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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九章 鄞江南岸旌旗展(二)

  “火銃!”自有識貨的尉官大叫道,“結陣守!”

  前面的長盾手立即立盾,抵在盾后面。后面隊形的長盾手也迅速上前,并排立盾,結成密密麻麻一排盾墻,只是中間空出了十個缺口,后面的軍士們分列躲在盾墻后面,讓出十條通道來。

  看到情形不對,倭兵火槍首領按捺不住,大喊道:“發射!”五十多支火銃幾乎同時開火。只是近三十丈的距離,對于這些火繩槍而言,幾乎等于是胡亂漫射。至少一半的鉛丸不知飛去了何方,另一半鉛丸正撞到了團練軍盾墻上,啪啪亂響了一陣,還是沒有打穿這厚木加前后包銅皮的大盾。

  倭兵首領見到這情形,暗叫聲可惜,要是放進二十丈以內再開火,就不是這般完全無功的情形了。自己的火銃隊長,還是有些著急了。不過并無大礙,對面的秦軍總要沖上來,火銃手正在忙碌著裝填彈藥,到時再來上兩輪,就知道對面的這國朝正軍是不是樣子貨。可隨即他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起來。

  只見上百軍士推著十輛炮車徐徐地十條通道里現出,迅速地頂在了最前面。何芝貴一看就笑了,這不正是劉四郎從他水師里化緣去的十門十斤長炮了嗎?

  兩浙水師裝備最多的是十二斤和二十二斤短炮,這種十斤長炮配得比較少,都是戰船上艏樓和艉樓的前后炮。這十門在倉庫里壓了些年,于是便給送給平賊軍。想不到他叫人做了炮車,如同神機營里的行走火炮一般。

  何芝貴笑了,那些海賊們卻是腿軟了。這玩意他們在跟兩浙水師對戰時常遇到,一炮過來,天崩地裂,就是個鐵人也給你打化了。而且現在這么近的對著這些火炮,面對著那些黑黝黝的炮口,那些平日里被對手襯托得悍勇無比的倭兵也發怵,這玩意打過來,可不問你的國籍。

  沒等海賊們有什么反應,團練軍火炮手毫不遲疑地給引藥池倒上火藥,然后點燃了。早就上好彈藥的火炮一團黑煙白霧噴出,然后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撕裂了天地之間,沿著那蛛網一般的裂縫向四處擴散開。

  這十門十斤長炮裝的是霰彈,上百粒棗子大小的鉛彈包裹在一起,被火藥爆燃的氣流推出了炮膛,在空中飛了兩三丈,外面薄薄一層的裹布先是被火氣燒去了一半,這會又終于承受不住包裹里的上百鉛彈各自散去的勢頭,完全破裂開了。上百粒鉛丸沒了約束,如同天女散花般向海賊呼嘯而來。

  寫得如是這般美,打在身上卻是另外一回事。十門火炮,上千鉛丸,在兩百余丈寬的戰線上對著密密麻麻的倭兵橫掃過去,聲勢遠勝剛才那五六十支火銃,威力也勝過數倍。

  這鉛彈打在海賊頭上,整個腦袋如同熟透了的西瓜,砰的就裂開了,紅的、白的、黃的、黑色,四處散了去。打在海賊手腳上,那四肢就像是被人硬生生地扯斷開了,和著肉沫骨屑瞬間就飛了出去。打在海賊軀干上,就跟一塊石頭砸進了爛泥坑,先是一個大洞,然后什么稀的稠的、滑的黏的,全給你飛濺出去。

  只是一輪,海賊就倒下了兩三百倭兵,數十人當場沒了氣息,其余在地上翻滾哀嚎,那五六十火銃兵首當其沖,全軍覆沒。其余的海賊瑟瑟地看著他們的“精神支柱”,發現這些平日里兇殘似鬼的倭兵,其實跟他們一樣,都脆弱不堪,并不是刀槍不入。

  整個戰場頓時陷入了詭異的對峙中,在濃濃的硝煙味中,海賊們不知所措,團練軍卻是在等待著。那些火炮手忙碌著幾十息就清理了炮膛,裝填了彈藥,然后隨著一聲高呼,居然隨著整個軍陣緩緩地向前推進。

  海賊們頓時炸了刺了,太TDM欺負人了,三十丈遠還不夠你得瑟逞威風的,你這是要把火炮抵在我們胸口上再開火啊?戰場上,海賊們的注意力全被那十門火炮給吸引過去了,其余的三千團練軍幾乎視而不見。不是他們掉以輕心,而是那十門火炮太TDM的嚇人了。

  這個時候,毫無組織的海賊缺點暴露無疑。打順風仗時,只管往前沖,殺人搶東西就好。遇到挫折,尤其是這種從未遇到的情況,海賊賊眾抓了瞎,賊首們更是一籌莫展,一個個都往上看,希望能有句話能做指引。可上面的賊首也在往上看,一層往上看一層,誰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且誰也不敢帶頭往前沖。亂哄哄地擠做了一團,等到大家的目光層層傳遞到后面的幾個大賊首那里,團練軍都逼了上來。

  團練軍迅速推進到才十丈的距離才停下,然后海賊們眼睜睜地看著火炮手將火藥倒進引藥池里,然后舉著點火器的炮長走了上來。不知誰發了一聲,最前面數百位倭兵轉身就想走,卻被后面的同伴給頂住了。你們在前面擋住炮子多好,你這一跑豈不是把我們都露出來了?

  海賊倭兵亂成一團,沒有絲毫影響到團練軍。幾個月日夜重復苦練,讓所有的動作都刻在他們的骨子里,就是閉著眼睛也能往下做。

  點火器往引藥池一湊,火炮被點燃,霰彈又呼嘯而出,飛向十丈之外的海賊倭兵。距離如此之近,威力更猛。倒在地上的倭兵足有三四百人,且狀況更慘,當面的幾乎成了肉泥,其余的碎頭斷身的難以計數,還能在地上哀嚎的不到百人。整個海賊軍陣像是被啃了一大口,正中處缺了一大塊。

  牛角號又響起了,團練軍各部以隊為單位,緩緩向前逼近,對面的倭兵早就亂做一團。火炮削去五六百,損失近半。余下的一部調頭往回跑,幾十場爛仗下來能活到現在的,不容易,什么都看得明白。還有三四百倭兵,揮舞著倭刀,咬著牙發狂一般沖過來。在東南兩浙“縱橫無敵”了兩三年,倒讓他們看不大明白了,又或者剛才的慘狀反倒讓他們兇性大發,不等不顧上面的命令,先要把對面的敵手砍翻再說。

  這些倭兵怪叫一聲,舉著倭刀,跳將過去,兜頭就是一刀。按照以前的慣例,對面的軍士要不就被嚇得膽怯,回身跑了;要不就是軟手軟腳,失了章法,難抵這從上而下的當頭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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