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文禎和明國維開蒙時就知道,禮是五禮者,吉、兇、賓、軍、嘉。按照禮記里的記載做就好了。詩,就是詩詞,在場的沒誰敢跟劉玄比,就是前任頭號才子沈自省也不敢。射,就是射箭和技擊,你敢跟軍將世家,十二歲就敢操刀上陣的劉玄比?御,就是騎術和統籌。統籌,實際操作看不出來,說理論,人家的策論能甩你一條街。數,就算劉玄真的弱,其他監生也不敢比,因為他們也弱啊,菜雞互啄有意思嗎?
劉玄的話一出,眾人不由皆拜服,甚至有棋藝高超的監生羞愧道:“持明兄指點的極是。到國子監本當治四書五經,習詩詞墨貼,學策論制義。想不到我等卻誤入歧途,以嗜好誤正業。慚愧!慚愧。”
“那里,那里。前蜀漢武侯曾言,‘夫君子之行,靜以修身,儉以養德,非澹泊無以明志,非寧靜無以致遠。’何以靜心持儉?唯在克欲。只有克服了人心里的種種欲望,貪婪、嗜好、奢華等等,才能清心專志,精進求仁。”
“持明賢兄說得極是!可謂是真知灼見!”眾人紛紛稱贊道。
修國府正廳里,侯孝康和石光珠聽完富豪監生為首的幾人稟報,臉色陰沉似水,捏著茶杯的手蒼白無血色,并且微微顫抖。
石光珠揮揮手,示意瑟瑟發抖的幾人趕緊退下。然后轉過頭來對侯孝康說道:“世兄,來日方長,何必計較一時呢?”
侯孝康泄了氣道:“真是不甘心,好容易從朝中某位老大人那里知道了劉持明弱點,籌劃許久,想著在國子監眾生面前好好落他的面子。誰曾想這廝運氣如此好,居然輕易化解,還落得一個光明磊落,曉世知理的美名。”
“運氣?康世兄,怕是沒有那么簡單。劉持明此人,不是大真即是大奸。”石光珠蹙著眉頭說道,看到侯孝康還在那里忿忿不平,便勸道,“世兄,朝中那些老大人,你也少去打聽了。這些老奸巨猾的家伙,怕是拿我們當槍棒使。”
“我知道,這些老家伙真正想對付的是劉持明背后的煙溪先生。”
“世兄知道就好了。”
“真他娘的晦氣!我等何曾如此束手束腳。”侯孝康嗖地站起身來,大吼幾聲,抓起桌子上的碗碟瓷瓶,四處亂扔。這時,有個小廝匆匆跑了過來,正好撞到霉頭上,被侯孝康揪住一頓暴打。
看著侯孝康在廳前拳打腳踢,打得小廝滿地亂滾,石光珠一人端坐在里面,喃喃低語道:“這就是朝政趨勢啊。國朝養士六十年,現在士林儒生盈滿朝野,深得帝心,把持著三省中樞,地方行省,氣焰日灼。可嘆我等開國世家,不思進取,還跟軍將世家離心離德,自斷臂翼。唉,世事艱難啊。”
國子監散堂后,劉玄自回到奉國將軍府,只見秦業、秦鐘父子倆正在前廳候著。
“老世伯,讓你久等,真是抱歉。”劉玄連忙恭敬答道。
“持明先生客氣了。”五十多歲的秦業現在滿臉笑意。原本他對延請劉持明指點兒子學業,還半信半疑,等到劉玄在花萼樓揚名,名詞傳誦大江南北,便一心一意了。將近兩月,十幾次登門聽教后,秦業私下考核了一回秦鐘的學業,果然是大有長進,不由大喜。
“小兒蒙持明先生指點兩月,學業突飛猛進。老朽連同闔家老小,前來感謝先生大恩大德。”秦業彎腰拱手作揖道。秦鐘在旁邊捧著一個盤子,上面擺著四個銀裸子。
劉玄豈能受這位老先生的大禮,連忙扶著他的雙手道,“老世伯客氣了。這是令郎天資聰慧,又開了竅,劉某豈敢愧受此全功。這銀裸子收回去,給令郎多買些肉食,補補身子。”
推讓了幾句,劉玄堅持不收,還說要是再如此,以后秦鐘休得再上門了,秦業這才罷休。他轉向秦鐘道:“劣子,還不給你先生磕頭。以后你定要記住了,持明先生是你的恩師,要是你膽敢有半分忤逆恩師之心,秦家就容不得你。記住了。”
重新坐定后,秦業又拱手道:“持明先生,這月開始,劣子說你讓他每天早上圍著院子跑三圈,每日都跑得渾身是汗,氣急身軟。敢問持明先生,這是何意?”
“這是強壯身體。我從五歲開始就是如此。”劉玄笑著答道。
“持明先生,這有用嗎?”在秦業看來,每天早上瞎跑一通,還不如背半個時辰的書。
“當然有用了。老世伯當年也是親自下過場的,此中滋味應該還記得吧。”
“如何不記得!每人一間號房,僅能一人轉身。進去就落鎖,不到時辰,就是起火了也不開鎖。里面有水桶,有便桶,吃喝拉撒全在里面。刮風下雨,酷熱炎炎,一考就是兩日。考一次就如同是鬼門關里走一回,稍不注意就得大病一場。”
“世伯說得極是。鐘哥兒這羸弱身子,你說經得起幾場科考?要是不把身子練強壯了,就怕題了桂榜,卻沒福去赴鹿鳴宴。”
秦業恍然大悟,果然是名師傳承,看看人家這對科考的準備,不得不讓人佩服。
“多謝持明先生指點。”至此,他是口服心服,“敢問先生,何時為劣子舉行正式拜師禮?”
“老世伯,恩師回信,說等鐘哥兒中了院試,成了秀才,再正式列入門下。”
“好,好。”秦業滿臉喜色道。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收了你家秦鐘為弟子,最后連個秀才都沒考上,你秦家丟得起這個臉,他劉玄和楊慎一丟不起這個臉。
不過在秦業看來,有了劉玄的指點,秦鐘再過兩三年下場,中院試得秀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此前他對兒子的預期目標是舉人,現在看來得改改,可以想想秦家能不能添塊“進士門第”的匾額了。
又寒噓了幾句,秦業和秦鐘父子告辭離去。
“四哥兒,這里有份薛府的帖子。”
“薛府?哪家薛府?”
“內庫司采辦,金陵薛家。聽說薛家家主薛老爺舉家來了京城,昨日剛到的。帖子上說,三姐兒托薛家捎了一封書信,問四哥兒何時有空,那邊來登門拜訪,遞交此信。”
“三姐的書信。嗯,論起來,薛老爺也是我的長輩,又幫忙捎信,豈有坐等之禮。福伯,你回信,就說三日后是休沐日,我當登門拜訪。”
“好的四哥兒,我這就去回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