看一看。
那里充滿了人世間的愛，也充滿了人世間的卑鄙無恥。
看來，不管是大唐的郎中，還是后世的郎中，都不容易啊。
“放血療法有沒有效果，你剛才是親眼看到的！你娘子這個情況，應該是一次性放血太多造成的。只要她自己能夠醒過來，那就沒有什么大礙。”
巢瓊面色不悅的回答著柳三郎的話。
進入醫學院以來，她從其他學員口中聽說過一些附屬醫館里頭發生的奇葩事情，但是自己親身經歷，還是第一次。
“如果不能自己醒過來呢？”
柳三郎不傻，一下就抓住了巢瓊話里面的重點。
“如果不能醒過來，那么你就要做好心理準備了！”
這個時候，孫思邈站出來說道。
“不行！她不能醒不過來，如果她醒不過來，那我柳家豈不是又要絕后了？我求求你們，救救她！”
柳三郎的話，沒有人接腔。
雖然巢瓊心中聽了很不舒服，自己也是女人，她恨不得給柳三郎來一個放血療法，好好的治一治他的毛病。
但是，作為郎中，任何時候都不適合跟病人吵架。
那樣只會把情況弄得更糟糕。
“好！我知道了！”
柳三郎環視了一下四周，臉色突然不斷變幻，“你們等著瞧，我柳家村不是任人欺負的，你們醫館把一個大活人搞昏迷了，眼看著就要變成死人了，你們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柳郎君，采取放血療法，是經過你的同意的！并且我已經說過不要一次性放血太多，也是你要去繼續放血的，你現在怎么可以多怪在我的頭上？”
巢瓊心中很是不爽！
剛才她就覺得放血有點太多了，結果果然出事了。
她有點后悔剛才沒有堅持自己的意見。
“你是郎中還是我是郎中？如果我要是懂醫術，還用過來求你們嗎？現在出了事情，就知道推脫！還什么大唐第一醫館，我呸！”
柳三郎說完這話，也不管還昏迷在診室里頭的小妾，氣沖沖的推開門口看熱鬧的病人，罵罵咧咧的而去。
留下孫思邈和巢瓊郁悶的待著那里。
從這孕婦的脈搏來看，估計自己是醒不過來了，實在是流血太多了！
這事，看樣子不算完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