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縣官道。
程咬金頂著寒風看著不斷靠近的隊伍,面色很是復雜。
這段時間,除了進入到藍田縣幫忙預防天花的人員能夠進入,其他的人基本上都不會出現在程咬金這一道關卡。
遠遠地,程咬金就在望遠鏡中看到了李寬居然騎著馬,朝著自己而來。
這由不得程咬金不糾結。
這是自己唯一的女婿啊。
一旦出現什么意外,自己女兒這輩子就要當寡婦了。
哪怕是得了天花熬過去了,那也完了。
誰也受不了天天對著一張滿是疙瘩的臉。
“寬兒,藍田縣現在不允許任何人出入,你過來這里干什么?”
程咬金黑著臉,顯然是不想進去的。
“阿耶,你放心,很快你就可以帶著將士們回到軍營了!觀獅山書院醫學院微生物研究所現在找到了預防天花的辦法。
現在我們要做的就是去給里面的人接種牛痘,一旦大家都接種了牛痘,就不用擔心會感染天花了。”
李寬自然知道程咬金心中在想什么。
但是他真的不覺得現在的藍田縣有多么的危險啊。
他是接種了天花疫苗的人,也是不怕得天花會沒有辦法救治的人。
在程咬金等人看來的危險,李寬是一點都沒有感覺。
于公于私,這個時候他都要去藍田縣走一遭。
有自己這個楚王帶隊,所有的學員和郎中的抵觸情緒都會降到最低。
并且,這可以大大的緩解藍田縣的緊張氣氛。
要知道,經過將近一個月的折騰,藍田縣的局面已經到了非常危急的時候。
一旦那些百姓覺得自己留在藍田縣就是在等死,他們肯定會想盡一切辦法的沖出防守。
到時候,難道真的讓程咬金帶著一幫見識射殺自己的百姓嗎?
“種牛痘這樣的事情,根本不需要你一個親王去做,你只要在觀獅山書院坐鎮就可以了。”
程咬金還想做最后的努力。
很顯然,他是真的不希望李寬進入藍田縣的。
每個人都是有私心的。
程咬金覺得自己主動請纓的來擔任防守藍田縣的任務,就已經可以了,沒有必要再搭上李寬。
雖然他人在這里,但是長安城的一舉一動,他都有收到消息。
跟那些安排家中子弟離開長安城的人相比,程咬金覺得自己已經對得起大唐,對得起陛下了。
“種牛痘,自然不需要我親自動手。但是有沒有我在藍田縣坐鎮,效果肯定是非常不一樣的。阿耶,你不用擔心,這些年來,我什么時候做過不靠譜的事情了?”
李寬這話,讓程咬金無話可說。
雖然李寬曾經做過無數的不靠譜的事情,但是最近十年,他的表現確是讓他這個老丈人無可挑剔。
“那你一切小心,盡量還是不要去武東鄉,更不要去田家村。”
沉默了片刻之后,程咬金只能這樣子了。
“你放心,我會注意的!”
“狄縣令,警察署今天已經處置了五六起不聽號令的事情了,再這樣下去,縣城里的百姓就要鬧事了。”
藍田縣縣衙,李元芳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跟大家說清楚,就說朝廷已經找到了預防天花的方法,很快就會安排人進入藍田縣來救治大家,讓他們再等幾天。”
狄仁杰現在也是焦頭爛額。
一個縣就那么點大。
要說藍田縣境內發生了什么事情,外面的人可能還不是很清楚。
但是縣城里面的人,你卻是沒有辦法瞞住的。
那些胥吏的覺悟也沒有那么高,所以武東鄉和田家村的事情,很快就在縣城里頭傳開來了。
這么一來,恐慌幾乎是不可避免的。
雖然狄仁杰宣布了嚴格的宵禁措施,也限制人員流動。
但是整個縣衙能夠調動的力量比較有限,讓太多外面的將士進來的話,很可能又會進一步刺激到大家。
所以藍田縣的局面,可謂是一直都處在很危險的狀態當中。
“這話,前幾天已經說過了一遍了。”
李元芳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我再寫一封信給師父,問問觀獅山書院那邊的進展怎么樣了。”
狄仁杰忍不住臉上一紅。
不過,這個時候也不是考慮那么多的時候了。
先把局面穩住了再說。
“聽說藍田縣那里,姚郎中也已經得了天花了。如今已經沒有人敢進入到藍田縣了。哪怕是里面還有一部分沒有得天花,那也是遲早的事情了。
如今田家村已經這樣了,不用幾天時間,估計武東鄉的許多村落,都會變得跟田家村一樣。”
李元芳又說了一個壞消息。
進入貞觀十九年以來,狄仁杰就沒有聽過任何一個好消息。
“其他鄉鎮有沒有出現天花?”
狄仁杰對田家村其實早就不報希望。
甚至武東鄉都是別放棄的。
但是他不希望繼續有更多的其他鄉鎮出現天花的情況。
不過,他問出這話的之后,李元芳卻是沉默了。
很顯然,局面沒有那么理想。
“就在昨天,武東鄉旁邊的鄉鎮,陸續出現了幾個天花患者。但是這個消息還沒有傳開來,現在朝廷要是還不管我們,那就真的要失控了。”
忍了一會,李元芳還是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一旦藍田縣的天花全面爆發,那么這個有著十來萬人的下縣,立馬就會成為一個火藥桶。
這是誰都不希望看到的。
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一個月了,情況不僅沒有緩解,反而惡化了。
大家心中都有點絕望。
“狄縣令,楚王殿下來了!您快去城門口迎接吧。”
就在此時,一名護衛從外面跑了進來,帶回來一個重磅消息。
“什么?師父過來了?”
狄仁杰聽到這個消息,不僅沒有喜悅,反而大驚失色。
藍田縣的天花,已經有點要控制不住了。
這個時候自己的師父親自過來,豈不是危險重重?
說是冒著生命危險,那是一點也不為過啊。
“這……楚王殿下居然親自過來了?”
剛剛還有點抱怨朝廷沒有進一步動作的李元芳,如今也是目瞪口呆。
“是的,楚王殿下帶著上百名觀獅山書院的學員過來了!”
聽到這話,狄仁杰二話不說,直接朝著外面跑去。
“師父,您……您怎么親自過來了?”
還沒等到狄仁杰跑到城門口,就在路上碰到了李寬一行。
“怎么?懷英,看起來你不是很歡迎我啊。難不成你在藍田縣金屋藏嬌,怕被我發現?”
看到這個滿臉憔悴的弟子,李寬有點心痛。
不過嘴上卻是忍不住開起了玩笑。
藍田縣現在的氣氛太壓抑了,這樣不好。
“不是,師父,我不是已經把這里的情況全部寫信告訴您了嗎?為什么您還要親自過來呢?”
雖然身邊還有外人,但是狄仁杰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內心深處的真實想法給說了出來。
這個時候,他雖然很希望看到朝廷安排更多的人過來幫助藍田縣。
但是這些人當中,他絕對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師父。
“是啊,所以我過來了!”
李寬臉上露出一個符合社會期待的笑容。
這讓狄仁杰身后的一幫胥吏和護衛,很是感動。
楚王殿下來了,楚王殿下親自帶著醫學院的學員來藍田縣幫助大家了。
這個消息很快就在縣城里頭傳開了。
原本緊張的氣氛,立馬就緩解了。
在普通胥吏和百姓的眼中,楚王殿下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存在啊。
如今朝廷安排他來到藍田縣跟著大家一起應對天花,這讓眾人的心中都松了一口氣。
自己的性命,總不可能比楚王殿下的還要高貴吧?
“師父,是不是朝中有人針對你,故意把你指使到藍田縣來?”
李寬越是“裝作”輕松的樣子,狄仁杰的心中就越難受。
在他看來,自己的師父肯定是被長安城的一些官員給針對了。
要不然怎么會出現在藍田縣呢?
“懷英,你想那么多干什么。之前我不是跟你說過了,觀獅山書院醫學院微生物研究所已經找到了控制天花的辦法。
那就是接種牛痘,如今我就是帶著牛痘來給你們解決問題的。藍田縣的局面,很快就要迎來逆轉了。”
看到自己的弟子那么關心自己,李寬還是有點感動的。
不過事情真的沒有那么復雜,他也不希望狄仁杰想的太多。
“當真如此?”
“當然!”
李寬和狄仁杰對視了幾秒。
“既然如此,那師父您就現在縣衙里面歇息,我帶著那些學員去給百姓們接種牛痘。”
“不用那么麻煩,等會讓學員們先給你們把牛痘種上,然后直接去武東鄉,給所有的學員和郎中,以及執行防守人物的人員先把牛痘接上。
之后再擴張到武東鄉的其他百姓,最后給整個藍田縣的百姓都種上牛痘。”
觀獅山書院搞回去的幾百頭奶牛,可不是用來擠奶的。
如今出產的牛痘,雖然不能滿足整個大唐的需求,甚至連整個長安城的需求都沒有辦法得到滿足。
但是應付藍田縣這里的局面,卻是綽綽有余了。
“不行,師父你不能去武東鄉,那里的天花已經徹底的傳開了。你過去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
狄仁杰立馬就表示了反對。
“這么說來,你是對觀獅山書院的牛痘沒有信心咯?”
“我沒有!”
“好了,別爭了!本王今天來是帶著陛下的旨意過來的。藍田縣上下,所有的人都必須聽本王安排。”
時間緊急,李寬也沒有心情在大街上跟狄仁杰在探討要不要去武東鄉的事情了。
田家村外面。
孫思邈面色復雜的站在那里。
里面的情況,他已經聽說了。
哪怕是他藝高人膽大,這個時候也不敢進去了。
“師父,也不知道楚王殿下說的牛痘到底什么時候能夠弄出來,要是再等下去,麻煩就大了。”
林然跟在孫思邈身邊,情緒有點低落。
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
特別是通過各種各樣的外科手術,他救活了無數人的性命。
如今林神醫在長安城里,也是很有名氣的。
可是,這一次來到了藍田縣,他卻是發現自己能夠做的非常有限。
甚至說的直白一點,他基本上就沒有辦法做什么。
“種痘的方法,思路是非常不錯的。但是要找到大規模的、有效的種痘方法,還是有難度的。
我不知道牛痘是否真的有效,如果像是楚王殿下說的那樣的話,那么應該很快就會有大量的牛痘可以使用。”
孫思邈這輩子什么場面都見識過了。
雖然現在的臉色也很凝重,但是對前途還是有所期待的。
“我總是覺得牛痘是牛痘,天花是天花,雖然看上去差不多,但是一個是牛身上發生的病癥,一個是人身上發生的病癥,還是不能混為一談的。”
林然顯然沒有那么看好微生物研究所在忙碌的事情。
“嘚了!”
“嘚了!”
就在這時,遠處一匹快馬飛奔而來。
“孫神醫,林神醫,楚王殿下讓大家現在立馬去鄉里面,說是要給大家接種牛痘了!”
“嗯?楚王殿下來了嗎?”
林然忍不住問道。
“是的,楚王殿下帶著一批新的學員,在狄縣令的陪同下,已經進入了武東鄉地界了。我們是提前快馬過來通知大家去接種牛痘的。”
“然兒,我們走!楚王殿下既然敢親自過來,說明微生物研究所的牛痘,應該是成功了。”
孫思邈臉上立馬笑容滿面。
他對李寬是非常了解的。
這個時候李寬敢來到武東鄉,絕對是對牛痘有非常強大的信心。
要不然沒有任何必要去冒著這種風險。
“牛痘居然真的有效?”
林然心中的疑問更多了。
在他看來,明明是兩個事情,為什么會有關聯呢?
難道在牛身上傳播的牛痘,跟在人身上傳播的天花,真的有什么關聯嗎?
突然之間,林然對微生物研究所的事情有了興趣。
他覺得人也好,牛也好,會患上這種疾病,應該是有一種大家看不見的微生物在里面作怪。
林然準備今后將自己啊研究重心,轉移到這個方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