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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東南形勝吳都會(一)

  潘籍和薛蟠一行在運河上走了十來日,過了常州進了蘇州,在平望鎮走東主河道,入越州嘉興,繼續南下。在北新關點驗一回,便進了東南形勝,三吳都會,兩浙行省首府所在,杭州錢塘縣。

  潘籍先去承宣兩浙行省布政使司投了文書,等待布政司的老爺們召見。一般知縣到任,右參議或者管人事的督冊叫進去說幾句話,勉勵一番就行了。潘籍卻是這科庶吉士出身,兩浙布政司絕不敢這般怠慢,就算布政使老爺實在沒空,左參議也要出面好言勉勵一番。

  只是這些都是四品的殿上官,自有各自的行程和威儀,日理萬機,所以潘籍在錢塘應該有的幾日等了,

  剛回到驛館,薛蟠急沖沖地迎了上來:“潘大人,四郎這會子就在杭州。”

  “什么?這會子還在杭州?”潘籍有些吃驚。

  他是知道的,巡察御史在地方號稱上管天、下管地、中間管人,“存恤孤老、巡視倉庫、查算錢糧、勉勵學校、審案刷卷、表揚善類、翦除豪蠹,以正風俗,振綱紀。”就是當地兵備和水陸兩師,也可以去瞅一眼,發現有怠懈不法,照樣可以上書。只是需要由門下省轉到五軍都督府,都察院跟進督辦一番。

  所以到了任所,幾處衙門都要投文書拜訪一番。主理一省管民政的布政司要去拜訪,主理一省刑獄審案的提點刑獄按察使司要去拜訪,負責一省錢糧征收和轉運的轉運使司,甚至負責一省兵備的提督兵馬指揮使司也要拜拜。這些都是地頭蛇,你不想拜碼頭就去巡察,隨便弄些小動作都會讓你叫苦不迭。

  你巡察個一兩年就轉遷了,這四司衙門卻是長久在的,你說下面的州縣是聽你巡察御史的,還是這行省四司衙門的?

  只是劉玄已經到杭州十日了,怎么這四司衙門還沒拜完碼頭?巡察御史是絕不愿意久待在省會的,這里全是高官,見誰都要行禮。只有趕緊去了州縣才威風,就是高一兩階的上州要州的知州,也要叫一聲“大人”、“世兄”,平起平坐,要是捏住把柄了,那就更加不得了,簡直就是一上官。

  潘籍察覺到些許不對,他不動聲色問道:“蟠哥兒,你可知四郎現在住在哪里?”

  “我打聽了,現在住在仁和縣悄然園。”

  潘籍看看天色,還早得很,便決定道:“那我們趕緊過去吧。四郎的幾個丫鬟和家人,一并交還給他,也算是完了他的差事了。”

  悄然園是浙東世家徐家修的園子。徐府本家在越州山陰縣,但他家的生意遍及浙東,杭州也是要常來的,所以在仁和縣修了這座園子。

  劉玄跟徐家的嫡子徐文禎是同窗好友,又同中了一科進士,有了這份交情,徐家非常愿意將這座園子借給劉玄暫住,作為浙東沿海道巡察御史暫住駐所。

  “淳之、蟠哥兒,你們可算來了。”劉玄和李公亮急沖沖地迎了出來。

  一個多月沒見,劉玄黑了不少,似乎也瘦了一些,最引人矚目的是左臉下顎處,有一道刀疤,兩寸長,新好不久,還能見到紅嫩新肉。

  “四郎,你這是?”

  “跟武瞎子廝殺時,不小心挨了一箭。不過沒事,我都點了進士中了狀元,不用擔心面目猙獰在殿試中被罷斥。”

  劉玄開著玩笑道。

  潘籍卻是嘆息嘆:“四郎還是那般好勇弄險。”

  薛蟠卻在一旁叫呼道:“我的親娘咧,四郎,你在書信中怎么不提?你這樣子,要是讓我妹子知道了,只怕又有幾個月吃不好睡不息了。”

  “那你可不要透露消息,否則我可輕饒不了你。”

  薛蟠嘿嘿一笑,“咱們爺們的事,怎么好說給娘們?省得她們哭哭滴滴的,甚是惱人!”

  旁邊的李公亮這時叫喚起來了:“嘿嘿,這里還有一人負了傷,你們卻是視而不見,那才是惱人了!”

  潘籍和薛蟠轉過去一看,原來李公亮吊著左胳膊,站在劉玄身后,臉色甚是不悅。

  “哈哈,重明兄,你怎么受傷了?你一向吹噓自己不僅武藝精通,更是機智過人,萬軍重中如無人之境,絕不會沾惹半分,怎么這會子還折了一只手?”

  潘籍早就看到他了,看到他面色紅潤,健步如飛,知道只是輕微外傷而已,并無大礙,所以也開起玩笑來了。

  “休得戲謔我,這回我可是吃了大苦頭了,千防萬防,萬萬沒有防到高麗兩班子弟做了海賊內應。直娘賊的,非我同族,必有異心。”

  聽到李公亮罕見地罵起粗話來了,潘籍忍不住問道:“重明,你這是什么意思?”

  “此時不方便談及這些,還是先進院子說罷。”

  “極是。對了,四郎,你的內眷我是一并帶來了,四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還有福順康兩口子和四個婆子,我一并帶來了,總算沒有辜負四郎的囑托。”

  劉玄原本不想帶這么多人來的,只是三娘子死活不答應。說他遠去東南赴任,身邊必須有得用之人。劉家又不是缺錢的人家,這些婢女婆子不靠劉玄的俸祿也養得活。劉玄實在拗不過有了身孕的姐姐,且國朝沿襲前周慣例,不禁官吏帶家眷仆人赴任,只好答應了。

  福順康兩口子上前來拜見劉玄,然后指揮著婆子護著四輛載著晴雯、麝月、金釧、玉釧和四個小丫鬟的馬車進了悄然園。

  進了前院正廳,孫傳嗣、徐天德等人早就等在那里,寒噓一番后便圍著桌子坐了下來,邊吃邊聊了起來。

  薛蟠最按捺不住,搶先問道:“四郎,聽說你這回在海上甚是威風,說來聽聽。”

  “威風?”劉玄頓了一下,隨即緩緩地搖了搖頭道:“這回我確實用急行險了,幸好老天保佑,堪堪過了這一關。”

  李公亮卻是在旁邊勸道:“四郎,行軍打仗,那有不用險賭命的。要是沒有這次,我等對海戰還只是浮想臆斷。只有死戰過一回,知道其中底細,下回再遇到才不會吃再吃了虧了。”

  徐天德在一旁也嘆息道:“我等幾兄弟,自持是關東軍中好手,不敢說天下翹首,也是四海之大,自可縱橫無礙。卻是不曾想,這次海戰,如此兇險,卻是我等前所未遇過。”

  符友德和封國勝在一邊連連點頭附和。孫傳嗣沒有開口,臉色卻同樣是心有余悸。

  常豫春卻在那里埋頭苦吃,薛蟠知他本事,便開口道:“常大哥,你覺得此次海戰兇險幾分?”

  “還好,廝殺時比岸上要吃力個三四分,多耗些力氣。岸上可殺百人,海上只能殺得六七十了。”

  “你這廝,還是這般大言不慚。”徐天德忍不住罵了他一句。

  薛蟠左右看了看,繼續問道:“四郎,你且細說一回。”

  “好!”劉玄應下,正好說道時,有門子稟告道:“四爺,統制兩浙水師都指揮使何大人派人來回話,說明兒有空,想請四爺過府一敘。”

  “何老將軍,他駐所不是在明州鄞縣嗎?”

  “替我撐腰揚威來了。”劉玄苦笑著答道。

  潘籍若有所思地說道:“四郎,你這趟浙東之任,怕是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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