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郎,我們真的要這么般做嗎?”徐天德有些遲疑地問道,“賈府雖然后繼無人,但還好歹也名列四王八公十二侯之一,開國勛爵世家,百足之出死而不僵。我們設計寧國府,就怕后患無窮。”
“天德,我們只是順勢而為,事情還得他們自己人去辦。不把他們弄下來,我們軍將世家如何出頭?”說到這里,劉玄笑著搖搖頭,“我劉家,曾經也位列開國勛爵世家。當初我曾祖因軍功封長豐侯,只是英年早逝,太祖皇帝立朝之前就過世了。我祖父少有英勇之名,十七歲充太祖御前馬軍都虞候,攻城必先登,對戰必破陣,累以軍功封新安侯,授河東節度使,位列十二侯之一。”
“誰曾想,在平定交州安南時,家祖因醉酒誤事,被奪爵,降為三等將軍。從此,就與淮西、燕趙的同僚們老老實實做起了軍將世家。倒是讓史家撿了個便宜,擠進了十二侯門列中。”
徐天德在一旁靜靜地聽著,最后等劉玄說完,才開口道:“四郎,這智謀籌劃的事情,我是做不來的。還是等淳之和重明來了,跟他們倆商量下吧。”
“是啊,秋天快到了,淳之和重明要進京備考明年的春闈了。而且再過一兩月,京城就熱鬧了,三十六行省的拔貢們都匯齊了。”
劉玄跟徐天德說了一會話,韓振進來稟報道:“四郎,興平號京師分號來人了,說是福伯交待的禮品已經置辦好了。”
“是給周副憲的部分禮品,快請過來。”
“小的楊金水見過四郎。”
來人二十來歲,個子中等,其貌不揚,長得一副老實讓人安心的模樣。他叫楊金水,劉家興平號一位老掌柜的次子,現在是興平號京師分號的外管事。
“遵照福管家的清單,小的已經把東西都置辦好了,請四郎查驗。”
“好,”劉玄使了眼色,徐天德馬上告辭,拉著韓振就走了。
“金水,你到京師有半年了吧。”
“是的四郎,我比四郎早一個月進的京。”
“我看你這兩個月遞上來的情報,已經深入到東西兩城的井市了,了不得。”
“謝四郎夸獎,這都是我該做的。”
“金水,現在交待你一件事。”
“請四郎吩咐。”
“賈家東府的老爺,賈珍,一向喜歡到花萼和春露樓去尋歡。我要你務必搞清楚,他這一兩月喜歡的是哪位粉頭,然后安插一個靠得住的細作到樓里去,能進出房間的那種。”
楊金水拱手道:“小的明白,馬上去安排。”
“好,查明訊息了,人到位了,且聽我命令。”
“小的遵命。”
下午,賈政那兩位清客,也送來了又庭公的一幅山水畫。劉玄留他們坐了一會,用了茶,封了兩封紋銀做酬謝。
等到第二日,正是左副憲周天霞老大人的五十壽誕,劉玄帶著韓振、徐天德早早就到了周府。
府上已經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周老大人簡在帝心,正是大用之時,各路人馬聞訊自來的有不少,像劉玄這般持請帖來的,怕是只有三四停。
不過周府也是早就預料到今天這種情景,人手都安排好了。捧著禮物的韓振和徐天德被領到另一處,自去登錄上賬。劉玄被管事直接領向了內院,在二進門時,周府的二哥兒在那里相迎,兩人拱手寒噓了幾句,又繼續向前走。到了正堂,壽星周天霞端坐在正中,劉玄上前行了禮,先代表恩師楊慎一,向師弟賀壽,然后又以師侄的身份,為師叔祝壽。
一位管事站在旁邊,拿著禮品清單,大聲念道起來。
念完后,周天霞坐在那里拱拱手道:“有勞賢侄此來,為老朽賀壽,屆時多飲幾杯。”
劉玄回了禮,然后周府二哥兒上前,代父向劉玄行禮致謝,一番繁瑣禮節后,劉玄終于被周府二哥兒請到了二進前院里的一桌宴席上,安置坐好。
過了一會,又一人被引來,也是安置在這一桌。劉玄見了來人,連忙起身,拱手道:“見過承安師兄。”
“見過持明師弟,想不到你來得這般早。”來人正是戶部主事魯學良,字承安,也是楊慎一的學生,是劉玄的師兄。
“我還要替恩師給周師叔賀壽,必須得早來。”劉玄苦笑道。
“哈哈,你是恩師的養老弟子,你不來誰來?”魯學良大笑道。
兩人坐下沒一會,陸陸續續來了四十多人,居然有三分之一是劉玄的師兄,還有一半是師叔師伯的弟子,也得叫一聲師兄。
到后面來的二十余人,終于跟劉玄完全沒有關系了。
時辰到了,壽宴開始。先是周府二哥兒代表周老大人過來敬酒,然后是周府大哥兒,周天霞老大人的嫡長子,代表周府過來敬酒,最后是周天霞老大人親自過來敬酒。氣氛一時喧鬧起來。
院子里先是一片叫師叔師伯的,接著是叫副憲老大人的,眾人猶如萬花錦簇,圍著滿臉笑容的周天霞。
“今日是副憲老大人五十大壽,我等皆為老大人賀!”
“滿斟壽酒,我意殷勤來祝壽。問壽如何,壽比南山福更多。”
“松齡長歲月,皤桃捧日三千歲。鶴語寄春秋,古柏參天五十圍。”
在場的都是文官,最少都是舉人起步,諂詩頌詞張嘴就來。
在一片叫好聲中,有人看到了劉玄。
“這不是國子監大才子劉持明嗎?也是給副憲大人賀壽的吧,怎么不寫詩作詞作賀一番。”
“是啊,大家都說國子監的大才子劉持明,才思敏捷,文采斐然,如此大好時節,為何不做詩詞數首,為副憲老大人作賀!”
此言一出,眾人紛紛附和道。劉玄看了一眼,發現架秧子起哄的多是那二十幾位門外之人。
“今天是周師叔五十大壽,小生前來,一是代師來賀壽,二是做晚輩的來祝壽,豈敢造次,以粗濫詩詞敷衍。”
“此言差亦。今日副憲老大人五十壽誕,我等皆竭盡精思為老大人賀,劉持明你身為晚輩,又是國子監的才子,怎么甘落人后?是不是不屑與此作詩?”
劉玄淡淡一笑,這等拙劣的挑事,他也不放在眼里,只是緩緩地說道:“今日正是周師叔之壽宴,劉某身為晚輩,只是誠心來祝壽,豈敢行詩寫詞。以長輩之壽宴為揚名場合,大不孝啊。劉某不才,略通詩詞,更識得忠孝仁義,故而不敢造次。”
此話一出,那些起哄的人不由憋得通紅紫漲。劉玄話的意思很明白了,好詩好詞他有,一作出來只怕又要傳唱揚名。可今天是周老大人的壽宴,又不是什么詩詞歌會。這樣喧賓奪主,那才真是不把長輩放在眼里的不孝行徑。
“哈哈,果真是楊老西的高徒啊。眾人休得再言,只管喝好吃好。”周天霞仰首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