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山是長安城的一名潑皮。
好吃懶做慣了,要讓他去作坊里頭干活,他還真是不適應。
所以這些年,他基本上就是東晃晃,西轉轉,游走在違法的邊緣地帶。
不過,小日子倒也還能過下去,甚至偶爾還能奢侈一把。
“宋兄,我有一單好生意,不知道你是否感興趣?只要做好了,至少可以掙個幾百貫錢。到時候,你就不用待在長安城里頭這個小破院子里了,去平康坊也可以理直氣壯了。”
宋山跟往常一樣,吃完了早餐之后準備去街面上轉轉,看看能不能找到掙錢的機會。
結果,他的狐朋狗友徐長就過來找他了。
“什么生意這么掙錢,你舍得把我叫上?”
宋山可不是初出茅廬的雛鳥,不會因為徐長的一句話就沖上去。
當然,他內心之中肯定是有所波瀾的。
畢竟是一門幾百貫錢的生意啊。
“這你就不懂了,錢是掙不完的,關鍵是有些錢,如果是一個人去吃獨食的話,不僅吃不成功,還很容易被撐死,所以我才叫上你跟我一起去。不僅如此,我還邀請了其他幾個兄弟,一起加入呢。”
徐長跟宋山很熟悉了,對于話里面的諷刺意味,他并沒有當回事。
“徐兄,我宋山雖然沒有什么出息,但是殺人放火的事情我是絕對不做的。長安城如今是一天比一天繁華,我還想好好的過幾天舒服的日子呢。”
聽到徐長還邀請了好幾個人一起加入,那就意味著這門生意已經超出了宋山的想象,他立馬就警惕了起來。
一人可以掙幾百貫的話,好幾個人一起那就是幾千貫的生意。
徐長是什么人,他宋山還能不熟悉?
他能做什么幾千貫的生意?
除了《大唐律》上面寫的那些,能有別的嗎?
“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前幾天剛剛買了一個倭國女奴,還沒有好好的享受完畢呢,哪里舍得去做殺人放火的事情?你放心,這一次的生意,絕對是不違背《大唐律》的,甚至是傳開來了,別人也不能那我們怎么樣,因為我們是按照規矩做事的!”
徐長自然是知道宋山在擔心什么。
事實上,他剛剛被人找上門的時候,也是擔心不已的。
天下掉餡餅的事情,他不相信會發生在他身上啊。
但是了解了一番之后,他卻是激動不已。
這一次,天上的餡餅真的砸中了自己啊。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一個人搞不定這個生意,所以才拉上昔日的狐朋狗友。
要讓這件事做成,沒有這些狐朋狗友還真是不行呢。
“徐兄,你是認真的?”
宋山沉默了片刻,盯著徐長看了半天,最終相信自己這個好友不是拿自己在開玩笑。
“當然!你要是同意了,我現在就把方案跟你說明一下,然后繼續去找另外幾位兄弟,今天下午就開始動手。這要是出手晚了,效果就要差很多了。”
“好!我同意了,徐兄你說怎么搞就怎么搞,我宋山皺一皺眉頭就不是好漢!”
要么不干,要干就要好好地干,一門心思的干,把這幾百貫錢掙回來。
聽到宋山這么說,徐長松了一口氣。
像是宋山這樣,家中有個七十歲老母的人,最是適合加入到他的團隊之中,到時候可以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劉家村坐落在長安城外十里處,算是作坊城到長安城的并經之路上。
得益于水泥道路的修建,劉家村這幾年的發展也是非常迅速的。
雖然不能說家家戶戶都過上了衣食無憂的日子,但是曾經那種食不果腹的日子,那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劉木頭,聽說你把房子賣給別人了?”
劉家村的村尾,有那么一處院子,里面有幾間茅草屋。
這基本上算是劉家村最差的一批房屋了。
其他人家,已經開始修建青磚綠瓦的新房子,不過劉木頭沒啥本事,又不愿意去長安城里頭或者作坊城那邊討生活,天天就在村子里種著幾畝地。
雖然不至于餓死,但是日子過的卻是怎么都跟“好”扯不上關系。
“人家愿意出十貫錢買我這個院子,我當然要賣了!有這個錢財,我完全可以去村頭的地里面,重新修建一座青磚綠瓦的房子呢。”
劉木頭一看是自己的鄰居劉疙瘩,忍不住炫耀著說道。
兩家人的院子就隔了不到五十米,算是知根知底了。
不過劉疙瘩的日子過的要比劉木頭好上幾分。
“可是村正不是說過了嗎?那個明作鐵路要從你這房子旁邊經過,到時候你這房子需要拆掉,人家南山建工會賠償你相應的損失。”
這年頭的鐵路修建,自然沒有后世那么復雜,也不需要提前天長時間做什么拆遷動員。
反正南山建工把路線確定下來了,到時候占據了誰家的土地,直接用了再說,然后才按照市價給你補償。
南山建工能夠提前跟各個村子溝通,就算是很夠意思了。
“是啊,村正是這么說了,但是這些長安城的人愿意花錢買我的房子,我沒有理由不賣啊?反正我已經把丑話說到前頭了,告訴了他們這個房子可能會被拆遷的事情,是他們自己不介意的。”
劉木頭生怕劉疙瘩誤會自己在那里坑蒙拐騙,趕緊解釋了一下。
“馬上就要被拆掉了,他們還買過來干什么?難道他們是南山建工的人嗎?”
劉疙瘩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懂這一波操作了。
這世界上有這么傻的人?
這年頭可不流行購買拆遷房,坐等拆遷補償呢。
“不是南山建工的,你的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了,他們說是在長安城里頭住的膩味了,想要出城來體驗一下我們鄉下的感覺。至于明作鐵路的事情,他們覺得這條鐵路肯定沒有辦法修建起來,畢竟要耗費那么多的鋼鐵,根本就不現實的。”
劉木頭如實的將自己了解到的情況給說了出來。
不過,這并沒有解決劉疙瘩的疑問。
好在這個事情也跟他沒有關系,劉疙瘩雖然覺得奇怪,但是也沒有太過深究。
“我們村尾已經有一條水泥道路通過了,現在多一條鐵路,似乎也沒有什么好處。這要是真的修建不成,對我們來說也不是什么壞事。”
“我們只要管好自己的生活就行了,其他的事情我們也管不了啊。”
“那到時候村正問你的話,你怎么回答?我聽說村正可是答應了南山建工,要幫忙搞定鐵路沿線的所有事情的呢。”
劉疙瘩有點擔心自己的這個鄰居到時候沒有辦法跟村正交差,那可是很麻煩的。
“他要是能夠給我十貫錢,我就把院子賣給他!”
劉木頭這話,讓劉疙瘩無話可說。
南山建工如今是一家很成熟的基建企業了。
旗下的員工遍布大唐各道,算是這個時代最大的企業。
這一次,李寬要求他們在最短的時間內修建明作鐵路,南山建工自然要全力以赴。
反正這十幾里路都是很成熟的地段,沒有什么非常特別的地理環境,簡單的勘察了之后,就可以正式動工了。
并且,為了加快施工進度,南山建工一口氣將明作鐵路分成了五段,每段之間兩兩相向而行,同時施工。
這么一來,立馬就有超過一萬名幫工、匠人忙碌在這段鐵路上,進度自然也是飛快。
不過,作為明作鐵路的負責人,劉元卻是高興不起來。
倒不是說南山建工不聽指揮,他這個李寬的大弟子,根本就不怕有人不聽指揮。
但是,在觀獅山書院待得時間太長了,劉元身上有著一股象牙塔的氣息,對于明作鐵路修建過程中碰到的問題明顯是缺少一些應對經驗。
“師父,初步統計了一下,現在已經有三個路段出現了情況。有些是村民不配合拆遷,獅子張大口的提出了非常不現實的賠償要求;有些是村民帶著一家老小堵在施工現場,不同意明作鐵路經過他們的田地,說是會驚動旁邊的祖墳;
更有甚者,直接是一個村子的人都被煽動起來,說是鐵路的修建會破壞村子里的風水,蒸汽機車的轟鳴聲會驚擾牲畜和神靈,在那里胡攪蠻纏。”
劉元雖然沒有太豐富的處事經驗,但是可以直接來抱大腿啊。
自己焦頭爛額的處理了兩天,不僅沒有把問題解決,反而變得更加嚴重了。
劉元發現情況不對,立馬就來到了楚王府別院,跟李寬訴苦,請求指導了。
“不是說關中地區,民風淳樸嗎?怎么修個鐵路就鬧出這么多事情出來?當初水泥道路修建的時候,也沒有見哪家村民有什么意見的啊。”
李寬雖然預料到了明作鐵路的修建肯定會遇到一些問題,但是他覺得主要是技術上的問題。
畢竟這是南山建工第一次大規模的修建鐵路,缺少經驗是很正常的。
但是現在技術上還沒有碰到什么問題,其他方面倒是出了事情了。
這不由得讓他感受到了一絲意外。
“師父,民風淳樸沒有錯,但是架不住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湯啊。每個村子里,總是有那么幾家難搞的人家。在他們的煽動下,其他的村民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特別是那些拆遷房屋或者占用耕地的農戶,誰不想多拿到一點補償款呢?”
“王爺,劉郎君說的這個事情,基本上是屬實的。不過屬下發現這些鬧事的人背后,似乎有人在煽動。屬下昨天也專門去了其中一處鬧事村落,了解到帶頭鬧事的那個宋山,原本是長安城里一個潑皮,剛剛買入那里的房屋沒有幾天呢。”
王玄武在一旁及時的補充了自己的意見。
楚王府情報調查局如今的觸角已經伸向了許多地方。
像是明作鐵路修建出現問題的情況,王玄武自然第一時間就得到了消息。
要是劉元今天不找李寬匯報,王玄武也準備說一說這個事情了。
“啊?還有這個情況嗎?”
劉元聽了王玄武的話,愣了一下。
他只知道有人鬧事,只想著看看怎么把鬧事者的問題解決。
但是他沒有想到這些鬧事者背后,本身是有問題的。
沒辦法,劉元之前一直都在觀獅山書院待著,根本就不知道外面的人做事的底線到底有多低。
“是的,我調查了一番,這一次明作鐵路幾個路段的事情背后,都有一個叫做徐長的人的身影。這人在西市里頭頗有一點名氣,做的就是那種不違法《大唐律》,但是又不是很正當的事情,對三教九流的事情比較熟悉。
這一次,他拉攏了宋山等十來個潑皮,在明作鐵路沿線收購了一批房屋、田地,并且聯絡各個村中游手好閑的人員,有針對性的搞出了一堆的事情。”
王玄武這話,像是一盆冷水一樣潑在劉元頭上。
很顯然,劉元知道自己之前太天真了。
以為明作鐵路的修建,真的是對這些村民產生了影響,還想著是不是可以多花點錢去把這事情搞定了。
現在看來,人家不見得就是求錢啊。
“那徐長背后,還有人在幕后操縱指揮嗎?”
李寬剛開始有點震驚,后面倒是坦然的接受了。
修鐵路的時候,遇到拆遷問題,在后世實在是太常見了。
無非就是現在要搞清楚這件事情背后的真實情況,看看對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然后才想辦法解決。
區區一般潑皮,自然是難不倒李寬。
他有無數種方法來搞定這個事情。
“王爺,雖然屬下也懷疑是有誰在幕后指揮那個徐長,但是到目前為止,并沒有找到什么證據。這種事情,只要有人去點撥一下,后面根本就不需要什么額外的指揮,徐長自己就能把它辦的很好了。
畢竟,這種鬧事的事情,是他最擅長的。現在無非就是怎么把自己的特長發揮的淋漓盡致而已。”
王玄武這話,基本上就意味著很難查到幕后指使。
當然,也有可能真的壓根就沒有幕后指使,這種情況也是正常的。
“既然鬧事的那幫人都不是什么好人,那我們也不用那么客氣了。懷英在藍田縣不是創建了一家勞務服務公司嗎?隨便想想辦法,把這幫人搞進勞務服務公司,然后往南洋一送,這事就算完了。
當然,該賠償的房屋費用和田地費用,我們正常按照市價賠償就行了,其他想著我們楚王府會當善人的,就要讓他們失望了。”
對付這些釘子戶,李寬覺得沒有必要跟他們講什么道理。
當然,依法治國是李寬推崇的方向,他自然也不會公然做出違背《大唐律》的事情。
“王爺,如果這樣的話,指不定朝中會有御史怎么彈劾我們呢。”
王玄武在旁邊提醒了一句。
明作鐵路的修建,如今是長安城的熱門話題。
如今出了亂子,自然有不少人等著看熱鬧。
“讓他們彈劾去吧!要是彈劾能夠解決問題,本王早就倒霉無數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