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太陽緩緩的往地平線靠近,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籠罩在一片金黃之中,再配合著那古色古香的建筑,給人一種別有韻味的感覺。
“師父,巢瓊,你們先回去吧,今晚我來當值!”
林然那帥氣的臉龐,一如既往的露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微笑。
晚上的急癥,往往都是有人受傷或者急著做手術的,這最符合林然的需求了。
一直以來,他對做手術這件事情,是充滿了激情的。
“林教諭,您今天來的這么早呀?現在都還沒有到下值的時間呢。”
巢瓊跟林然也已經很熟悉,彼此有著亦師亦友的關系,所以說話比較隨意。
“今天在書院里做了一天的實驗,進度比預想的要快,所以就先過來看看了。師父,楚王殿下不是建議你多休息,不需要經常來醫館坐診嗎?怎么最近你每天都過來呢。”
沒有人知道孫思邈的準確年紀,但是滿頭的白發,卻是暗示著他的年紀已經不小了。
林然雖然平時一副冷冰冰的樣子,其實對于孫思邈這個師父,他還是非常關心的。
“要是大家都像楚王殿下那樣,一有空就去度假,那大唐的醫學還怎么發展啊?”
林然不提李寬還好,一提孫思邈就有點生氣。
這兩年,孫思邈很明顯的感受到李寬的注意力已經不在醫學上面了,每次自己去找他交流醫學知識的時候,都是推三阻四的想要轉移話題。
現在更是帶著一家人跑去驪山別院了。
孫思邈還聽說楚王府在蘇州、杭州、揚州等地都有修建別院,將來會下江南游玩。
如果李寬對醫學一無所知,那么不管他每天忙什么,修建多少別院,孫思邈都沒有什么感覺。
但是,明明是一個醫學天賦出眾的人才,卻是不愿意將精力投到專業領域,這就讓孫思邈很難接受了。
“孫神醫,今天做了好多放血療法的手術,這些病例的情況也需要回去整理一下,然后看看怎么有針對性的讓醫館里頭的一些病例接受放血療法,為這種治療方法積累更多的經驗。”
巢瓊顯然是想要勸說孫思邈早點回去休息。
今天一下午就做了幾十例的手術,巢瓊對放血療法的信心更加充足了。
要不是還有一個昏迷不醒的病人在醫館里頭,今天晚上,她都打算挑燈夜戰,好好的整理一下患者的情況,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規律來。
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這幾年能夠快速發展,跟這種坐診、總結、整理病例資料、分析藥方和手術的適應性等一些列的流程的執行有很大的關系。
以后世的眼光來看,這一套流程顯然還是非常原始的。
但是放在這個時代,已經很有科學精神,算是進入了系統性的發展階段了。
“行吧,林然你等會多關注一下旁邊病床上昏迷的那位小娘子,看看她能不能醒過來,什么時候醒過來。巢瓊你也早點回去,我擔心那個柳三郎會找你麻煩。”
孫思邈自然沒有要熬夜坐診的意思,作為一名老神醫,他對于養生也是非常看重的,知道熬夜對身體的危害。
至于柳三郎家昏迷的小妾,他們剛才已經什么手法都使用了,還是沒有效果,所以也就看得淡了。
在醫館里頭,哪天不得死幾個人?
今天下午接受放血療法的病人有幾十個,其他都好好的,病癥得到了非常好的緩解,只有柳三郎的娘子出了問題。
這說明孫思邈和巢瓊的治療方案沒問題。
“放血療法的效果是有目共睹的,那個小娘子剛開始的病情也確實緩解了,是柳三郎自己一直要求多放一些,這才導致了現在這幅局面的出現。如今,我們能做的都做了,能不能醒過來就聽天由命了,柳三郎找我麻煩也是沒有用的!”
巢瓊剛才就反思過這個病例,覺得自己雖然不能說一點責任都沒有,但是顯然主要不是自己的問題。
這年頭,得了病,看了郎中之后仍然死去的人多了去了。
如果郎中對每個病人的生死都要負責,那這活可就沒法干下去了。
好在,大唐百姓也沒敢這么奢求!
可是,什么都有例外。
巢瓊的話剛剛落地,外面就傳來了嘈雜聲,隱約之中可以聽到“庸醫誤診,一尸兩命”、“還我兒子,還我娘子”之類的話語。
孫思邈眉頭一皺,看了看巢瓊,“看來,我們現在是走不了了。走吧,出去看看!”
大家的耳朵都不聾,稍微一聽就猜測到了發生了什么事。
“這個柳三郎怎么這么無恥?扔下昏迷不醒的病人在醫館里頭不管就算了,既然還有空去找人來鬧事?他以為我們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是好欺負的嗎?”
巢瓊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什么委屈,對于自己的醫術也非常有信心。
現在碰到一個出爾反爾的柳三郎,心中自然很是氣憤。
柳三郎的娘子,現在只是昏迷不醒,并不一定就醒不過來,他就迫不及待的跳出來鬧事,到底居心何在?
“巢瓊,你放心,醫館里有楚王府的護衛,如果有人敢亂來,護衛們不會跟他們客氣的!”
林然雖然還搞不清楚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屁股很直接的選擇了該坐的位置。
這年頭,村落里為了爭奪水源都能搞出幾百人的械斗出來,大家對于打打殺殺的事情可沒有那么大的克制。
一旦醫館的護衛認為有人威脅到了醫館的安全,可是會果斷的拔刀相見的。
必須保證醫館郎中的安全,這是李寬親自吩咐過的。
“孫神醫,剛剛醫館里頭一名幫工說柳三郎乃是萬年縣柳家村的人,在村里頗有聲望。柳家村是河東柳氏的旁系子弟,在長安城周邊頗有影響力,現在柳三郎帶著兩百多名農戶,把醫館的大門都給圍住了,要我們給一個說法。”
就在孫思邈帶著巢瓊和林然往門口走去的時候,醫館里頭已經有人快速的把情況跟孫思邈進行了說明。
孫思邈是觀獅山書院醫學院的院長,而醫館是醫學院的附屬醫館,自然而然的,孫思邈就是現場的負責人,大家都以他的意見為主。
“別說是河東柳氏的旁系子弟,就是河東柳氏的長房族長,那又算什么?圍攻我們的醫館,這給以后的病患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開頭,給我們醫學院學員的未來安全埋下了一個非常大的隱患。這個事情,我們絕對不能任由他發揮。”
很顯然,孫思邈是沒有打算讓步了。
本來他是有點同情柳三郎的,畢竟好不容易才有后了,結果碰到這樣的事情。
但是,現在的話,他一點也不覺得柳三郎可憐,而是覺得可恨。
“孫神醫,我敬佩你是個為百姓著想的好郎中,才來到這里看病。可是,早上還是一個好好的人,現在卻是昏迷不醒了。我剛剛打聽了,整個大唐就沒有哪位郎中使用放血療法,甚至大家壓根就聽都沒有聽過這種療法,現在你們卻是用這種邪術把我家未出生的孩子都給治沒了,你們這是要斷我柳家的后啊。”
柳三郎看到孫思邈帶著一幫人出現在醫館門口,立馬大喊了起來。
“來人,這些人將醫館給圍住了,已經影響了其他病人看病,把他們給驅散了。”
不等孫思邈說話,林然直接挺身而出,下達了命令。
作為醫館的實際負責人,林然的指示,自然是沒有人敢打折扣。
不過,就在護衛們準備動手的時候,人群之中卻是冒出了幾名寫手模樣的人物,居然拿著畫板坐在了旁邊,顯然是準備將等會的場景畫下來。
不管是《大唐日報》還是《長安日報》,都有精通繪畫的高手配合著寫手來完成一些新聞稿件的撰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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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都習慣了每天的報紙上能夠看到幾幅簡潔清晰的圖畫。
因為大家發現添加了插圖的報紙銷量明細增加,所以如今大唐的主流報社,都已經將插圖作為標準的配置了。
林然雖然不問世事一樣,但是對于眼前的場景,還是有幾分判斷能力的。
有報社要搞事!
并且,肯定不是《大唐日報》,沒有自己人搞自家人的道理。
那么這個時候,自己要怎么處理這事,就要多幾分小心了。
畢竟,他也不想醫館成為眾矢之的。
這些報社的筆桿子的力量,他可是聽說過的。
“然兒,你退下,我來跟他說話!”
孫思邈知道,簡單的打退鬧事的人群,顯然已經不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這要是夜深人靜,沒有外人,那么打就打了。
現在的話……
“柳三郎,你拋下病人自己跑了,連費用都沒有繳納,現在又糾結了這么多的人過來鬧事,想要干什么?”
孫思邈不怒自威的表情,倒是讓柳三郎心虛了幾分。
不過,想到自己幾乎傾家蕩產才娶了七個小妾,現在好不容易懷上了孩子,結果可能要一尸兩命,他的膽子立馬就變大了。
觀獅山書院附屬醫館很有錢,這是柳三郎從醫館的建筑裝飾得出的結論。
當然,作為楚王府的產業,要隨便碰,很可能會雞飛蛋打。
但是柳三郎賭楚王殿下那么大的人物,不會跟自己一個小人物計較。
再說了,自己確實是受害者啊。
所以,當他的小妾昏迷不醒,并且經過一番救治之后還看不到希望的時候,柳三郎就開始考慮后面的事情了。
他有七個小妾,死一個兩個的,柳三郎其實并不是很在意。
但是,他在意的是小妾肚子里的孩子。
如今,為了柳家不絕后,他得考慮繼續買幾個婢女回來,給自己傳宗接代。
但是,他的家底這幾年已經差不多被掏空了,靠著家里那兩三百畝水田,已經支撐不起他繼續購買婢女。
從醫館里訛一筆錢出來,顯然是一個非常好的解決方案。
柳三郎不是那種老老實實種田的農夫,他的腦子很靈活。
甚至連借助《長安晚報》為自己所用,安排人通知在報社里頭當幫工的堂弟把有人要去觀獅山書院醫學院附屬醫館鬧事的消息給透露給了《長安晚報》的寫手,所以剛剛林然才會看到報社寫手的影子。
“少啰嗦,我們村的人都很清楚,我家娘子今天去看病的時候,還是活蹦亂跳的,如今卻是一動不動的躺在了病床上面,毫無生機。你們想把責任推脫到我的身上?想也不好用想!”
“你想怎么樣?”
孫思邈年老成精了,很快就看出來這個柳三郎為自家娘子抱不平是假,別有用心是真的。
“我納了七房妾氏才有了孩子,如今大人小孩都沒了,你說我想怎樣?那個負責給我娘子做什么放血療法的郎中,必須給我賠禮道歉,給我家娘子披麻戴孝,跪下磕頭!你們醫館必須賠償我所有的損失,否則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我會讓整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你們醫館的人草菅人命。”
柳三郎理直氣壯的提出了自己的需求。
“人都還在醫館里頭,雖然脈搏比較微弱,但是指不定什么時候就醒過來了,哪來的草菅人命?哪來的賠禮道歉?哪來的賠償損失?”
雖然孫思邈也覺得柳三郎的娘子,醒過來的可能性已經很低,畢竟今天留了太多血了。
但是,現在終究還是一個活人啊。
“醒過來?呵呵!我倒是希望她能醒過來,但是你告訴我,她什么能醒過來?”
柳三郎的這話,沒有誰能給出答案。
“杏香,你覺得那個病人還能醒過來嗎?”
此時此刻,醫館里頭的許多病人和郎中都圍在了門口,九條杏香和契苾朵朵也不例外。
“聽說那個病人今天下午放掉了超過四碗的血?”
九條杏香沒有直接回答契苾朵朵的話,而是確認著一些信息。
這個時候,隱約之中她想到了當初在楚王府的時候,李寬隨口說過一些聽起來非常荒誕不羈的醫學手法。
那個時候,九條杏香只是當做故事來聽。
現在,醫館里頭碰到這個失血過多而昏迷的病人,似乎局面陷入了被動之中,她倒是升起了要試一試的心思。
“是的!除非這個人的求生意志非常的強,否則快則明天,慢則后天,脈搏就會消失的。”
“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肯定有很多人等著看我們醫館的笑話。雖然這個事情的過錯主要不在我們醫館,但是傳來傳去的就變樣了,到時候終究會影響醫館的聲譽啊。”九條杏香作為李寬曾經的婢女,對于楚王府的認同感還是非常強烈的。
“那也是沒有辦法的!”
“誰說一定就沒有辦法呢?”
九條杏香半是自言自語了一句,然后大步朝著孫思邈走去。
“孫院長,我有一個辦法可以試一試,很可能可以讓那昏迷的小娘子醒過來。”
“嗯?”
孫思邈回頭看了看九條杏香。
這個時候,什么都不做,比硬著頭皮治療,其實要更好。
“你有幾成把握?”
看到九條杏香臉上堅毅的表情,孫思邈終究還是沒有狠心拒絕。
“有可能是八成,也有可能只有三四成,這就要看那個小娘子的命了!”
九條杏香的話,吸引了眾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