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明哥兒允了這事了,你回去稟告姨父姨媽,準備定親事宜吧。”賈璉連連跺腳道。這薛蟠剛才一番犀利言辭,逼得劉玄認了這樁親事,簡直讓賈璉刮目相看,怎么到這會就又犯糊涂了。
“那我把這文卷拿回去?”薛蟠看了文卷,只覺得這字十分地漂亮,這詞里的字意也能明白,可連起來到底怎么意思?他遲疑地問賈璉道。
“這會了你還急著送回府去干什么?現在重樓后院里全是各府的誥命女眷,你找個借口把這文卷遞進去,交給薛姨媽。里面自然會傳看的,一傳看了,他劉持明就算是想翻悔也休想了。”
“謝過璉二哥。”大喜過望的薛蟠謝過賈璉,兩條腿如同踩了風火輪,捧著文卷一溜煙直奔重樓后院去了。
賈璉看著薛蟠的背影,不由覺得好笑,可是笑了一會,又覺得不對,自己不是要來撮合劉府和薛府的嗎?怎么這事情看著都全乎了,自己卻什么力都沒出。剛才就讓薛蟠一個人滋巴滋巴地把事情給說齊活了,完全沒自己什么事,還怎么落人情。
想到這里,賈璉都想狠狠給自己一個大耳瓜子。
此前劉玄剛請完安,重樓院子里倒是鬧出一樁事來。
當時又有幾位誥命和世交女眷過來請安,賈寶玉拉著林黛玉退到了偏院子,正想說會子話,卻被林黛玉甩了手,還冷冷地說道:“找你的寶姐姐去啊,原來你還記得你的金玉良緣,怪不得這些日子里念念不忘。”
賈寶玉不由急紅了臉,“我只是順口那么一問,寶姐姐許久日子沒來我們府上了,幾位姐姐妹妹都想她。”
“幾位姐姐妹妹想她,你就不想她了嗎?她為人乖巧,識大體,只是來了三四回,姐姐妹妹們哪個不喜歡她。就是你身邊的襲人秋紋,都有事沒事說著寶姑娘。哪像我,沒了娘又沒有爹管的孤苦弱女,說話刻薄,任誰也不喜歡。”林黛玉這會子是借題發作了,“你去找你的寶姐姐,續你的金玉良緣,還有你的云妹妹。那個姐姐,這個妹妹的,你只管找了去,還管我做什么?”
賈寶玉氣得渾身打戰,狠狠地說道,“從七八歲你進府來,我們就在一塊了,我的心思你還不知道嗎?這會子你倒嫌我了。你要是再說這些子賭氣的話,我就剃了這煩惱絲,出家當和尚去了。”
林黛玉還不解恨,冷冷地說道:“你現在說這個話來,傳到老太太,太太的耳朵里,只怕是怪我不肯作休,逼得賈府的美玉出了家,這府里以后哪里還有我的容身之地,還不如我現在回揚州去,省得兩邊都不自在。”
賈寶玉聽了這話,額頭上的青筋都要爆了出來,只拿著柱子要去撞頭,嘴里還念道:“我什么心思,你還不知道嗎?非要把話說到這個份上,難道要我把心肝挖出來給你看才行嗎?”
唬得左右跟隨的襲人、秋紋連忙上前去拉住,那邊有丫鬟趕緊過去稟報了賈母。
這時,林黛玉看到賈寶玉如此表明了心跡,也后悔話說得有些重了。聽到賈母派人來喚他們,便低著頭,跟著賈寶玉一起到了賈母跟前。
賈母一手拉著一個,嘆著起道:“我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見了你們這么兩個不省事的小冤家,沒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語說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幾時我閉了這眼,斷了這口氣,憑著這兩個冤家鬧上天去,我眼不見心不煩,也就罷了。偏又不咽這口氣。”
聽得外祖母說了這樣的話,林黛玉含淚道:“老太太不要生氣,是我鬧孩子氣,惹得大家不高興了。”
“老太太,這小兩口那有不吵鬧的,我跟二爺還不是一天吵八回,吵完還不照樣好。”
“可不是嗎?寶玉和黛玉吵架,表示各自都在乎,這不說明他們倆感情好嗎?”李氏也在一旁勸道。
“可不是嘛,大-奶奶說的正在理,這小兩口越吵越熱乎。”璉二嫂又接腔道。
在眾人打岔幫腔中,賈寶玉和林黛玉又和好了。十來歲的年紀,可不就是鬧孩子氣嗎。看到兩個小冤家又和好了,賈母又恢復笑容了。
這時,有婆子過來稟告道:“薛府的蟠大爺遞進來一份文卷,說是劉府四爺寫給薛府大姐兒的詞。蟠大爺還有事,一時回不了府,所以遞進來請姨太太給帶回府去。”
劉玄寫給薛寶釵的詞?
那婆子話剛落音,只見重樓院子上空閃出的是太上老君的證道法寶,開天至器-太極圖。然后是太極化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分八卦!
璉二嫂心思最靈巧,當即開口道:“明哥兒的詩詞,滿京城都是有名的,打開來也讓我們開開眼。”
薛姨媽滿臉笑容地說道:“正該給老太太和諸位誥命太太過目。”
大家圍了過來,薛姨媽小心地展開,只見一行行墨跡現了出來。在最前面的賈母看了后,嘆息道:“別的不說,明哥兒這字,筆畫恣意,飄逸瀟灑,落字錯落,率意天真,自成一派。再歷練些年月,只怕我朝又要多一位書法大家了。”
站在賈母旁邊的賈寶玉迫不及待地念道,“鵲橋仙.七夕,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現場一片寂靜,只聽得眾人各自的呼吸聲。
“我最喜這‘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一句。”秦氏打破了寂靜,開口道。
“‘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還是這句最為動人。”李氏嘆息道。
“相逢勝人間,會心之語。兩情不在朝暮,破格之談。”林黛玉也嘆息道,“雖然我不喜明哥兒為人,但他的詩詞卻是自有一股子仙氣,非一般凡夫俗子能寫的。有了他的這首鵲橋仙,以后怕是沒人再敢寫七夕的詞了。”
薛姨媽含著笑,忍得極為辛苦,她差點就在這清虛觀重樓后院里喊菩薩保佑了。有了這首詞,她心底的一塊石頭算是落下來了。
而賈寶玉關注的卻是結尾的一行詞,“恰逢七夕佳期,抄錄此詞以贈薛府世妹,錦書云中寄,山盟雁南飛。”
這些字就像是剔骨尖刀,一刀接著一刀扎在了他的心里,把他的心扎得千蒼百孔;又似千鈞鐵錘,一錘接著一錘砸在他的心頭,將他的心砸得粉碎稀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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