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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聚勇練兵有新法(二)

  劉玄看了一圈眾人,左右坐的是李公亮、孫傳嗣,再下是徐天德、符友德、常豫春、封國勝,以及關東轉調來的寧師道、裴再遇。

  寧師道出自九邊軍鎮另一世家,寧家。其祖籍北直隸定州真定,先祖原是前周定襄鎮兵馬指揮使,室韋肆虐,前周退守江淮,寧家先祖舉族退往幽、并、冀三州交界的山區,收兵結寨,仍奉周室,與室韋周旋,堅持了數十年,震爍宇內。后前周北伐還都,被追贈代國公,后寧家逐為燕趙軍將世家之首。

  寧師道字文黎,年長劉玄六歲,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一雙眼光射寒星,兩彎眉渾如刷漆。雖是軍將世家出身,卻刻苦好學,自幼仰慕前唐韓文公,執意改名師道,字文黎。少年時便游歷北方,遍拜名師。慕名前往遼陽,欲拜楊慎一為師,卻被拒。后干脆投入世交劉府,與劉玄為伴,間學于煙溪先生。只是科運不濟,連遼東鄉試都過不了,只是一區區秀才,又喜穿灰袍,人稱灰袍秀才。后聞得好友劉玄中進士,嘆息道:“蹉跎甚久。”改投軍中,任東寧鎮軍巡使。這次南下,自告奮勇,是為關東諸武官之首。

  裴再遇字德魁,容貌魁偉,胸脯橫闊,與寧師道對坐,一個猶如似撼天獅子下云端,一個如搖地貔貅臨座上。

  裴再遇父親是劉玄舅舅的同窗好友,現居鳳州通判。裴再遇出自詩書世家,卻只愛習武,尤其以拳腳為佳,于是自小就跟劉玄等人處在一起。劉玄這伙子人里,他拳腳最厲害。曾有人編語戲云:“東寧四絕,裴拳符箭,秀才的刀,四郎的槍,件件要人命。”說得就是裴再遇的拳腳,符友德的箭術,寧師道的刀法和劉玄的槍術。是為關東諸武官之次。

  再往下則是宋輔臣和樊春霆,兩人第一次參加這等機密會議,開始時還有些忐忑,隨即便坦然處之。

  “此次聚會,想與諸位溝通一二。我聞軍中不少人對團練軍編練之法頗有非議,你們中間就有人也是如此。只有跟你們講透了,才好再去跟下面的軍官士卒們去講。大家先講講吧,有什么想法只管提。”

  劉玄看了一圈,發現眾人都默不作聲,便又開口道:“既然你們一時不愿說,我先講講我的想法。”

  此次團練軍編練,大部分用的就是劉玄的方略。從招募兵勇,到軍陣操練,皆是如此。

  “首先說招募兵卒。這次擇優招募了五千當地青壯,初汰五百,再經過三月歷練,只錄三千。這五千青壯招募自越州、明州各縣,皆是當地鄉農子弟。首先家里有兄弟,不存絕嗣之憂。其次為身體健壯,為人忠厚木納。”

  劉玄娓娓道來,“當官,都喜歡屬下機靈,一點就透。這兵太笨了,教練起來十分吃力。前些日子操練,光是分左右,就花了一個多月時間,有人頗有意見。還有人喜歡屬下武藝超群,各個勇武,悍不畏死。”

  說到這里,劉玄掃了一眼眾人,問道:“勇武彪悍,這樣的人,十個能有一個嗎?”

  看到大家紛紛搖頭,劉玄繼續說道:“這就對了,不管哪一軍,大多數士卒都是普通人。所以只要他們健壯,不是個病秧子就行。其次忠厚木納為上佳。為什么?聰明人心眼多。一打起仗來,眼珠子亂轉,只想著哪里可以多撈功勞,哪里可以活命。這其它的想多了,就是沒有心思去打仗了。老實人心眼少,認死理。叫往前沖,就蒙頭往前沖,不會做多想。”

  聽到這里,常豫春大笑道:“四郎說得沒錯,就是這個理,所以我才喜歡手下都是老實人,各個是木頭人就好。叫前就前,叫后就后。”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屋里原本有些凝重的氣氛慢慢輕松起來。

  “我們有讀書人,也有專攻武事的,但是都知道軍營戰陣的實情。不像某些不諳兵事的死讀書的,動不動就是一炮打出,糜爛十里;萬軍齊發,遮天蔽日;尸橫遍野,血流漂杵。極盡夸張之詞。尤其喜歡贊武將之勇。勇冠三軍,視千軍萬馬為無物。可是上過戰場的人都知道,一個腳滑,摔倒在地上,數十敵涌上來,再勇武也被砍成肉泥了。那怕你是霸王轉世,溫侯投胎,十斤野炮打過來,照樣稀爛!”

  聽到這里,大家都凝神點頭,贊同劉玄的話。

  “嚴遵軍令,協同作戰,在我看來,比個人勇武更為重要。前段時間,以倭寇為前鋒的海賊屢屢侵擾地方,兩浙備軍數次潰敗。原本只是以為軍卒勇不及倭寇,于是從各地打行、鏢局招募了一批拳師、武師,還籠絡了地方的鹽梟、盜匪,甚至還跑去各家寺廟,延請了一批武僧。可是這伙人最后怎么了?還不是被海賊打得屁滾尿流!”

  劉玄說得這些,都是丁居勝干的事,也是彈劾他的主要罪行之一。籠絡了這些亂七八糟的人,不僅屢戰屢敗,還軍紀渙散,地方不堪其擾。

  “為什么?難道這些招募的人不夠勇武嗎?不是的,是那些倭寇不僅勇武,在其國內更是打老了仗,知道三五成群,互相配合。”

  “所以大人訂下了新的練兵法則。一小旗以四位長槍手為核心,手持一丈二尺長的長槍。此槍攻敵頗為有效,但必須與敵相隔距離,一旦被搶近,反倒成了累贅。所以大人在長槍手前面配了四人。最前排右邊之人,持長形五邊大盾和長刀,專事抵住敵軍,壓住陣腳。左邊之人手持圓盾,配手刀、標槍,左右跳蕩游擊。可為右側同僚警戒,可投標槍誘敵。”

  徐天德接過劉玄的話,細細解釋起來。

  “次后兩人,手持狼筅。狼筅首尖銳如槍頭,械端有數層多刃形附枝,呈節密枝堅狀。其身重,需力大之人方可持用。技擊之法有:攔、拿、挑、據、架、叉、構、掛、纏、鏟、鏜。此械最大的好處就是可遮擋全身,敵刀槍叢刺皆難入,而它輕輕一掃,敵手絕難抵擋。故而人膽自大,不懼敵手有多勇武了。”

  “我們實地驗證過,我率數勇卒突擊此陣,先被左右盾手擋住,纏斗時狼筅掃來,連我都亂了方寸,露出破綻,那四把長槍乘虛刺入,非死即傷。”常豫春補充道,大家都知他勇武,聽他這般說,不由都鄭重起來。

  “往來幾次,我等也只能傷得前面的刀盾手,狼筅手那里是萬難破入。我等便轉從側翼突入,長槍手后面的兩人,手持苗刀,可近可遠,是為押陣。剛交戰兩回合,還來不及突入,長槍就轉了過來,圍著我們刺,而狼筅手一頓橫掃,斷了我們的后援。結果變成了我們正面有苗刀,側翼有長槍亂刺,生生圍死了我們。”

  常豫春的話落音后,現場一片寂靜,大家都有戰場經驗,不由在心里默想模擬著,越想越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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