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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東南形勝吳都會(三)

  吃到入夜,大家都差不多了,潘籍、李公亮酒量稍差,有了些醉意,自叫人扶去歇息。一小廝打著燈籠在前面引路,劉玄穿過一處回廊,來到后院門口。福順康家的,還有兩個婆子還在院門口等著,看到劉玄過來了,連忙接住。

  剛走進院子,晴雯、麝月、金釧、玉釧四人就迎了出來,“見過四爺。”然后群星擁月一般將四爺接回房里。

  解外套的解外套,遞熱毛巾的遞毛巾,一番忙碌后,劉玄被讓到椅子上坐下,一杯溫熱的醒酒茶就擺了上來。

  “四爺,這是福伯切切交待的,說到了江南,不可貪涼,只管喝那些酸梅水,冰鎮湯汁解渴解酒,那樣會傷了脾胃。最好是這種溫熱的解酒茶,不僅溫胃,還解酒舒肝。”

  “姐姐,用不著你說了。四爺自己就是杏林國手,這些怎么會不知道呢?”晴雯在旁邊搶白道,隨即說道:“麝月姐姐給你做了兩件夏天衫袍,我做了些針線活,你看,這剪裁多好。”

  看著晴雯手里抖拎著的兩件衫袍,一件青色,一件水綠色,看面料應該都是湖州的棉綢。想必她們也知道自己不大喜歡穿白色,才挑的這兩色。劉玄伸手摸了摸,又翻來覆去看了看,點頭道:“嗯,做得非常不錯,很是用心了。這剪裁得體,穿上去肯定合身。”

  看到了晴雯臉上的期盼,劉玄卻是一直在說這衣衫的剪裁、布料、顏色,甚至邊角下襟都贊了一遍,就是沒有提及到縫制針線活。

  看到晴雯臉上有了慍色,嘴巴翹得可以掛一個瓶子了,這才贊許道:“啊呀,這針腳織工,真是連禁內針工局都比不上。”

  晴雯這才轉晴歡笑,麝月在一旁看得仔細,忍不住笑著說道:“傻妹妹,這是四爺跟你開玩笑。”

  晴雯一下子也明白過來了,嗔怒道:“四爺!”臉上卻是欣喜無比。

  “四爺,你臉怎么了?”一旁的金釧眼尖,驚叫道。

  “只不過被一支箭矢咬了一口。”劉玄滿不在乎地說道。可晴雯和麝月看仔細后,卻嚇得面無人色,淚水噗噗地往下掉。

  “我只是受了點小傷,你們用不著如此擔心。”

  “四爺,你千金之軀萬不可再冒險了。”麝月垂淚勸道。

  “你要是有個什么閃失,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么意思!”晴雯卻是紅著眼咬著牙說道,恨不得上來啖一口劉玄的肉,語氣卻無比凄婉。讓劉玄心頭不由一蕩。

  第二日,送薛蟠回金陵后的劉玄如約來驛館拜訪何芝貴。

  “世侄見過世伯。”

  “四郎請坐,你我世家,不必這般多禮了。”

  寒噓幾句,何芝貴直接問道:“武瞎子一伙在登州石島以東海面截住‘靖海順風號’,足有大小海船二十幾艘,悍匪三千多眾,你們血戰了近三個多時辰,才等來了孟章的援軍。戰報上的東西大家都知道是個怎么回事,你且給我細說當時的詳情。”

  “好的世伯。當時有人猜測武瞎子一伙設伏地點最有可能在登州成山角以東海面。”

  何芝貴輪駐統領北三軍水師多年,對北邊的海路非常清楚,點頭贊同。成山角是登州最東角,關東、京畿南下的船只繞過這里,就要折頭向西南。現在的海船,能靠岸航行就盡量靠岸航行,那怕是‘靖海順風號’這種可以一口氣跑東倭或番禺的遠海快船也如此。尤其是成山角這種可以參照判斷位置的標識地方,更是要貼近看清楚。

  船只到了這里,航向要變,自然要操帆受風,一番折騰,自然會慢了下來。且這里特別好認,任誰都不會錯了去,武瞎子在這里設伏倒也說得過去。

  “只是大哥和我看了海圖后,斷定成山角設伏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設伏地方是過了成山角我們晚上停泊時,悄悄圍上來。海賊有內應,自然會想辦法讓船只停在他們想要的地方。”

  “四郎和孟章想得極是。”

  “船只從金州港出來,一路上風向幾經變化,上半天是東北風,下半天卻改成西南風,這一時辰還是東南風,下一時辰卻改成了西北風。汪船首一會叫換橫帆,一會叫換三角帆,一會叫半掛,一會叫滿掛。水手們辛苦些,但船只跑得還挺快的。”

  “汪鐵頭跑了多年的船,善操海鷗快船和遠海大船,更會搶風。”

  “世伯贊許得沒錯,汪船首確實厲害。在他指揮下,我們第四天一大早就過了成山角,原本想著直到膠東海面的千里島附近歇息。誰知到了中午,稟告說舵鏈出了問題,轉不了舵了。汪船首只好將船停在了登州石島附近的一處小島旁。”

  “我們知道,應該是海賊內應動了手腳。出海這幾日,我們一直內緊外松,安排了可靠之人暗中觀察著可疑之人。當日確實有人去動了舵鏈,不過那人只是個小嘍啰。我們猜測的頭目卻一直隱忍。”

  “臨近入夜,我們和汪船首等人商議好了,找了借口把那幾位可疑之人集中在一起,讓他們一時動不了手腳。然后將早就準備的材料拿了出來,用了半個時辰做好了一個有桅桿的木筏,在按照‘順風號’的樣式,掛好了盞燈。”

  “等到入夜,船上要亮燈時,汪船首叫人按住船上的燈不要亮,卻點亮了木筏上的燈,再叫人用小舟將木筏牽到離船兩里處,下錨定住,好遠遠看去像是我們‘順風號’泊在那里。”

  何芝貴一拍大腿道:“妙計!這應該是四郎想出的妙計!”

  劉玄點頭道:“是的,世伯,這是小侄靈機一動想的法子。”

  “妙啊,原本是海賊在暗,‘順風號’在明,四郎這么一出,就讓海賊變明,你們藏在暗中,形勢頓逆。”何芝貴繼續贊嘆道。

  “世伯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小侄的小聰明。此外,我們還想用這個法子逼內應顯形。海賊即將來襲,內賊不明,是個大患。”

  “內賊被你們逼出來了?”

  “逼出來了。”

  “我想想應該是誰?領隊和副領隊是孟章和你特意選的,內賊最大的頭目當在其中。董輝山雖然奸猾好利,卻是有老根的,四輩子老祖都埋在蓋州,要他拋家棄業地做海賊內應,難!那就出在都武侯姚國盛,我記得,他原名樸,是高麗兩班子弟,落難到了我們關東,娶了姚家女,入贅改姓了姚。武瞎子的背后有高麗人,應該有些關系能牽絆到姚國盛那里去。”

  “世伯英明,洞悉萬機。”

  “你休得夸我,這是明眼的事,戰報里沒說透,是給靖海軍和朝廷留份顏面。但靖海軍我帶了這么些年,有些東西我不去管,不等于我不知道。姚國盛是那幫子做高麗生意的家伙捧起來的,這樣的人在關東、靖海軍、平海軍還有一些。不想這幾個卻是真真養不熟的白眼狼。也好,有了機會發作一回,把籬笆扎緊一些。免得那幫子利欲熏心的家伙搞得烏煙瘴氣的。不過就事論事,四郎,老夫在這里要謝過你了,給靖海軍留了幾分面子。”

  “世伯客氣了,靖海軍雖是水師,可也是我關東軍鎮一分子,小侄自當要多加維護。”

  “哈哈,你有這份心就好了。四郎,繼續往下說,戰報里雖然花團錦簇的,但我看得出,這一仗你們打得有些苦,應該是吃了不少虧。”

  “什么都逃不離世伯的明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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