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惡,實在是太可惡了!”
五合居中,剛剛從外地回來的高瑾忍不住破口大罵。
本來是一個開開心心的接風宴,現在卻是搞成了這個樣子。
“高兄,那個國美家居鋪子對你們高記魚洗鋪子的影響,真的有那么大嗎?”
柴令武有點不解的看著高瑾,再看看默不作聲的長孫沖。
“一個是五十唐元,一個是幾貫錢起步,你說那些買東西的人會選擇買哪個呢?
要是以前鐵制的魚洗沒有解決生銹的問題,哪怕是賣的再便宜,也沒有什么好擔心的。
但是現在他們在上面鍍上了一層錫,那就完全不一樣了。不僅美觀,還解決了生銹的問題。”
高瑾臉色非常難看,不過倒也沒有把怒氣撒向柴令武。
“在鐵板上面鍍錫,最近長安城流行的水果罐頭就是使用這種方式來制作的,目前來看防銹效果應該還是很不錯的。”
長孫沖在旁邊補充了一句。
“就是這個荔枝罐頭嗎?”
柴令武忍不住從桌上拿起了荔枝罐頭,將里面的荔枝全部倒了出來,然后好好的端詳了一番。
作為嶺南特產,哪怕是長安城的勛貴富商,也很少有機會吃到。
但是現在楚王府卻是巧妙的通過水果罐頭的方式,解決了這個問題。
雖然制作成罐頭的荔枝跟樹上新鮮采摘的荔枝,口感上肯定會有一些差異。
但是至少已經解決了有沒有的問題。
“是的,就是這種罐頭。楚王府的煉鐵作坊制作了薄鐵板,然后在上面鍍錫。不過我們長孫家的煉鐵作坊,很快也可以生產出這樣的鐵板了。
從技術上來說,鍍錫鋼板并沒有什么特別大的難度,只不過是以前大家都沒有想到這么使用而已。”
長孫沖不說還好,一說高瑾就更加郁悶了。
楚王府搞出了鍍錫鋼板,長孫家也要搞,那么其他煉鐵作坊肯定也會有樣學樣。
到時候,銅制魚洗還會有市場嗎?
自家鋪子里的銅制魚洗,就只能重新融化成銅錠了吧?
這就意味著之前的加工成本,之前請了匠人精心雕刻的圖案,全部都白費了。
最關鍵的是以后每年幾千貫錢的收益也沒有了。
“魚洗是什么情況,我也是知道一點點的。楚王府的國美家居鋪子居然敢以五十唐元的價格出售鐵制魚洗,他們真的能夠做到這么便宜嗎?”
柴令武繼續表達著自己的疑問。
“這個你不要問我,長孫兄比我要清楚。”
高瑾郁悶的喝了一杯酒,在那里生悶氣。
“我對柴兄說的這個也是有疑問的。昨天,府上的匠人已經對國美家居鋪子售賣的鐵制魚洗進行了研究,哪怕是我們去制作這樣的鐵制魚洗,成本至少也要去到一百多文錢,五十文錢是絕對要虧錢的。
雖然這里面跟我們長孫家煉鐵作坊暫時還生產不出那么薄的鐵板有點關系,但是哪怕是我們使用一樣的鐵板,單單加工費,就需要超過五十文錢了 真不知道楚王府的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想要收買人心嗎?”
長孫沖這話,可謂是非常惡毒。
一旦這個說法在坊間流傳,不說李世民會怎么想,李治心中肯定是不舒服的。
雖然李治已經擔任了兩年的太子,但是在長安城的各種事務中,他的存在感還是非常的低。
說他是個小透明,也沒有幾個人會有意見。
“長孫兄,我覺得有可能是李寬那個家伙察覺到了什么,想要借著這個機會來對付我們高家,所以才定下了這么一個注定要虧本的價格。”
高瑾對于高家、長孫家和楚王府之間的爭端,也是知道一些的。
現在他只能以這個理由來說服自己了。
“長孫兄,高兄,雖然李寬這個人非常令人討厭,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人喜歡他。
但是客觀的說,楚王府的人在商業上做事情的時候,大多數時候都是遵循商業規則的。
會不會是他們使用了什么特別的辦法呢?”
柴令武雖然不是什么有才華的人,不過柴家在楚王府身上吃過了那么多的虧,他也算是沒有那么蠢了。
“算了算了,我們不說這些掃興的事情,先喝酒吧。”
一旁的蕭鍇平時跟他們混的次數不算很多,覺得一幫人跟個怨婦一樣在那里抱怨來抱怨去的,好像聽沒有意思的。
也許是高瑾他們都知道自己沒有辦法找到解決的方案,只能在這里吐槽。
所以聽了蕭鍇的話之后,他們再罵罵咧咧的幾句,就開始轉移話題了。
“王爺,大唐交易中心那里的馮家錫鋪,昨天又上調了錫的價格。短短一個多月的時間,錫錠的售價已經翻了一番了。”
楚王府中,王富貴未雨綢繆的跟李寬匯報了一個擔憂的事項。
不管是罐頭的制作,還是魚洗的制作,都是需要使用大量的錫。
雖然長安城如今九成的錫錠都被楚王府給買了下來,但是根本就支持不了多少天。
“前幾天不是傳來消息,說平安貿易在南洋的蘇門到發現了一個巨大的錫礦嗎?怎么錫錠的價格還在上漲?”
李寬一般是不會關心特別細節的事情,但是平安貿易在南洋發行了大錫礦,蒲羅中旁邊又發現了一個大煤礦,這樣的消息,王玄武還是要及時跟他匯報的。
“是的,這個消息已經證實了是真的。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平安貿易的錫錠要冶煉出來,并且運輸到長安城,至少也是三個月后的事情了吧?
馮家肯定也是收到了相關的消息,想要趁著這幾個月好好的掙一筆錢。
按照現在的錫錠售價,馮家錫鋪一個月掙的錢,就頂得上過去一年掙的錢,甚至更多。
到時候哪怕是平安貿易的錫錠運輸到了長安城,價格也只會是慢慢的下跌,不會立馬跌到谷底。
畢竟,如今許多煉鐵作坊都在嘗試制作鍍錫的鐵板,到時候對錫錠的需求只會越來越多。
甚至等到下個月,錫錠的價格還會繼續上漲呢。”
王富貴心中有點苦澀。
原本以為靠著罐頭和鐵制的魚洗,楚王府可以好好的掙一筆錢。
現在發現可能主要的錢財都被嶺南馮家給掙走了。
這幫挖礦的,掙錢還真是容易啊。
明明都是沒有什么技術含量的活,偏偏可以享受那么高昂的利潤,讓人很是不服氣啊。
其實,王富貴要是知道后世的鋼鐵廠和鐵礦石廠家之間的關系,心中就能平衡很多。
澳洲那些挖礦的,只是簡單的出售鐵礦石,就能獲得超過百分之百的利潤。
而一些鋼鐵廠,累死累活,也就只能掙人家的零頭,完全就是在給鐵礦石廠家打工。
關鍵是人家挖礦的工人,工資還是你鋼鐵廠的工人的好幾倍,甚至是十幾倍。
你說郁悶不郁悶?
“錫錠的價格上漲,肯定會讓馮家加大嶺南到西部的礦藏開發,到時候對嶺南的發展也是有好處的。
當然,你也不用太過擔心。錫錠的利潤一旦高到吸引人心,立馬就會有更多的勛貴投入到這個行業。
我們大唐雖然只有嶺南道有個一大錫礦,但是并不表示其他地方就沒有錫錠的產出。只不過規模不是很大,收益不是很高,所以一直沒有人重視。
提煉錫是比較容易的事情,一旦大家意識到挖錫礦的利潤很高,立馬就會有人去擴大錫錠的產能。
等到平安貿易的錫礦開始大量出產錫錠,壓低了錫錠的價格之后,那些小礦藏才會慢慢的恢復原樣,變成沒有人愿意開采。”
李寬對錫錠價格變化的事情看的比較淡。
馮家是嶺南的地頭蛇,大唐如果要讓嶺南道盡快的融入到整個國家之中,那么給馮家一些恰當的好處,就是必須的。
如今錫錠的價格變化,馮家就算是搭上了大唐經濟發展的順風車。
“那……那我們就先不管那么多了?”
王富貴見李寬并沒有給自己什么開創性的建議,不由得有點失望。
“馮家不是我們現在的主要敵人,先把高家和長孫家干趴下再說。”
“屬下明白了!”
李寬這么直白的話一說,王富貴就徹底明白了。
“雉奴,朝中不少人彈劾楚王府的作坊破壞商業規則,惡意競爭,這事你怎么看?”
頤和園中,李世民看著一堆的彈劾奏折,心中有點無語。
這個李寬,實在是太能搞事了。
“父皇,這些彈劾奏折,應該說的是永久自行車大幅降價和鐵制魚洗的事情吧?”
李治先試探著確認了一下,然后才考慮要怎么說辭。
“沒錯!永久自行車的價格直接降到了九百九十九唐元,導致其他的自行車作坊立馬都活不下去了。還有那鐵制魚洗的出現,更是直接將銅制的魚洗給徹底淘汰了。”
李治從李世民臉上看不出態度變化。
不過,他知道自己的二哥,不是這么簡答就可以被彈劾倒下的。
“自行車的出現,對百姓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大大的提高了出行的效率。如今永久自行車作坊要求所有的供應商都降價百分之三十,做法是霸道了一點,這可能跟楚王府的作坊在大唐商圈里頭占據特別重要的地位有關系。
不過考慮到永久自行車作坊最終售賣的新款自行車,降價的幅度比百分之三十還要多,倒是不好太怎么責怪人家呢。”
李治很巧妙的給楚王府上了點眼藥,但是看起來又好像是在給楚王府做辯解。
“至于鐵制魚洗,我倒是覺得很難去指責,畢竟人家使用的是楚王府煉鐵作坊自己生產的鐵板,加工也是在自己的作坊里頭加工的,并沒有強迫其他人降價。
不過五十唐元一個的售價,實在是低的有點超過想象。也難怪有人會彈劾二哥是不是在收買人心。
當然,我覺得這些人肯定是誤解了什么,也許楚王府的作坊有什么特別的技巧,可以大大的降低鐵制魚洗的加工成本呢。”
李治這話,一如既往的保持一個風格。
果然,李世民聽了之后,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德妃離開長安城的時候,跟他說的事情,再次出現在他的腦海。
李世民有點懷疑李寬也是知道這個消息。
這么一來,他想借著鐵制魚洗的機會,好好的收買人心,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可能啊。
真是頭疼。
“作坊城中,觀獅山書院蒸汽機研究所下屬的作坊,如今每天都在全力生產各種各樣的蒸汽機,他們跟機械研究所一起改進的蒸汽機床和蒸汽沖壓機,如今已經在好幾家作坊開始使用。
之前寬兒跟朕提到過這些設備的厲害之處,當時朕還不大相信,現在看來很可能就跟這些設備有關系。
找個時間,你跟朕一起去作坊城走一趟,看一看這些為大唐百姓生活了各種各樣的商品的作坊,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李世民瞥了一樣李治,從他的話里面感受到跟以前有點不一樣的味道。
李世民那是什么人啊?
立馬就察覺到了李治心中的想法。
不過,這讓他更頭疼了。
說實在的,他是通過玄武門之變登上皇位的,史書上不可能什么都不記載。
之前李承乾跟李泰爭奪皇位,還有李祐叛亂的事情,已經讓他臉上無光。
要是李治跟李寬再搞出一個皇位爭奪,那史書上就不知道要怎么記載了。
所以到目前為止,李世民是沒有任何要更換儲君的意思的。
但是,他絕對也不想看到李治出手對付李寬啊。
“父皇說的有道理,作坊城那里如今聚集了數十萬的匠人,各個作坊每年也為戶部繳納了許多賦稅,朝廷確實要對那一塊的事情多加關注。”
李世民提出去作坊城視察,李治自然不會反對。
甚至他還想借著這個機會,看看能不能說服李世民在作坊城新設立一個縣衙,專門負責管理作坊城的事情。
免得在長安城外,出現一個國中之國。
這絕對不是李治希望看到的。
因為作坊城里頭的事情,如今完全是楚王府說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