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秉睿茫然錯愕之下,被張角表現出來的熱情態度一時間弄混了頭,竟然伸手跟他握了握手,脫口而出道:“不忙,不忙…”
突然間腦海中崩出了張角講話的內容,聲音一哽,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張張嘴巴道:“哈,噯,張議長你說跟喀什吃個離別飯,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要走了。”張角露出驚訝的表情道:“這件事現在網上挺火的,都上了熱搜排行版前10了,楊探長還不知道嗎。
啊,對了,你是國家高級公職人員,興趣愛好跟一般人當然不同,不關注那些網絡八卦新聞其實也可以理解。
想想我只是簡單的響應軍方征召,為國效力而已,結果那些媒體人卻編出了那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狗血故事,也真是夠了。
難怪現在人都說網絡時代很難保證新聞報道的客觀、真實…”
聽張角在哪里東聊西扯,楊秉睿只覺得腦子更亂,好不容易又抓住了一句關鍵,聲音嘶啞的打斷了他的話,“響應軍方的《召集令》為國效力,誰,誰響應征召為國效力啊,你嗎!”
“是啊,”張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去,慢條斯理的道:“我今天下午已經辭去了喀什市議院議長的職位,響應了《救國召集令》。
現在已經是野戰軍團特戰編制少校身份了。
楊探長你抓魚,只一門心思的臨淵結網,連魚兒是否離開了捕撈區都沒注意,這樣怎么能做成事呢。”
在伊遠雖然各級議院的議員在任期之內,全都有著法定的司法豁免權,而軍方人物即便出任了大將軍,明面上也不可能有享有這種權利。
但實際地方議員的司法豁免身份,只需要同級的地方監察委員會發布決議便可以取消。
在普羅大眾眼中可能是一層光燦燦的護身符,可在真正的上層權利人物眼里,也就是件迷人眼睛的‘紙皮衣服’而已。
要緊之時簡簡單單的運作一下便可以剝去。
可如果要抓捕軍方體系的人,不要說將軍級別的大物了,就算是剛剛入伍的列兵菜鳥,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因為根據《伊遠憲法》軍隊只效忠于國家,理論上完全獨立于政府之外,并且自有一套司法體系。
就算是軍人犯罪被抓了先行,也必須由憲兵羈押,在軍事法庭進行審判,任何行政執法機構都不得介入。
所以張角一旦成為軍方人物,杜楷軒之前所有的布置都成了無用功,只能從頭再來,而且抓捕的困難也暴增了數倍不止。
如果是鐵證如山還好說,可他本來就是打算誣陷張角,那些瑕疵慢慢,好不容易遮遮掩掩湊合著沒有太多明面上破綻的證據鏈,怎么可能經得起軍方司法體系的查究。
所以聞言楊秉睿只覺得腦門嗡嗡作響,升起一個念頭,“完了,這如果是真的話,事情就前功盡棄了!
而且接下來想要布置抓捕一名軍方少校的話,只我一個人單打獨斗實在太難。
根本不可能為了表現能力什么都大包大攬,必須得請趙家人幫忙了。”
想到這他下意識的望向趙明珠,結果看到女孩正臉色陰沉的像是滴出水來,朝著他怒目而視。
楊秉睿心中不由的一沉,“不好趙明珠這是聽說牽扯到了軍方,不想樹敵太多,想打退堂鼓了啊。”
王八好當氣難受,本來以趙家在軍方的人脈,如果特了心要辦的話,不要說抓捕一個只是臨時掛銜的少校了,就算是正職少將也一定可以拉下馬來。
但問題是現在情況特殊,正是抗擊侵略,救國圖強之時,一個堂堂地方議院議長,慷慨激昂的響應《救國召集令》,辭去市級政治巨頭的身份,拋家舍業的參軍上了戰場。
結果沒幾天就讓國家安全部門給抓了,這簡直是直接把巴掌打在了軍方大佬們的臉上。
不要說張角謀害杜遠轍只是無稽之談了,就算真有鐵證證明是他動的手,目前這種情況也只能按下,以大局為重。
當然如果真是這樣,張角的下場很可能會比接受審判還要凄慘,必然會被軍方高層安排去戰局最激烈的地區去當炮灰,大概率的尸骨無存,以儆效尤。
不過這一切卻已經跟楊秉睿沒有任何關系了,只要趙明珠放棄,他向政壇大物靠攏,借東風的嘗試無疑就已經失敗。
并且更悲催的是政治圈里沒有任何秘密可言。
就算短時間內不曝光,可最多幾個月后,一個區區國家公共安全部的探長,竟然想要螞蟻絆大象的對‘歸藏楊氏’家主下黑手的消息,一定會變成個笑話流傳開來。
如果事情真的辦砸了,在沒有成為趙家‘自己人’,沒人罩著的情況下,接下來‘歸藏楊氏’的打擊,不,哪怕楊氏為彰顯豪門巨族的寬宏大度,不對楊秉睿進行報復。
那些希望獻祭楊秉睿,向勢力龐大,未來又很可能成為伊遠下任正卿的楊氏家主賣好者的陰招,就已經足以令其萬劫不復的了。
畢竟政治斗爭看起來不顯山露水,但殘酷性有時候遠比戰場還要可怕。
而如果是一般人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幾段對話過后,便由躊躇滿志莫名其妙的墜入了深淵,恐怕早就一進六神無主,不知所措。
但楊秉睿這時卻表現出了異于常人之處,深呼吸了幾口,不理會張角就在身旁,強自鎮靜的望著趙明珠道:“趙小姐,事情其實還有轉環的余地…”
但可惜的是怒視過楊秉睿幾眼,便拿出手機上網核實張角剛才說法的趙明珠,卻已經不愿意在給他表現的機會,面無表情的打斷了楊秉睿的話,“我覺得已經沒有了,楊探長。”
之后趙明珠收起手機,目光轉向張角道:“張寶先生,沒想到你竟然有這種當機立斷的覺悟。
不過閣下到底是怎么知道,杜探長在圖謀的那件事情呢?”
“我雖然剛來伊遠兩年,但也是有一些朋友的。”張角聞言含糊的笑笑道。
話音落地他突然感覺頭皮發麻,猛地一轉臉赫然發現,坐在距離趙明珠最遠位置的那個一直閉著眼睛的女孩,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直勾勾的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