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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待罪閑置思功過

  搬了一張椅子,劉玄坐在院子里,沐浴著深秋的陽光。暖暖的陽光讓劉玄如同泡在溫泉里,他閉著眼睛,心里在細細品味著進京這近兩年發生的事情。

  定了親,還是個不錯的對象。在這個天聾地啞撞天婚的年代,能找到薛寶釵這樣的女子為正妻,倒也是一件幸事。

  想到這里,劉玄猛地睜開眼睛,唰地一聲拔出大腿上擺著的刀,寒光一閃,往右腳邊上一揮。這就是那把大馬士革刀,刀鋒無比鋒利,就像切豆腐一樣,在碎石地上劃出一道印子。

  輕輕地收回刀,劉玄又閉上了眼睛。

  考上了狀元,這是自己始料未及的。自己原本只想著考入三甲進士就是大幸,卻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運氣這般好,那么多策論和制義題目,卻讓自己給撞到了。狀元郎,這個招牌足以讓自己在士林儒生界內呼風喚雨,就算是再鄙視自己是軍將世家出身,也得捏著鼻子認下了。要不然人家非士林儒生的軍將世家子弟都考了狀元,是不是顯得你們這些正統士林儒生出身的文人們太無用了。

  那么中進士,成為科制文官一員的目標也達成了。想到這里,劉玄又拔出刀來,在碎石地上劃出一道印子來。

  閉上眼睛,在陽光下繼續想著。陽光在眼皮外面晃悠著,就像是冒著五光十色的無數泡泡在眼前飄動著。此時正想著漠北點檢事情的劉玄記起來,草原上的陽光也是這般,只不過多了一種泥土的腥味和青草的清香。

  漠北歷經的那些事,想必應該是忠順王一手操辦的。只是他是不是秉承太上皇的意思?現在看來又有點不像。自己叩闕上奏,逼著太上皇離開大明宮,移居內北苑。想不到他人家干凈利落地就應下了,不過三四天,就硬逼著欽天監“選了”個好日子,下月初六移宮。

  為什么?劉玄有些百思不得其解。他覺得太陽越來越暖和,自己的皮膚有了一種麻麻的感覺,還有胸腔里的那顆心,似乎被曬軟了一些。劉玄讓自己的思緒更發散,向無窮無盡的天空散去,無數的記憶和感悟就像剛才那些泡泡,一下子全涌了上來。

  劉玄突然記起了當初老師楊慎一跟自己偶爾提及過,太上皇為何選定了當今圣上,而不是他更喜歡的忠順王,或是皇太后的親子忠廉王。

  勇于任事,隱忍克用,劉玄細細品味著,想起自己在成均館跟潘籍收集統計的那些數據,心里慢慢有了一些思路。

  這對父子倆啊,一對戲精。

  如果如此想來,自己漠北救險,又叩闕“逼宮”沒算大錯,應該在當今圣上心里留下了好印象,太上皇也沒有真正惡了他。只是可能在忠順王那里留下了深刻印象,不過也無所謂了。他再名聲臭,也只能在京城里橫,而且也只能在當今圣上的容忍范圍里橫。

  如此算來,漠北救險,叩闕上奏,也算是得了一著。劉玄又拔出刀來,在地上劃出第三道印子。

  “四郎,淳之和重明回來了。”徐天德在院子門口稟告道。

  “快請進來。”

  李公亮一眼就看到地上的刀印,忍不住問道:“四郎,你在做甚?”

  “我在試刀,好給它取個名字。”

  “沒錯,神器有靈,以名寄之。這是一把寶刀,總不能無名傳世。”潘籍點頭贊同道,“你取了什么名字?”

  “虎翼。”

  “虎翼?此刀來自西方,四方中西為白虎,此刀刃上花紋如云翼。虎翼刀,倒是恰如其分。”李公亮搖頭晃腦道。

  “波斯、大馬士革、天竺等處的寶刀流入國朝的也有不少,但這把虎翼卻算得上是其中珍品。居然隨手送了出來,贈刀的那人究竟是何人物?”潘籍微側著頭問道。

  “不知,但我從那馬車旁走過時,聞到一股淡淡的異香,其中似乎含有迷迭香,還有幾種我叫不出名字來。”李公亮在旁邊皺著眉頭努力地想著。

  “重明鼻子可真靈啊。我走過馬車時,也聞到了香氣,只是沒有重明聞得這么通透。”

  正說著,福伯在門口稟告道:“四哥兒,盧相爺府上的三哥兒盧光壽前來投貼拜訪。”

  “盧相爺,太和殿大學士、中書侍郎、平章國事盧文韜盧相爺?”

  福伯看了一眼名帖,篤定地答道:“是的,四哥兒,名帖上就是這么寫的。”

  “我去側門迎接。”

  過了一個時辰,劉玄回到了外書房,潘籍和李公亮都在那里安靜地讀書,看到劉玄進來了,都忍不住問道:“持明,盧三郎找你做什么?”

  “攀交情。我去歲北直隸鄉試時不是拜了主考官、禮部右侍郎鐘老大人為座師嗎?盧三郎前幾年在原籍鄉試考上了舉人,正好也是鐘大人為主考官,也拜了他為座師。”

  “還真是巧了。”潘籍不由大笑道。

  “持明去年就拜鐘大人為座師了,他早干嘛去了,這會子來敘同門之誼,應該是他老子盧相爺授意的。”

  “太上皇已經明詔天下,下月初六移居內北苑,朝野上下都知道,這天下大勢,今上已占據了八分。再過得兩三年,只怕太上皇就只剩下一個孝道的名分了。大家都開始盤算后路了。持明第一個上奏移宮,盧相爺此時派三子來跟你攀交情,應該是表態給天下、百官和宮里看吧。”潘籍笑著說道。

  “管他給誰看。我只擔心,圣上到底會如何發落四郎?不管如何,持明叩闕上奏,屬于逾制,又有挑撥天家父子孝道之嫌,可輕可重,全在圣上一念之間。”

  “重明放心了,圣上肯定是板子高高舉起,再輕輕落下。要是真要嚴懲了四郎,以后誰還給他沖鋒陷陣?”

  “淳之,慎言啊。”

  福伯又在外書房門口稟告道:“戶部左侍郎、判中都留后杜大人的大哥兒杜秀中前來投貼拜訪。”

  “杜云霖杜大人?”劉玄詫異了。

  杜云霖是北直隸瀛州南皮縣人,年紀與比楊慎一相仿,卻晚一科中探花,名聲相差無幾,有“南楊北杜”之稱。只是楊慎一以學問上佳、剛正直諫聞名,杜如令卻是以能吏著稱。初授淮東高郵州通判,遇到高郵湖潰堤,臨危受命,治理有方。后累積政績升任淮東行省轉運司,修劉河、白茆、練湖、孟瀆等水利,整治轄區內漕運,頗見成效。

  兩年前,河南行省水患泛濫,開封中都和洛陽受損嚴重。于是剛剛忙完河西關中等地旱災事宜的杜云霖加戶部侍郎銜,判中都留后,主持河南行省的賑災和民生恢復,以及修繕開封和洛陽。成績斐然,河南行省今年大豐收,中都開封和洛陽的修繕工程也進入到收尾階段,最關鍵的是,支應費用遠遠低于內閣當初的估算。

  “杜秀中因父蔭,在集賢館補了個校書郎,在京城中頗不顯眼,跟我們也沒什么往來,怎么這會子來拜訪四郎了?”

  “不知道,見了他不就是知道了嗎?福伯,我去側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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